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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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好像画像上的人啊。moweiwenxuan”
另一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指着告示栏上的画像,示意乔月看过去,他眼神奕奕,似乎是渴望得到乔月的肯定。
其实他只是想和乔月说上几句话罢了,可他年纪太小,不知道这句话对乔月的杀伤力有多大。
只见告示栏前听见这句话的人齐齐朝乔月看去,有人是警戒地审视她,有人则目露贪婪,盯着她如同盯着一块肥肉。
通缉令上设悬赏金五十两,这足以诱惑每一个阅读过通缉令的人都能成为捕捉凶手的猎人了。
乔月都有种想把这小男孩扔进河里的冲动,怎么吃了糖人还粘不住他的嘴?
当下她讨厌极了这小孩儿,但她面上不显,甚至也没有半点恼怒与愠色,而是坦然看向那画像。
她“哦”了一声,勾起唇角反问道:“是吗?”
她总不能自乱阵脚,再说,小孩子的话,谁会当真?
众人眼神在乔月这张明媚粲然的脸和画像之间流转,虽则女子坦然,但他们越瞧她越像这个通缉要犯,因而他们在此犹疑不决地审视着她。
气氛有些冷凝。
那个一路叽叽喳喳的小男孩走近看了画像一眼,又看了看乔月,他摇摇头道:“我觉得不像。”
闻言,乔月难得对他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男孩指着画像,道:“这个女人不如姐姐漂亮,她的眉毛比姐姐的细,眼睛比姐姐的小,嘴巴比姐姐的大,而且姐姐唇角这里有一颗痣,这个女人就没有,所以我觉得不像。”
“而且这张纸上不是说了吗,此女子常穿红色衣服,还随身带着一把短刀。”
他指着纸上的黑色隶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念到“短刀”时,男孩顿了一下,而后道:“姐姐穿着素雅,与画上的女子真是半点不相符,而且我听我母亲说现在的女孩都爱佩刀,如果凭这一点就要指认罪犯的话,我觉得她像、她也像。”
他随手指了几个路过的配短刀的姑娘。
听这小公子有模有样地替乔月辩解,众人内心更犹疑了,他们也不好空口无凭地把人抓起来,遂而收回目光,各办各事去了。
乔月原本还觉得他这张嘴太聒噪,但他这么长篇大论地给她辩解了一番之后,她反而有点喜欢他了,倒是那个不懂得审时度势的胖男孩儿令她十分讨厌,她甚至不稀得再给他一个眼神。
她赞许地揉了揉他的头顶,道:“你小子,真是伶俐。”
男孩躲开她的触碰,与她保持距离,哼道:“你骗人,你果然是坏人。”
他甩掉手上的糖人,恶狠狠地踩了几脚,道:“谁要吃坏人给的糖人。”
扔掉自己的还不够,他还要把小伙伴们手里拿着的也一并扔掉。
乔月瞧他小孩子脾性,也不与他计较,若是他真的想拆穿她,刚才就不会帮她了,所以她难得保持一份哄人的耐心,低声道:“喂小孩儿,我那是被人陷害的。”
“谁会信坏人的鬼话!”
他瘪着嘴赌气。
乔月也懒得和他废话太多了,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她也太闲了,而且她怎么会指望一个小孩子能信她的话,他又不是能还她清白的青天大老爷,还跟他们废话什么。
“算了,本姑娘没时间和你们啰嗦了,你们不带我去找荀睦我就自己去,谁没了你们还没法活了?”
她毫不犹豫地迈开步子走开了,男孩在身后喊住她:
“姐姐。”
“你是被人陷害的,这不是骗我的吧?”
乔月嗤笑,心想屁大点的小孩干嘛一副被人伤害了多年的可怜样子。
她道:“我不骗人。”
男孩得到肯定回答,跑了几步跟上乔月,其余几个也呼呼跟上。
嚯,敢情他是京城的另一个“乔月”。
男孩一改方才的冷漠,道:“我就说姐姐长得这么好看是不可能做出什么坏事来的,不过姐姐知道是谁诬陷你吗?”
乔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她想了好久,本来想排除掉一部分人,确定一下范围的,结果她发现,根本没有可以让她排除在外的人。
她把全镇上的人都得罪光了。
人人都说她是云塘镇惹不起的恶霸,可是她过去那算过分吗?她只不过是吃别人家几颗甜枣几个梨,虽然行事上的确霸道了些,毕竟从没对他们的身体造成过伤害。
除非有个别人惹急了她,她才会找人把他们打一顿。
其他镇上比她凶恶的大有人在,她已经算是很和善的了。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作恶多端,而且印天他们一开始不也是受过这些人的欺负吗,这些人总不能转过脸来就不认这笔账了吧?
