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 番外十
前一天发生的事理最重要的当然是程夏晏。既然瞒不住,洛河图干脆利落地都说了。
程幼卿听完问：“晚上为什么要去孙家住，是家里没有你们的地方么？”
洛河图：“挺晚了，怕耽误你休息。”
“你觉得我信么？”
“孩子还小,也算干了好事，只是不了解人心险恶,我已经很很低教育他了。”
“什么叫‘只是‘,这次是被你看见了,又没去什么特别不好的地方,万一她遇到个坏人,把孩子拐了卖了绑架了,你怎么办？！”
洛河图当然知道，缩着脖子不说话。
“你那点精神头就只放在怎么和她骗我了是吧？”程幼卿这次是真生气,拽洛河图的耳朵绝不客气。
洛河图任凭耳朵被她捏，一点都不能辩解。
程幼卿当然生气，又没法责怪孙老太太没仔细看孩子，她们把孩子随便就扔到老太太家已经是她们当甩手掌柜了,晚上非要出门的又是程夏晏，一个快要上高中的孩子，想要出门买点零食老太太同意也是正常的。
于是程幼卿冷着一张脸：“你自己在这儿有什么用？把那兔崽子叫过来！”
在自习高中课本的程夏晏接电话：“小洛,是妈妈要教训我了么？”
洛河图呵呵一声：“你倒是知道。”
司机拉了程夏晏来到办公室时，小王才知道今天本质并不是打情骂俏的桥段，也许是妻妻双打,或者更有可能，是程董一个人打俩。
程夏晏进门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小洛甚至都没有坐下的资格，在办公桌旁边站着，一米七多大个子二十多岁,一副挨训的学生样。
而她的母亲，坐在大办公桌后面气派的椅子上，正在打电话签文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理都不理她。
气氛十分凝重，给她程狗蛋的环境并不友好。
程夏晏从门外捧进来一大捧花，放到程幼卿的办公桌上。
程幼卿还在讲电话，抬眼看见这一碰红黄相间的玫瑰，再看看女儿那张稳重清爽的小脸。
女儿朝她笑，等她挂掉电话，才说：“路过花店，看见她们刚送来最新鲜的花，这几种看上去很好看，觉得您可能会喜欢，所以买了一些送给您。”
程幼卿的钢笔往桌子上敲两下，表情不变：“都会买花送人了，还会大晚上出门买零食，还会随便跟人走，程夏晏，你会的东西挺多啊。”
程夏晏：“这是我第一次买花，我也只想给妈妈送花，因为妈妈很好看，尤其配玫瑰花。昨天晚上我看书有些困，但是当天的任务还没完成，不想睡觉，就很想喝汽水，超市就在太奶奶家二百米，老板认识我也认识太奶奶，那条路都有监控，太奶奶年纪大睡得早，我没打扰她，跟保安大叔说了一句就去了。超市门口喝醉的姐姐自己一个人在路边蹲着，虽然醉了但是没有醉得很厉害，她很安静，看上去有点孤独，但是人很温柔，并且完全没有看我，也没有主动跟
我说话，我分析她是坏人的几率很小，于是就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比如她如果没钱了，我可以借她钱让她打车回家，或者如果她想找人说说话我可以听她讲讲，正好我学习脑子有些累，全当放松了。后来倒是有些意外，那位姐姐很热情地带我去喝饮料，这里我的确考虑的不周到，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当她是坏人。不过我带着手机，我想我可以随时给小洛打电话，结果还没来得及打，小洛就出现了。而且我本来以为那个酒吧，门口应该有人会拦着未成年人，我看见那位姐姐进门我就走，结果竟然没人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个子长得太高了。总之，妈妈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再也不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也不会跟陌生人离开了。”
洛河图：……
这一长串的合情合理又兼顾了程幼卿情绪价值的话，是怎么从一个12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程幼卿看了程夏晏一会儿，程夏晏的站姿甚至比洛河图要挺拔自如得多。
因为天生散漫，所以每次跟程幼卿承认错误都显得有些窝囊的洛河图觉得十分离谱，她和程夏晏莫名地像一个浑身班味的窝囊废和一个处处压他一头滴水不漏的同事。
怕是只坑她一个了。
果然，程幼卿伸手让程夏晏过来，抱抱孩子的后背，神情也柔和下来：
“知道你是好心，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人的认识是有限的，这个世界会比你想象的更坏，有时候也会比你想象的更好。如果坏事发生，损失可能会大到你赌不起，比如你有可能被人拐卖走，给你用一些成瘾的药，或者直接杀了你。虽然概率很小，但如果发生了，你根本没有后悔的机会，你让妈妈怎么办？”
程夏晏垂着眼睛：“我知道错了。”
“程夏晏，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么？”程幼卿摸摸她的头，认真地说：“你知道自己聪明，所以你很容易自傲。自傲是最容易出问题的，你容易觉得所有事都在你的掌握中，而你只是比同龄人聪明一些而已，你掌控不了所有的事情走向。”
程夏晏不说话了。
程幼卿轻叹一声：“也是妈妈照顾你的时间太少了，也快开学了，这几天你跟太奶奶好好告别，我们就回江城了。”
老太太自然不舍得，程幼卿洛河图又和家里人，还有叶青竹吃了几顿饭，该走动的都走动一番，就带着孩子离开了京城。
