第24章 诡局
这小孩竟然非人非妖。
小孩察觉到白玉情绪上的变化，猛地张开口，露出尖尖的獠牙，向白玉的肩膀啃去。
白玉一掌打在小孩的额头前，掌心发出悠悠白光抵挡住小孩的攻击，却并不伤害他。
小孩啃咬不到的白玉，又换作手去挠白玉，白玉倾身躲开，那只爪子将他白色的衣衫划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白玉一指点中小孩的识海，试图去探测其真实的身份，却发现小孩的识海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根以外力打造的灵脉，且脉息十分微弱。
一只傀儡？白玉问小孩：“你究竟是什么？我不想枉杀无辜。”
小孩龇着獠牙，全然没了才见时的天真，现下满眼都是白玉，想要将白玉撕碎，吃掉。
白玉没奈何，手指一点，将那小孩打晕过去，进入了宅子里。
宅子中样样齐全，一尘不染，花草长得格外茂盛，放眼望去，应是满心的舒适，可此刻却让白玉觉得有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就像是压在头顶不过咫尺之距的万里乌云，遮挡住了所有的光。
白玉摊开掌心，手握玉剑，在这个布局陈设看似温馨的宅子里如履薄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处都不容忽视。
他进入了一间厢房，看房内的摆件、帷幔，应是姑娘家的卧房。扫视一周，并未发现任何异样，他又退出了房间。
白玉的太阳穴突然凸凸地跳个不停，头也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和疼痛。他站在天井处，揉压着太阳穴，看着头顶的天，万里无云。
不应该是这样的。
白玉想，这宅子处处透露着古怪，整个宅子布局规矩，不带一丝灰尘，却没有人的气息，若没有人，可那些花草又是谁照料的？还有这天，看样子应该是到了晌午了，他出来时，天还未亮，算下来也不过一个多时辰，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头痛欲裂时，一阵戏曲声传来，那曲子与废弃的戏园子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白玉，上仙，救我，救我……”
这声音像是在空谷里回荡，有角儿的戏腔，有葵喜的咋呼嗓音，它们在不断交叠重合，让白玉分不清到底是葵喜在叫他，还是那个角儿在叫他。
“小白脸。”葵喜突然出现，她欢快地奔向白玉，眸子里全是天真无邪，睫毛一闪一闪，看着白玉，摊开掌心，“小白脸，我的玉佩呢？”
“葵喜……”白玉在犹豫，她明明被百面带走了，怎么此刻却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
葵喜上前敲了下白玉的头，瘪着嘴道：“你是不是想赖账？我们说好的，我帮你捉妖你就把玉佩还给我。”
这语气是她，这动作也是她会做出来的，还有玉佩，那是她一直心心念念的东西。
白玉有些怔愣，这真的是葵喜吗？
“你真的是葵喜？”
“当然啦。”葵喜晃了晃白玉的眼睛，“小白脸，你在想什么呢？连我也认不出来了？”
“我……”
白玉话才到嘴边，就被葵喜拉住了手腕，朝着宅子深处跑去。
他能够感觉到手腕处的温热和柔软，但内心却仍旧怀疑眼前这个丫头，她出现得太突然了。
还是那间厢房，葵喜拉着他又回来了。
葵喜把白玉带到了铜镜前，将他按坐下，又拿起一把梳子给白玉梳头，她讲：“小白脸，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头发有些乱？”
她在铜镜里看到白玉的胸前，急忙丢下梳子，蹲在白玉身旁，抚着那块被划破的衣衫，担忧地问：“你的衣裳怎么也破了？你是去打架了吗？”
她就那样望着白玉，眼里全是真诚，看得白玉有些失神。
葵喜凑近白玉，摇了摇白玉的手：“你怎么不说话啊？”
两人离得那样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近到可以清晰地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甚至还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白玉……”葵喜轻轻地唤着，十指轻柔地抚上白玉的脸颊，摩挲他的鬓边，他的下巴。
白玉的呼吸从轻缓变得高低起伏，他眼睁睁看着葵喜离自己愈来愈近，对方湿热的气息扑洒在他脸上，潮得他耳根发烫，心如擂鼓。
太近了。
葵喜的脸与他的脸不过毫厘之差。
葵喜看着白玉，眼里像是涨了秋水，在风的拨动下，荡开圈圈涟漪。她缓缓阖上双眸，轻启红唇，逐渐靠近白玉。
白玉的视线变得恍惚，头变得更加昏沉，他感觉面前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正朝他而来。那力量不是雄厚的，而是温柔缱绻的。
不，不会是这样的。
白玉慌忙推开葵喜，起身想要逃离，却觉得身子软绵无力。他撑在桌几上，感受着疼痛与意识的剥离。
葵喜像是受了惊的小兽，含着泪水低声问：“你很讨厌我？”
白玉有些虚弱地开口：“不，不是的，我没有讨厌葵喜姑娘。”
