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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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大人昏迷之后,先县令被害一案就交到了王晋及荀睦手中。mwannengwu
王晋虽为代办县令,但也算尽职尽责,案件在他手里会事无巨细地进行盘查,而后交到荀睦手中任他整理,不敢怠慢。
此案不难判断,原本是两人争执,一方误害死另一方,而这县令却因受了贿而能昧着良心判害死人的一方无罪,此即惹怒了死者家人,遂而有后面潜藏县令府邸将之勒死的事实。
荀睦拿着那卷整理好的案宗,道:“那县令也是死得不冤。”
王晋立在一侧,只垂眸静心听着,并不怎么搭话。
待案件再无细节上的差错之后,他便告辞,甩着袖子离去了。
荀睦这会儿便闲下来了,他看着桌案上一摞摞摆放得整齐的案卷,又重新整理了一番。
义梁县近几日潮潮的,而桌案上这些摞放着的陈年旧本全被熏陶得软趴趴的,有些墨渍总是趁着这股势力运开,因此把最底下的翻出来晒晒,已经成了他每日必做的事情之一。
思冕也开始上手帮衬他,他低声嘟囔道:“这驿站,怎么连个书架子都没有。”
荀睦动作不停,他道:“外面比不得家里宽敞,且这些驿站的修建都是掏空了国库换来的,有这一处栖身处就不错了,哪里那么多的要求。”
“哎呀——”
思冕惊呼,他捏起身前的一页,冲着荀睦道:“大人,这本被虫子啃噬了。”
的确,那一角被不知名的虫子咬得斑斑点点的,成了大小不一的空洞。所幸这并未影响案卷的内容,只是不太美观了。
荀睦道:“改日你随我去寻些芸香草,夹在这里面就好了。”
思冕应着,这时乔月从外面进来,遮挡了些明媚的光线。
削瘦挺拔的黑影投射到案卷上,荀睦抬起头来望了她一眼。
乔月逆着光,走近了蹲下,大片的光线没了遮挡又挥洒进来。
她瞧着荀睦的动作,不由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思冕抢在荀睦前面答道:“回乔月姐,这些书页全被这潮湿的天儿洇湿了,我陪大人拿出来晒晒。”
才不过几日,他就能熟得和乔月勾肩搭背了,为表尊敬,她还称呼她为“姐”。
乔月很满意地点点头,她道:“我方才听你们说去要某地,何时出发,能带我一个吗?”
这次不给思冕抢话的机会,荀睦道:“不能。”
乔月:“我不要听你说,我要听思冕说。”
荀睦:……
思冕欲开口,荀睦暗含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问乔月道:“你不用照看孙大人的吗,来这做什么。”
乔月道:“夫人哪肯让我近侍,她一人侍奉惯了,根本容不得我们这些下人,而且她说孙大人这两天的气色好多了,只是仍在昏迷罢了。”
“还是你们这里有点乐趣可谈。”
她随手抽了一本桌案上的卷宗,来回翻阅,跟看故事书似的。
但她觉得,这些故事讲来讲去都是一样的理由,真没意思。
人与人之间的矛盾,讲来讲去,要么为了钱要么为了情,这两样占据了整整一桌案的卷宗。
实在无聊。
可仔细一想,这两者本就是人性最初始的欲望。
那么世间种种围绕这两者开展而有冲突,即使再俗套,那也很合理了。
她“啪”地一声阖上卷页,问荀睦道:“你这边的案子处理完了吗?”
荀睦“嗯”了一声。
他在日光下铺展开最后一本潮潮的案卷,而后拍了拍手道:“只是凶手还在潜逃,对方或许已经逃出城去了。”
“若是抓到他,你就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复命。”
沉默片刻后,乔月突然想起来问:“对了,这个王晋,是什么来头?”
荀睦瞅了她一眼,道:“怎么了?”
乔月道:“没什么,好奇问问。”
她坐在书案旁,嗑着新炒的瓜子,一脸八卦。
荀睦瞅了她一眼,道:“是常年跟随在那县令身边的师爷,那县令一死,他便随着提拔上来了。”
不过虽说是暂代,但其实明眼人都知道他离正式任命不远了。
乔月收了桌上的瓜子皮,又重新抓了一把放在自己手里,她边嗑边道:“一个师爷,是给那县令出谋划策的,如此,他该有舌战群儒的实力才对。你觉得呢?”
