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火葬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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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我的任务也完成了，就先告辞了。mwangzaishuwu”
林慕已经拎起了医疗箱，他还没有迈出脚步，而是用一种看不懂的神情望向季羡晗。
“怎，怎么？”
季羡晗见过很多次这种眼神，它就像是不幸的前兆，预示着一切不详。
“如果恢复的差不多了，现在赶过去，说不定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赶上什么？”
“x区在城区边境进行火葬仪式，火葬的，应该是您认识的人。”
认识的人······
柳姨？
她心中有些刺痒，像是被某种小动物的尖刺扎了一下。
火葬仪式作为古老的死亡仪式，早就被城区淘汰了，城区在生命体死亡后，会将遗体存入冷冻胶囊，这样，生命就能维持最后的体面模样，永不腐烂，就好像永远不会死去那样，陷入沉睡。
只有x区还保留着这种落后残忍的仪式。
火葬者是谁，不言而喻。
季羡晗心脏破开了一个大口子，冷风不断地往里灌。
营养剂还没有生效，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林院士，你能不能······”
她抓住林慕的白大褂，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带我过去。”
痛苦和希冀杂糅进同一双眼，脆弱得令人心碎。
可惜，脆弱并不是得到帮助理由。
林慕将头别到一边，沉默地掰开衣袖上的手，“小殿下，x区不是我能去的地方。”
“我明白了。”
差一点，她又把人拖下水了。
季羡晗掀开被子，努力从床上坐起，眼前便是一阵晕眩。
她坐在床边缓和了许久，才能弯下身子穿鞋。
中途，她再度将手伸向林慕，得到又是一句拒绝：“小殿下，还请不要为难我。”
“我明白的。”季羡晗朝着他抿嘴笑了笑，局促地将手指蜷了起来，“林院士，能不能麻烦你扶我一下。”
她尴尬地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不知所措地伸着手。
季羡晗迟迟没有得到回应后，她以为是自己的要求又越界了，讪讪把手收回来。
再等等，缓和一下，应该就能撑着床自己站起来了。
营养剂或许是生效了，她逐渐感受到四肢变得轻盈。
林慕主动将手递到她面前，那双长期浸泡在消毒水里的手很白，看着很冰冷的样子。
“我扶你。”他又抬了抬手，“但我只能送你出这扇门，后面的路，得靠你自己走。”
见季羡晗还愣着，他主动牵起她的手。
令人意外的是，这双手很温暖。
季羡晗借着他的力尝试着站起来，可脚底板像是踩进了棉花，软趴趴的，没有实感。
所有的重量都压在林慕的手腕上，他皱着眉强撑，“还有五分钟，营养剂应该就能完全发挥效益，你提前熟悉一下你的四肢。”
她的小腿肚不停地打颤，膝盖一屈一屈，“嗯，麻烦您了。”
“我得特别提醒一下，您现在是alpha，未经准许进入x区，是违反帝国律条的。”
“那还得麻烦林院士帮我向陛下打个申请，我来不及了。”
“好吧。”林慕大概是猜到她会这么说，没有迟疑地答应了：“但我可不能保证陛下一定会同意。”
“嗯。”
在林慕的搀扶下，季羡晗踉跄地跨出了寝殿的门槛。
恒星在上方热烈地照耀着，她竟然萌生出一股恍如隔世的陌生感。
松开林慕的手，她迎面沐浴着光，蹒跚前进。
林慕远远地站在身后，看着她微晃的背影一步步走远，才把话补上：“但愿你能赶上。”
只可惜，他声音太小，季羡晗走的太远。
祝福遗落在风中，散了。
当恒星的灰烬洒满这片土地的时候，季羡晗奔跑在路上。
这条路，她往返过无数回，每一次都归心似箭。
以前，她人还在皇城大门的时候，就迫不及待地发消息给牛爷爷，说“我要回来啦！”
时过境迁，季羡晗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x区不再是她想回就能回的家，而是她需要申请才能进入的区域。
alpha的身份究竟给她带来了什么。
从林立的高楼到破败的荒野，她的脚步越来越快。
星球在她的余光里倒退，眼前只有一条无尽延伸的道路。
疾驰的风划破她的眼膜，带出一滴眼泪，只要她闭上双眼，这滴泪就会顺着脸颊滑落。
季羡晗数着耳边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第无数次一百下的时候，她看见芦苇荡的对岸冒起滔天的火焰。
漫天的红光覆罩在芦苇之上，仿佛要将整片河渠烧干。
河对面，就是柳姨的火葬。
古老的仪式只剩下火化这一习俗，亲友的哭声变成了天然的送葬曲。
灵魂在哀思中离开。
风声呜咽，如泣如诉，恒星的光芒藏入行星的背面，只余下光芒的灰烬，仿佛火星散落人间。