半个月后，程夏晏上了江城第一中学，12岁的年纪第一次摸底考就考了全校前十。
程幼卿也跟洛河图谈了：“这个年纪马上就要进入青春期了，我有点担心她，所以我想以后我们两个应该多关注她的生活和情绪，这样对她应该会好一点。”
洛河图当然同意。
但，多年来养成的各自独立生活的状态，也不是说改就能改掉的。都上高中的孩子了，每天放了学，吃了饭，就是回房间做作业，程幼卿工作忙，洛河图没有那么忙，也最多给孩子送点水果，关心几句。问她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她愿意讲就讲一讲，不愿意讲也有话
糊弄过去。
到底是孩子大了()，从小没有和妈妈亲昵到无话不谈()，现在再想要关心就很难。
因为在京城的事，程幼卿这次是真上了心，她跟洛河图说：“其实不只是她，我也自大了，总觉得自己目前的收入水平身份地位，孩子又聪明，在培养孩子方面不必操心过多，没想到会发生这样让人后怕的事。”
洛河图明白她的担忧。原本以为单方面对她的训斥变成程幼卿的自省，在培养孩子这方面洛河图当然也有责任。
她实话实说：“但狗蛋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她从小就什么都不缺，知道什么样的孩子是好的，在我们面前表现得一直也没有太多需要关注的地方，我们没考虑到这些也是正常的。而且我说句实话，现在我总觉得她和我都不是一个段位的了，你没觉得这几天你总问她学校里的事，有没有朋友，她说的那些故事，我听着都不一定是真的，她也许是为了哄你高兴，让你放心编的故事。”
程幼卿捏捏眉心。
养一个聪明孩子也这么让人头疼。自从崔二牛倒台之后，已经没有这样让她头疼的事情了。
游戏工作室最近接了一个跨界合作，推出一些新皮肤和新玩法，还有新游戏也到了最终测试阶段，洛河图便忙了小半个月早出晚归，却在某天突然发现程幼卿状态不好，她在家里很少冷脸到这种程度，一般跟洛河图生气，哄一下也就好了。
“怎么了？”洛河图贴着她坐，摸摸她的胳膊肩膀，顺便帮她按按。
程幼卿：“跟孩子生气了。”
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程幼卿说她没有朋友，程夏晏说她不需要那些对她态度冷漠的朋友，然后程幼卿就生气了，和孩子吵了一架。
这是母女两个第一次吵架，没有吵得多凶，母女两个都试图要给对方讲道理，程夏晏只说了两句就再没说话，程幼卿情绪有些激动，但也忍住了。
程幼卿叹一口气：“我是不是更年期了。”
洛河图：“不是，没有，再说，更年期也有药，能治的。”
于是这晚，洛河图主要负责先安抚好程幼卿的情绪，让她相信母女没有不吵架的，有问题只要有解决的心，能够彼此理解，就不算是坏事。
又说了程夏晏一堆好话，摸摸拍拍地哄，终于把程幼卿的情绪哄好了。
然后又去程夏晏的房间。
所以洛河图说，她对自己家的崽也没什么指导性办法，跟程幼卿吵架了，她还和往常一模一样地看书学习，完全不受影响。
洛河图坐在她房间的懒人沙发上感慨：“你怎么就不像我呢。”
程夏晏没抬头：“我这样不好么。”
“也好也不好，所以你妈妈才担心你。”
程夏晏停下笔思索：“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洛河图看着少女的侧脸，这张脸如今长得倒是有六分像她，神态举止是和程幼卿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卷王中王的模范姿态。
不像活人。
()洛河图想()，如果程幼卿一开始就不像活人[(()，她可能也不会喜欢上她。
是她从一开始因为穿了一天高跟鞋又要保持状态的烦躁的皱眉，是即使一看就很有钱也会给她亲手递钱的人，是冷漠地谈公事，在她家里偶然睡了一两个小时那样柔软的样子。
再看看程夏晏。
洛河图好奇地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除了学习，玩游戏，练习散打这些。真正很喜欢的东西，人也行，我保证不说给你妈妈。”
程夏晏抿唇：“没有。”
洛河图杵着下巴：“哦，是么。”
她就那么盯着程夏晏，少女过了十分钟开口：“小洛你回去睡觉吧，已经很晚了。”
洛河图：“我很喜欢你妈妈。”
程夏晏看着她。
“我从小没有父母，稀里糊涂长大了，我是第一次从她身上知道了爱这个字多么厚重，让人幸福，让人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美好的事情。那你呢，你喜不喜欢妈妈？”
程夏晏不说话了。
洛河图叹口气，走到椅子旁蹲下。
“你很喜欢妈妈对不对？但是我们以前有点忽视你的成长，你又从小就聪明懂事，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扮演一个乖小孩，所以长成了现在这样。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最喜欢的人是妈妈么？”
程夏晏看着洛河图清澈的眼睛，脸上终于浮现出一点害羞和窘迫。
“我也喜欢小洛。”
这个也字，就很灵性。
“你可以跟我说实话，我想听我女儿最真实的想法，我心大着呢，不会记恨你。”洛河图保证。
程夏晏停顿片刻，才说：“我很喜欢妈妈。但是妈妈太严肃了，我以前不太敢，后来也习惯了，就，习惯了。”
程夏晏垂着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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