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Alpha的疯念
“阿嚏!”
远在x区的季羡晗打了个喷嚏,她伸出手蹭了蹭鼻尖,鼻子里空有一阵酸痒,迟迟没有鼻涕流下来,她才安心地松开了手。
眼下可不是感冒的时候。
她在五楼的窗口看见楼下交接站岗的黑衣人。
天黑视线差,黑衣服几乎和夜色融为了一体,她以为是自己花了眼,不放心地将脑袋探出窗口,努力瞪大有限的双眼。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挤了无数次眼皮,蹭干净积攒了一天的眼屎后,终于看见了两条眼睛缝迸出来的光亮。
两条眼缝,那就是一个人。
凭借两只眼睛的位置,季羡晗视力有了质的飞跃,终于从迷蒙的黑夜里找出了一条黑影。
还好,只有一个人。
可就在她眯起眼睛确定的时候,时局突然有了变化:
左边单元楼的楼道里又冒出一个黑衣服的,右边的楼道里好像也有,加上灌木丛的那个,季羡晗已经发现了三个行为诡异的黑衣人。
说不定她这栋楼里还有。
在s行星,训练有素的黑衣人不是护卫军就是十字军,不管那个军,都是季如雪的兵。
唉。
季羡晗郁闷十足地叹了口气。
她这是被季如雪监视了。
突然,灌木丛里的那双眼睛望向她的方位,寒光四射,季羡晗嗓子一紧,“嗖”地一下将脑袋缩回屋内,很不争气地顺着墙壁滑落到地上。
心脏还卡在嗓子眼,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季羡晗捂住隆隆作响的胸口,连呼吸都抛之脑后。
她自己也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季羡晗终于想起了呼吸,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却不轻举妄动,就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个脑袋尖尖,被人家一击毙命。
楼下,灌木丛里的黑影一动不动,仿佛一尊雕塑眺望着季羡晗消失的位置。
季羡晗看不到窗外的情形,心里的紧张不仅没有化解,反而更甚一筹。
她手脚并用,鬼鬼祟祟地在自家客厅爬行,在四肢协调作用下,她爬到餐桌边,伸出手朝桌面探去,摸瞎找到了她的通讯设备。
通讯设备里只有寥寥数人,季羡晗按了两下,通讯录滑到了最底下,牛爷爷的大名赫然在列。
关键时刻,还得呼叫牛爷爷。
季羡晗脑子快速运作起来,一边不忘抱着通讯设备钻进餐桌底。
她的食指颤颤巍巍点开牛爷爷的名字,大拇指在键盘上疯狂敲打:“牛爷爷!我被监视了!救我!”
信息编辑完毕,她的手指落在发送按键上方,迟迟未能落下。
“嘶~”
季羡晗纠结地将五官拧在一起,最后狠心咬牙,大拇指落在删除键,将编辑好的消息删了个干净,重新发送:
‘牛爷爷,我这儿有蓝星垃圾要回收,帮我带个大箱子。’
“咻”
对面秒回。
阿牛:‘成,要多大的,明儿我给你找找。’
牛爷爷要明天来?
这怎么可以!
离家心切的她噼里啪啦地又打了一通,发送前看了眼时间:
11:38
季羡晗抑制住蠢蠢欲动的大拇指,摒吸思索了片刻,默默将文字一个一个删除。
谁家好人半夜三更跑来收垃圾。
现实给季羡晗泼了一盆冷水,千言万语最后只能汇成一个无奈的“好”。
阿牛:闺女你也早点睡。
天真的牛爷爷以为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回收,便心安理得地进入了梦乡,可季羡晗辗转反侧,为即将到来的明天而感到担忧,死活闭不上双眼。
就在她准备睁眼到天明的时候,身体的困顿终于战胜了思想的焦灼,她在迷蒙中闭上了双眼,陷入似乎明天不会醒来的沉睡。
皇帝寝宫。
季如雪安静地躺在奢华的大床上,林慕正在为她扎针治疗。
而女帝的两个好儿子,一个坐着,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一个站着,眼神堤防着喝茶的那位。
他们眼中没有女帝的存在,谁也没有主动问起女帝的状况。
还是林慕主动向两位殿下汇报:
“大殿下,二殿下,陛下的精神海受到了损伤,情况有些糟糕。”
“这么严重?”季梓臣滤茶叶的手顿住,
“容属下问一下,陛下是因何受的伤?”
季明安含糊其辞,“对方释放的信息素太浓了,伤到了陛下。”
“信息素?”林慕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这个样子,“信息素照理来说是伤不到精神力的。”
“是这样吗?”
可他们也在现场,除了浓烈的信息素意外,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精神力。
“哎呀。”季梓臣就没有季明安那么较真,顺着林慕的意思:“那应该就是对方释放了精神力。”
林慕更显吃惊,“冒昧的问一下是哪一位?”
季梓臣不悦,将茶杯砸到桌板上:“你怎么这么多问题!到底治不治得好?”
他的脾气震慑到林慕,让林慕拘谨起来:“治得好,治得好。”
“那就闭上嘴,好好替陛下治疗!”