焚烧柳姨的烟，像是从生命土壤里蒸腾出来的水汽，消融于天空。
季羡晗远远地目送这一切。
她顺应着肃穆的氛围保持沉默，但死亡的沉痛如影随形。
柳姨已经不见了踪影，黑烟留下了她的残灰。
据说，人体火化的时候，会在大火的炙烤下分解成含碳混合物，或许，它们会飘散到另外一颗星球，在那里栖居。
这是x区一直坚持火葬的由来。
季羡晗沿着芦苇荡丛中的独木桥走到对岸，她看见牛爷爷在灰烬面前弯下腰，献上一束鲜花。
“季羡晗？”排在牛爷爷身后的许念率先看见了她。
“小晗，你来啦。”
几天不见，牛爷爷的嗓音低沉了许多，那双时常咕噜转的小眼睛也没了神采，只是定定地望向她。
季羡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什么时候见过牛爷爷这副模样。
“牛爷爷·····”刚一开口，她的嗓子就被浓痰糊住，失了声。
喉头涌出一股剧烈运动过后特有的铁锈味，她艰难地咽了回去。
牛爷爷指向地上的几束雏菊，“小念，既然来了，给你柳姨也送一束花吧，”
九朵雏菊为一束，中间夹杂了几株风铃草，承载着思念。
季羡晗捧着花束站在队伍的最后，想起了关于柳姨的点滴。
都说牛爷爷是最早到x区的人，但很多人都忘记了，柳姨紧跟在牛爷爷身后来了x区。
那个时候x区还是星际战场残留下来的废墟，她就跟在牛爷爷屁股后头，一边学，一边上手，这个身材娇小的老姑娘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什么脏活、苦活都干得津津有味。
也是在他们这批人手里，废墟里冒出了家。
柳姨性子咋咋呼呼的，做事却心细得不得了。全区上下的女同胞有烦心事都找她倾诉，她总能给人分析得明明白白，顺道儿把这烦心事的源头给解决了。
她看季羡晗年纪轻、心事儿少，便也不缠着，就放任她随便去了。
可一旦在城区受了委屈，柳姨立马就能察觉到，在她面前将坏人从里到外、从头到脚数落得一文不值，待她消了气，便给她做一桌好吃的。
柳姨嗓门大、嘴碎，总是一惊一乍的，不止这些，她还有好多缺点，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当她带着她的缺点消失了，季羡晗突然开始怀念被柳姨敲门的日子。
再多的念想也都成了遗憾。
她把代表思念的花束放在废墟之上，深深地朝着她鞠了一躬。
向死者弯腰，又称辞灵。
辞别灵魂。
随着最后一束花落入灰烬，宣告着这一切都结束了。
柳姨，再也不会出现在x区的单元楼里。
这就是生命。
而季羡晗发现，她讨厌这样生命。
“季羡晗！”许念瞪着两个红肿的眼睛，来势汹汹，“你倒是离开了x区，可x区还封控着，你有想过我们要怎么办吗？”
数日来，少年藏了许多委屈和害怕，可是面对更加悲痛的牛爷爷，他努力地假装坚强，变成一个不哭不闹，懂事的少年。
可是，害怕不会凭空消散，对于未知的恐惧日复一日加深。
终于在看见季羡晗的时候，爆发了。
季羡晗的沉默让他有了更多发泄的底气，“为什么不能带着我们一起逃出去啊！”
他甚至通过捶打季羡晗来发泄，季羡晗一声不吭地受着，这样也能减轻心口的疼痛。
牛爷爷送完最后一位朋友，遇见这样的场面，又打起精神来。
“小念！”
他还是那个和事佬，挡在中间两头劝，不愿大家起了冲突，“这事小晗说了又不算数，你别冲她去。”
“可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皇室，她为什么不能利用她高贵的身份，去陛下面前求求情，让裘文川他们早日撤兵。”
“陛下要是真给她面子，一开始也不会把她封在这里。”
季羡晗笑得苦涩，“”
“帝国，是季如雪一个人的帝国。”
“没事的小念。”牛爷爷强颜欢笑，将事情往好处想，“只要我们听他们的话不出x区，我们不就是安全的吗？到时候等他们查明咱们真的是清白的之后，肯定会放了咱们的。”
“陛下安排我去边境镇压侵犯，如果胜利了，我便以此为筹码向陛下提出要求，解禁x区。”
“可小晗，你连战场都没上过，这就去带兵打仗了，未免太危险了。”
“这是一次机会，硬着头皮我也得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多么愚蠢的行为。
可当有了非去不可的理由，虎山便是希望。
“小晗，我们真的做错了吗？”牛爷爷的眼睛缝里闪着泪光，他没有想到，曾经为了幸福而建立起来的x区，如今却成为了大家的牢笼，困住了这里的人。
如果是这样，x区从建立之初就是个错误。
“牛爷爷，我的房间帮我留着，回来我还要住。”
季羡晗没有正面回应。
她没有上帝视角，分不清对错，她只知道，她喜欢这里的一切。
只要把那个“正确”的结果消灭，就没有人知道“错误”是什么。
埋在季羡晗心中的种子终于发芽、抽条、长成一棵不可撼动的树。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走主线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