是他们凶恶在先,她才当起了印天他们的保护伞。
总之,她变成后来这样,还是拜他们所赐呢。
以前镇上的人也不是没有找过她的麻烦,但是方法都没有这次恶毒,竟然把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扣在她头上。
她又不是傻子,如何能认下这笔账。
镇里镇外的人她都琢磨过,凡是她能想到的,大概都想置她于死地吧,所以她一时还真不能确定是谁诬陷她。又加上报案的人也是对方安排好了的,她也难找线索。不过她已经传信给印天了,希望他会传来好消息。
男孩咒骂道:“那个诬陷姐姐的实在是太坏了,不过姐姐你放心,我娘说了,这种人是有报应的,等你见到荀大人,我相信他会帮你抓到那个坏人的。”
他信誓旦旦的模样有些好笑,乔月没忍住笑出声。
“他若是愿意帮我,那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我还不想给他惹麻烦,且自己找找线索再说吧。”
“唉。”
男孩叹了一口气。
乔月停下脚步,忍俊不禁地看着他,这会儿还真有点喜欢这个小家伙了。
“你几岁?”
他捏起手指,比了个七,道:“我七岁了。”
乔月笑。
他才七岁,就这么老气横秋了。
再回想她七岁的时候,嗯,也是称霸云塘镇的人了。所以她今日是与世上另一个她相遇了吗?
京城的街弯弯绕绕怎么也走不完似的,乔月差点怀疑这群屁孩儿带错路了的时候,男孩告诉她到了。
再往前走两步就是荀府,男孩指着门口道:“这里就是荀大人的府邸了,不过姐姐,你今日可能是见不到他的。”
“为何?”
“最近陛下要筹备琼林宴,荀大人作为今年登科状元深受陛下器重,听闻他近日为了此事忙得一天都回不了一趟家门呢。”
乔月总觉得和她说话的是个大人,她瞠目结舌地盯着他,道:“喂,我说你一个小屁孩儿,哪里知道这么多消息啊?”
男孩勾勾手掌,示意乔月弯下腰来,他小声地在乔月耳边道:“这些都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和荀大人一样都是做官的,不过这是秘密哦,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瞧他这神秘莫测的样子,乔月倒越发好奇他父亲是做的什么官了,怎么他父亲做官还得避着人?
不过看似男孩并不打算告诉她。
暮色四合,小孩儿们跟乔月告别各回了各家,乔月则假装不经意地从荀家门口经过,她歪头去看荀家大门上那硕大宽正的匾额,两个明晃晃的鎏金篆体映着霞光,好气派好威严。
荀家大门大敞,一道照壁阻隔了她的视线,两个看守丫头在门口打着瞌睡,也不怕主人来了责骂。
不对不对,就荀睦那张严谨正经的脸,怎会对着旁人发脾气。
她缩在远处的墙角张望了多时,期待里面露出熟悉的衣角,可等到门口亮起了石灯她也没等来。
时候已晚,她只好在附近寻了一家客栈住下。
一切等明日再说。
或许是不适应这里的环境,又或许心里一直在想些乱七八糟的别的,乔月整夜未眠。
她打开支摘窗透气,在阒静无声的夜里她的动作引发的动静格外明显,好在没有人骂她。不过她当下倒是希望有个人跟她对骂一番呢,近日她心中憋了很多气,一直得不到疏解,正烦呢。
她住在客栈二楼的厢房内,从此处俯瞰,可以瞧见寂静无人的长街,还有前方无数人家。
万家灯火闪烁,在这么多户陌生的宅邸里,她一眼就找到了荀家。
她想,如果她眼神再好一点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直接看到荀睦。
抬头看,明亮如灯的圆月静静挂在夜空,不知是为哪个夜行人照亮夜路。
这里的风吹起来干燥燥的,一点儿也不温柔。
她好像有点想家了。
“哐当!”
关闭了窗子,她又重新躺回榻上。
任由纷杂的思绪攀爬,乔月不知在何时进入了梦乡。
她这个梦不算好。
梦里是血腥,是恐惧,是荀睦推着她的手说“你杀人了”。
她想说是他误会了,可是对方却不听她的解释,甚至帮着那个模糊的人头污蔑她。
她开始绝望。
原来荀睦也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谁不相信她都无所谓,但荀睦不行。
如果非要误会她,那他还不如直接去死。
乔月捏紧腰间的短刀,闪亮的利刃出鞘,直逼荀睦的要害部位。
她就像杀害那个男人一样杀害了荀睦。
热浪滚滚的鲜血喷洒,乔月素雅的淡青色襦裙被浸染成了那日穿的红衣。
她盯着荀睦不可置信的眼神,猩红着眼睛,最后一遍解释道:
“我没有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