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莫伊莱
代行者的脚力开始加速，彼得也跟着稍微加快了脚步。
很快，一同七拐八绕之后，一行人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彼得的眉头突然皱了起来。他嗅到了一股极其不详的气味。
那是，强大扭曲的味道。
彼得心里冷笑一声。看来，食指最终还是打算对自己下手了。然而，他不知道，这件事情比他想象地更为复杂。
“……进入l5123内的……第四扇门中……”格洛丽亚用它那特有的甜美童声念到。
“这里地形很复杂，先生，您要跟紧了。”以斯帖回头礼貌地嘱咐了一句。
彼得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他早已在暗中让andres建立好了这个复杂地下网络的三维结构模型。不过这里着实复杂，纵使有地图，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搞不清楚里面的路该怎么走。
穿梭在迷宫般的建筑中，彼得却感觉那股扭曲的气息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终于，一行人停在了一扇古朴典雅的深色大木门之前。
以斯帖站定，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平静，回身说道：“彼得先生。到地方了。”
“那家伙就在里面？”闻着一股浓烈的扭曲气息，彼得的微微笑了笑。这句话一语双关。
“不，里面是交接的人。并且，在这里，还有您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为了找到、并带走那个人所支付的‘劳动’。”
“……你们当时可不是这么说的。”彼得轻轻摇了摇头，不怒反笑。
以斯帖浅浅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先生，指令要求我们只能站在木门前承认这个事实。”
“行行行，永远都是指令说的，真是个绝佳的挡箭牌啊。”彼得冷笑一声，不再理睬这几人，径直推门而入。
“先生，那我们就告退了。”以斯帖看着彼得的背影，口里喃喃，“……愿您能，救下那孩子，这也是指令的意思。”
呈现在彼得面前的是一个堪称广阔的地下空间。巨大的穹顶由一根由金属构成的巨大“树干”支撑，树干上分出许许多多“树枝”，一同协力顶住苍穹。紧挨着这颗“大树”，一根黑色笔杆一路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下，其上的笔尖自然地落在一张布匹之上。
围绕着“大树”和巨笔，层层叠叠的巨型机械纺车呈辐射状扩散开去。比人还高的轮毂在那颗“大树”面前却又显得不值一提，更衬出这里的宏伟。
彼得一望向那里，立刻就找到了那股浓烈气息的源头。
扭曲，静静地站在树前。
远远看去，那个扭曲披着白色的马尾辫，头部却已然没了人样：一个黑色的圆柱体，如同电脑的主机般亮着灯，仿佛那就是它的脸部。金色的宽大项圈浮在脖子的位置，其下是撕裂的白袍，露出内部条条发着蓝色荧光的维管，如同一台真正的机器般。
它没有双臂，取而代之的，是由金色锁链构筑而成的手臂，连接着两只巨大的黑色手爪。冷金色的锁链将它于“手”牢牢锁在一起，不得分离。
越是接近地面，白袍上愈发浸满墨渍，直到贴近地面的那一部分简直刚从墨缸里捞出来一样，连同着“手”一起，不断将黑黢黢的墨水滴在地面。
它就飘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静候着指令一般。
然而，除了那只扭曲以外，还有一个人，就站在彼得的右手边不远处。
“这位小姐，想必你就是那个与我交接的人吧。”
“欢迎欢迎~请恕我有失远迎~你好呀，帅气的小哥~”一旁，一名披着简单白袍、只是在胸口缀以金色锁扣的食指成员眯眼笑着，走上前来。顶着一头乌黑飒爽的短发，她的脸上挂满了笑容，言语间透露出一股深深的寂寞，急切地想找人谈天说地一般。
“小哥叫什么呀？我是莫伊莱。”
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彼得多半会把她当成一个搭讪女。
不过仔细一瞧，对方似乎相貌还算出众，身形高挑，五官端正，可以说是个清爽的小姐姐。
“……进入正题吧。”彼得不冷不热地报以一个扑克脸。