葵喜再次上前，握住白玉的胳膊：“那你为何要躲开？你明明也很关心我的。”
白玉挣开葵喜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他敲着自己的太阳穴，睁眼努力去看清眼前的葵喜。
她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认识的她绝不是这样的。
“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白玉质问。
葵喜闻言后委屈掉泪，带着哭腔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连我也不认识了吗？”
她上前，想要再次拉住白玉，白玉却转身夺门而出。
没走几步，白玉就没了力气，只能靠在门上借力。
葵喜伸手环住白玉的腰，脸颊贴在他的背脊上柔声道：“你要走吗？如果你因为讨厌我而要离开，那你就把玉佩还给我吧，从此我们两清了。”
白玉去掰葵喜放在他腰间的手，几次下来都是徒劳。他不明白，他为何连这点力气也没有了。
葵喜将他掰了过来，再次捧住他的脸，问：“把玉佩给我好不好？给我你就自由了，我就再也不缠着你了，好不好？”
白玉摇头，干着嗓子道：“不行，我不能……”
“为何不能？那是我的，我买下来的。白玉，把它给我好不好？”葵喜看着白玉，声音变得低低的，“好不好？”
白玉的心口犹如烈火在灼烧，身体的力量正在一点点流失，他用仅存的一点清晰意识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不是真正的葵喜，破了这个局，破了它……
葵喜见白玉半霎不吭声，又问：“你是不是不舒服？那你告诉我玉佩在哪里，我自己拿。”
白玉看着葵喜，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心：“这里，在这里。”
葵喜温和一笑，摸了摸白玉的脸：“好，我知道了。”
她的手从白玉的鼻梁一路探到了额心，指腹在额心揉了揉，又攀住白玉的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别怕，等我拿出来你就不会难受了。”
葵喜的掌中有一股黑气缓缓流出，欲侵蚀进白玉的额头。
就在额头冒出白色的光芒后，白玉一掌击在了葵喜的心口，葵喜摔倒在地，捂住胸口，不可置信地看着白玉。
白玉用手掌将白色光芒覆压下去，缓缓道来：“这就是你的目的，毁我真身？”
葵喜挣扎着：“我没有，你误会我了。”
白玉的右手幻化出玉剑，步步紧逼躺在地上，委屈不堪的葵喜，问：“你是她吗？”
“我是，我真的是葵喜。”
“你不是。她平素虽然大大咧咧，性子急躁，却不会有那样轻浮的举动；她的确认为我欠了她一块玉，但她绝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讨要。”白玉剑指葵喜，“你到底是谁？真正的葵喜在哪里？”
葵喜冷笑：“呵~找了这么多自以为很了解我的理由，白玉，你应该根本就不了解我吧，我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样，分毫不差。怎样？有没有感到失望、难过啊？”
白玉的意识在逐渐回归，但头却依旧还有些沉，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挥剑刺向葵喜。
他看着葵喜在对他笑，那笑里分明藏着算计。
在剑尖快要抵拢葵喜的喉咙时，白玉立即收了剑。
葵喜从地上站起来：“你舍不得，白玉，你动心了？”
白玉挥手，一道细长的白光飞向葵喜，化作绳索将葵喜捆了起来。他道：“我不杀你，我也知道你不会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会自己找，但在找到她之前，你也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是吗？白玉上仙。”葵喜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接着一阵白烟飘起，弥漫整间厢房。
待烟雾散去后，那个葵喜已经消失了，连同这间厢房也在逐渐消散。
障眼法。
白玉这才意识到，这一切都不过是百面用来迷惑他的障眼法。
“上仙。”百面的声音在缓慢消散的宅子里响起，“恭喜你，过了第一关，不过……赌约还没有结束噢。”
白玉看着这间根本就不存在的宅子，有些恼怒：“百面，你把她还给我。”
“还给……你？上仙刚刚不还不承认动心了吗？”
片刻后，百面又故作歉疚，改口道：“噢，不对，上仙是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啊。”
宅子彻底消失，白玉又回到了那条巷子，巷子依旧窄、深，不见尽头。他望着长长的巷子，突然想要一眼将其望穿，望穿了是不是就能找到她了？
而在巷子的另一端，葵喜被仍在一间废弃，蛛网遍布的房间里，手脚被缚，口里也塞了厚厚的布团，眼前是百面专程送给她的“好礼”，她看着那份“好礼”落下了一滴不同于以往的眼泪。
房间的门被推开，扫起一层厚厚的灰尘，门口狭长的影子将葵喜深深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