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驶向边界（2）
彼得照例远远地跳上老人的小船——他的动作相比先前已然熟练了不少，落在船上时也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干得不错。”老人随口称赞了一句。
这已经是相当高的评价了。
随着艾什莉缓缓飞落到小舟船头，老人便用桨在水中一搅，一叶扁舟朝着远方的边界迅速滑去。
老人用力划着桨。青色的烟头在兜帽的阴影下忽明忽暗，他又变回了那个寡言的老头儿。
小船的速度一点儿也不满，简直可以说是在这片广袤无垠的水域上疾驰着。飞溅的浪花偶尔跃入小舟之内，打湿了彼得的衣角。
两人从没有感觉老人如此认真地划了这么久。他们穿过一个又一个截然不同的湖，跨越一条又一条湖的边界，直驶向真正的远方。
“接下来就该去狩猎那个真正的大家伙了，是吗？”
在经历了漫长的沉寂后，艾什莉终于忍不住问道。
老人继续划桨。
“……是的。”
“……”
随后便是长久的沉寂。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周围的雨越下越大，混杂在浪涛声中杂乱地轻拍着，成为了小船上唯一能听清的声音。一股紧张的气氛迅速开始在这片未知的昏暗中蔓延开来。
“……你会回来接我吗？”彼得顿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确认一下。他自己心中知道老人肯定会回来将作为诱饵的他拉回船上的，但这气氛实在是太过紧张，以至于让彼得自己都有些发怵、从而决定再确认一下。
“当然。”老人手中不停，“不过如果你沉了下去，那就只能自己爬上来了。”
“……自己……爬上来？”
“没错。”
“……怎么爬？”彼得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好迎接答案。
“沿着湖底，朝着一个方向爬——你又不需要呼吸，沿着湖底一直朝着一个方向走，总能上岸。至于走一天还是一个月还是一年，那就看你选的方向如何了。”老人哼了一声。
“……”
“所以抓紧那些鲸鱼的身体，别让它们拉着你沉下去。”老人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打退堂鼓的彼得，“……还是说想一个人在底下爬不知道多久？”
“好……好吧。”
老人继续用力划船。周围更加黑了，风浪也越发猛烈起来，暴雨倾盆。时不时开始有骇人的雷电撕破天际的乌云，照亮这片只能用险恶来形容的湖面。
在黑曜石般的大海上，永恒的雷暴已然来临。在漫长的等待后，小船已经靠近了郊区的边界。
老人沉默了一下，突然又说道：
“……刚才那几个人，会帮我一起狩猎。”
“呃……您不是追求属于自己的狩猎吗？”彼得插嘴问道。
“因为他们看起来不会对狩猎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所以我允许了。”老人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傲慢和鄙视，只是单纯讲述着他眼中的事实，“那几个人会走另一条简单些的路——估计是灰响湖那条——来和我会合。我这边会稍微困难一些。”
“困难一些？”彼得和艾什莉面面相觑。
突然，周遭的浓雾涌起，但赶在浓雾将小船吞噬之前，老人陡然一翻桨，面前的浓雾瞬间被划开一条巨大的沟壑，紧接着桨狠狠击打在水面，小船立刻化作一枚炮弹发射而出，抢在雾气合拢之前，一头扎入更猛烈的风浪之中。
“呃！这是……”
“好，我们走了捷径，现在很快就会到目的地了。话说回来，那几个人会走另一条路来和我会合。在那之前，你们需要离开这艘船，去引开其他鲸鱼。”老人的语气中稍显急促。
“其他鲸鱼么？”艾什莉问道，“它们大概长什么样子？类似于穴掌鲸那些东西吗？”
“比那大一点儿。”老人点了点头，突然抬手往旁边一指，“喏。”
“嗯？那里有什么？”艾什莉下意识地朝着一旁看去。
但彼得能感受道——那里有东西，很高的东西，也许是一座灯塔？还是某种类似的东西？
一道苍白色的巨大闪电骤然亮起，如同暗夜里的一瞬白昼，照彻这片湖面。一个个巨大而高耸的灰黑色——如同一把把利刃直插天际的形状一般，缄默在这滔滔不绝的风暴之中岿然不动。细看之下，那些无名灯塔上似乎还布满了巨大的伤痕，只是这些刀刃般的灯塔更大，让这些伤痕看起来都显得只像是皮肤上的纹理。
“这是什么？灯塔？”艾什莉困惑地问。
老人没有说话。
彼得说话了。他看清了那些东西是什么，而心中的感知让他更加确认了这个想法。
“……不，艾什莉。”
“？”
“那是……那是鲸鱼的尾巴。”彼得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缓缓说道。
艾什莉愣了一下，她没反应过来。
“嗯……这里是鲸鱼睡觉的地方。”老人咕哝了一声，听起来他似乎经历过不少这种场面，“它们头朝下，会将尾巴高高竖起。”
“……”艾什莉脸色一变，半天憋出了一句话，“所以……我们是要悄咪咪溜过去是吗？”
老人有些奇怪地看了艾什莉一眼：“不是。”
“那……我们是要光明正大地冲过去吗？这里可是有……十几条这种鲸鱼。”艾什莉的脸色更差了。
老人撇了撇嘴，拿下了烟头：“也不是。”
“那……”
“我要唤醒它们，然后……就轮到你们了。”老人微微一笑，朝着艾什莉和彼得竖起一根大拇指，“祝你们好运。”
“等等，什么？”艾什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两个？当这些东西的诱饵？！”
“别急，小蝴蝶，它们也只是血肉之躯——况且，真正的诱饵，是他。”说着，老人一指彼得。
彼得也只好无奈地摊了摊手：“差不多了，艾什莉，我们走吧。”
说着，彼得摸了摸左手的exo。一艘刚才在被白膜覆盖的脑叶分部里拿到的救生艇出现在了老人的小舟旁。
他在刚刚帮白膜受害者找救生艇时，顺手往exo的储存空间里塞了一个，果然现在就用上了。
“啊？前辈？你……”艾什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跺脚、一咬牙，“唉！好吧！”
说完，便也跟着彼得上了那艘小橡皮艇。
“这艘船可经不起几次颠簸，”老人瞥了一眼那艘橡皮艇，“不过聊胜于无，去吧孩子。”
彼得认真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从老人的船里跳到了一旁的橡皮艇上。老人也默默地捡起捕鲸枪，随手一枪将鱼叉射入一旁熟睡的鲸鱼体内，再狠狠一拉铁链，撕下来了其中一头鲸鱼的一小片肉……
紧接着，鲸群似乎开始慢慢沉浮起来，周遭的浪涛跟为汹涌。
“好了孩子，我已经叫醒了其中的一头。别担心，再过一小会儿，它们之间很快会相互唤醒，最终都会追着你身上的气息，冲着你来的。”老人朝着彼得点了点头。
“如果我真的这么有吸引力……那会不会把您的狩猎对象也吸引过来？”彼得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当然不会——毕竟那家伙，已经吃过这种饵了。”老人微微一笑，不再答话，搅起桨便迅速离开。
彼得目送着老人离去，感受着这艘橡皮艇随着周遭的风浪波动地越来越剧烈，深吸一口气。
“……来吧，艾什莉，我们的狩猎……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