荀睦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我也这样认为。”
可几日来,这个王晋除了几句问候语还有几句常规答话,便很少多言了。荀睦瞧着,这个王晋只是面上看着尽职尽责罢了,实则更多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可是怪在哪里,他一直未能想通。
这下,乔月一句话点醒了他。
可人也不能凭一张空口白牙就污蔑人家,他人是否有端倪,还得需要时间和证据去证明。
自孙大人昏迷之后,王袖婉就日夜不离地照顾他,这几日孙大人的气色终于与正常人无异了,只是仍在昏迷。
那日的凶手已被宁驰抓获,连夜押解去了京城关侍郎那里,想必没有个骨肉相连也会有个皮开肉绽。只是王袖婉对此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她只关心,孙斌何时能醒来。
老郎中一日来三次,就为了教孙斌睁开眼睛。
可他的药效实在有限,除了能维持人不死,便再也没有其他效用了。
日子长了,王袖婉就烦了,开始病急乱投医。
若她身在京城,必定要去庙里拜一拜才好,可此地义梁,别说大的寺庙,就连一个像样的土地公公神祠都没有。
王袖婉颇有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这日,驿站外来了个面上涂抹三色油彩的,自称“万灵”的神仙卦师。行至驿站门口时,他面色骤变,大喝一声“去”,便跑到了孙斌寝室门口。
他手中挥舞着竹棒,嘴中也念念有词,约摸半刻钟的功夫,才停下来,只睁着一只眼去看凑过来的王袖婉。
见到对方也看向他,他便又紧闭上双眼,故作玄虚道:“此间有妖物作祟,使人不得苏醒。”
这时,他才把眼睛全部睁开,而后对王袖婉道:“夫人,我说的可对么?”王袖婉深知自己遇上了活神仙,赶忙儿请他进了屋。
她道:“先生真是活神仙,我家夫君昏迷多日,至今未醒来,不知先生可有什么妙招指点一下吗?”
那万灵顺了顺自己留了辫子的胡子,沉吟片刻,他道:“此事好说,只是就怕夫人不肯照做啊。”
他斜着眼睛瞧王袖婉,眼神内充满怀疑。
王袖婉道:“您但说无妨。”
万灵见她初步妥协,便悄声道:“第一,准备好足够的银两,夜晚一到,设置祭坛,到时我来作法,你们在外旁观切记不可出声。”
他说得严肃正经,王袖婉被他这样子吓到,也只好面色庄严地点点头。
乔月欲出声阻拦,拉回王袖婉的理智,可万灵赶在她前头出口,他道:“第二,莫要让这位女子靠近榻上那位。”
他指着乔月,评价道:“蛇蟒成精,必然祸乱政经。”
乔月向来是个脸皮厚的人,这种说辞,她从来只当别人是在夸她。她弯唇一笑,也不去整治对方,继续等着他说下去。
万灵继续悄声对王袖婉道:“此事也不是不可以化解,只是……”
他伸出三根手指搓了搓,意思不言自明。
王袖婉松了一口气,她道:“好说好说。”
万灵这时才放松了身体,拍着胸脯道:“如果夫人能同时答应这两点,鄙人不才,必能化解夫人之困扰。”
王袖婉激动道:“只要先生能救好我夫君,哪怕您再开十个条件也都是能应下来的。”
万灵满意地点点头,道:“既如此,夫人先去准备今晚要用的祭礼吧。”
他用红纸黑字写了一张祭礼所需清单,王袖婉则立即派人下去准备。
乔月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万灵,她什么都没说,那双眼睛里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万灵回避开她的眼神,去了别处。
到了晚间,天一黑王袖婉则派人收拾好了祭祀所需用品,只等活神仙浓墨登场。
这动静惊动了同住在不远处的荀睦,他本在看书,忽然被这声音吸引,问思冕道:“她有说过那是做什么事吗?”
思冕略微一思索,道:“乔月姑娘没有说过。”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和五和六的人全部凑在一处,他们围着一个手舞足蹈的人,看起来大气都不敢喘。
只有乔月,在一众人里面露鄙夷与不屑。
祭坛上摆满了牛羊猪肉,还有一盘盛大的金银筹礼。
那万灵就围着这样一张祭坛手舞足蹈,他身上的铃铛随着他的摆动叮当响,给寂静的夜带来了吵闹与喧杂。而后他手持宝剑,在祭坛前挥舞作法,众人只听得他口中嘟嘟念念着什么,却听不清具体在念什么,或者听清了也听不懂。
他闭着眼睛,眼球骨碌碌地转了两圈,而后乘人不备装了几块银子在胸口。
正要全部收入囊中时,一声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天而降。
那人从青瓦之上坠落,众人上前查看时,只听他含糊不清地喊着:“救我。”
而趁此混乱时刻,万灵也从隐蔽处卷款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