“哎呀，不急不急，这儿已经好久没人来过喽，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嘿嘿，姐姐我啊，可是寂寞的很呢！”说着，她脸上露出两份坏笑，“太好啦，指令终于派了个人来陪我解解闷，你叫什么名字呀？对不起呀，这里暂时没有热水，我没法泡茶来招待你……”
彼得皱了皱眉头。
“打住，莫伊莱小姐。我是彼得，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来意。还请你配合一下我。”
莫伊莱愣了一下，随即又是眯着眼莞尔一笑。
“啊！彼得！很好的名字！就同你看起来一样可爱呢！”
“……小姐，我不是来聊天的。”
“有什么关系嘛~姐姐我就这么讨人厌嘛~呜呜，人家好伤心的呢——嘿嘿，骗你的啦……”
莫伊莱仍是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看得出来她被关在这地下，已经无聊得都快发疯了。
“小姐。”彼得稍微抬高了些声音，“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好吧……真扫兴。”莫伊莱有些幽怨地看了彼得一眼，随即又恢复一副开开心心的样子，“好吧好吧，正式自我介绍一下，小彼得你好呀，我是食指的纺织者，莫伊莱，很高兴见到你！”
“……彳亍。”彼得扁了扁嘴。
“好冷淡……”
“你已经自我介绍第二遍了。不过你似乎自称纺织者？也就是说，你负责生产指令？”彼得面色一肃。
如果这个人就是生产出令彼得父母无法执行指令、间接导致他们死亡的人，彼得立刻就会把她砍了。
那等罪行本就深重……更何况是自己的父母至亲。
“不是哦。我们纺织者不生产指令，我们只是指令的搬运工~”莫伊莱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彼得冷冷地盯着她，眼中放出金黄色的熠辉。
“欸……小哥，你的眼神有点可怕耶……别那样看着我啦，啊哈哈，有点紧张呢……”莫伊莱看向彼得的眼睛，光之子的威压立刻镇住了她。她既不敢直挺挺地和彼得对视，又不敢移开目光，尴尬地卡在了那里。
“别说谎，回答我的问题。”
“真、真不是我生产的啊——那是都市里的人们自己下达的指令而已啦。”
“继续说。我看看你怎么圆回来。”彼得的话里藏着锐利的锋芒。
“嘛，小哥，你这样看着我也没用啊……指令规定我得等你做完交易之后才能告诉你真相。”
“……交易？”彼得不解。指令怎么这么喜欢拐弯抹角？
莫伊莱点了点头，掏出了一张写着指令的布匹：
【致彼得：如果想要知晓xxxx年x月xx日发生在x号巷xx号房门口的事情真相，以及其他事情，请摸摸一个树下的人，并驳倒他。】
一如既往的抽象，彼得本不应看懂它在说什么，可是……
那分明就是，自己母亲死于代行者之手的那一天，他们家门口的事情。
而所谓“树下的人”……恐怕就是那名独立在远处那颗钢铁大树下的扭曲了吧。不过驳倒又是什么意思呢？
“怎么样？了解了嘛？”莫伊莱试探性地问道。
彼得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吐出简短有力的一句话：
“好吧。那我，在这之后，杀死他也无妨吧。”
彼得斜眼看向那里。
“呃，等等哈，我有点记不起来了……”莫伊莱突然从口袋里翻找了起来，过不多时，她找到了一条指令，匆匆看了看，随后说道，“指令让我在这种情况下告诉您……呃，那孩子自从变成这样后就从来没有伤过任何一个人以及其他生命，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年多了。”
“没伤过人的扭曲？”彼得皱了皱眉头。
“对，指令让我告诉您关于他最近的真实行为，我猜想应该是想借此让您手下留情吧。”
彼得确认了一眼莫莱伊手中的指令，这才敢半信半疑地肯定这是真的。
“……指令的意思是让我救下那孩子？”
“谁知道呢。”莫伊莱耸了耸肩。
光芒从彼得的身上升腾而起，他不再说话，而是缓缓走向了那个扭曲——曾经的食指传令员，阳·比斯莫克。
白发飘飘，那名扭曲转身对着彼得，没有任何表示。他既不打算攻击，也不打算迎合彼得的动作，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只是因为指令没有让他做，他便不做。
彼得在他面前站定。扭曲身高已经两米有余，站在别人面前颇有压迫感。
“……要‘驳倒’你，只有这种办法了，你觉得呢？”
“……”面前的扭曲什么都没有说。
彼得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伸出了微微发光的手，摸向扭曲袒露的胸口管线。
“那就，让我摸摸你的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