真的是,一个下人哪来这么多问题!
季梓臣没心情喝茶了,袍子一撩,扔下季明安往外边走,还不忘吩咐季明安:“陛下醒来之前,麻烦你照顾一下,要是醒了,叫我一下。”
他使唤得倒是心安理得,可把季明安气坏了,眼睛和鼻子歪的十万的八千里,偏生季梓臣已经走远了,季明安只能把气撒在林慕身上:
“看什么看!治不好拿你问罪!”
季明安占上季梓臣的位置,拿起他的茶杯,顿了两三秒,又重重地砸回去,脸色更不好了。
林慕扎针的手一顿:“······是。”
第二天,季羡晗是被噩梦吓醒的。
她梦见自己被关进了一间很黑很黑的屋子,天花板上闪烁着监控录制的红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监控记录着,她想要逃离这个黑屋子,发了疯一般地敲打墙壁。
突然,墙里面迸发出激烈的碰撞声,里面有人在敲。
“咚咚咚!”
“咚咚咚!”
季羡晗收了手,墙壁却还是在响,她看着艰难地吞咽口水。
结果她被口水呛到,不断咳嗽,咳着咳着,黑不溜秋的屋子亮堂起来,眼前的墙壁突然变成了天花板。
她咳醒了。
但梦里的敲打声仍在继续。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门声越来越狂放,越来越粗鲁。
季羡晗躺在床上,脑子轰地一下,瞬间空了。
是黑衣人找上门了?
“闺女!你倒是给我开门儿啊!”
哦不,是牛爷爷。
季羡晗意识慢慢回笼,不等回到完全清醒,她将身上的被子一丢,连跑带跳地下了床,直奔大门,中途经过客厅窗户的时候,她还不忘原地起跳。
连着蹦了两下,窗口也只有蓝天和绿叶的景色。
算了。
季羡晗果断放弃打探,冲到门口将牛爷爷给放了进来。
“真的是,每次开门都这么慢!”
牛爷爷抱着比他高了一个头的纸箱子,撞开了挡路的季羡晗,风风火火地往客厅里钻。
“呼!”
纸箱子落地,声音倒是挺结实。
牛爷爷按着后腰,呲牙咧嘴地直起腰背,满头的汗。
“行了,箱子给你拿来了,这回你又要扔什么?”
季羡晗站到箱子边上,跟自己的身高比划了一下,勉强到她腰的位置,要是蹲着应该能藏进去。
就是不知道这个箱子有多深。
她打开箱子想要估摸一番,结果被半个箱子的物件惊呆了。
生锈的、断裂的,尽是些废弃的铁质小物件。
“这,这都是啥?”
“闺女你不是要回收吗?我那儿正好囤了一堆坏掉的器件,一起运走呗。”
牛爷爷的废品占了半个箱子,留给季羡晗的位置不多了。
“闺女,你东西在哪儿呢?”
他脑袋转了一圈,到处寻找季羡晗所说的废品。
季羡晗在他张望的视线中伸出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视线回避地落在脚尖。
“额”
牛爷爷眼皮抽搐两下,想明白了什么之后,忽然瞪出两个黄豆眼:“欸欸欸欸!”
他指了指季羡晗,又指了指纸箱子,失语了一般,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她要把自己当成废品扔掉?!
季羡晗诚恳地点下脑袋,整个人都蔫了下去。
“闺,闺女,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好商量的吗,千万,千万别封闭自己啊。”牛爷爷结结巴巴地安慰着,时而叹气,时而挤眼泪:“我知道费之允的事情给你的打击很大,但事已成定局,你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向前看一定会遇到比他更好的。”
说着说着,牛爷爷真情实感了起来,豆豆眼里的眼泪不用挤,自然而然地流了下来:“我可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啊。”
“这话当真?”
“当真啊!”
“那牛爷爷帮我个忙呗。”
“闺女,说!”
牛爷爷一听季羡晗要振作,抹掉了络腮胡上的眼泪,语气昂扬:“什么事情牛爷爷都给你摆平了!”
季羡晗讨好地笑笑,一手指着箱子,一手指着自己,“你把我装在箱子里,运到基地去呗。”
“这事儿怎么还要偷偷默默的?”
“害。”季羡晗附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话,牛爷爷一副恍然的样子:
“难怪我和楼下的大兄弟打招呼,他一点儿不理我,原来是有任务在身。”/p>
他大嗓门一吼,恨不能让整栋楼都听见。
季羡晗捉急地捂住他的嘴,“你就说这忙你帮不帮吗?”
牛爷爷露出来的两只豆豆眼往左转了一圈,没吭声。
季羡晗急了,“你别不说话啊。”
牛爷爷的眼珠子又往右边转了一圈,呜呜呜地开始叫起来,让季羡晗松开手。
手一松开,他跳着拉开了距离,满是戒备地看着季羡晗:“闺女,你都在人家眼皮子底下了,冒险去基地不合适,等过了这阵风头再说也不迟。”
听他这语气,算是拒绝了。
“我等得起,可是费之允他等不起。”
“闺女!”牛爷爷还是第一次这么大声地吼她,“季如雪的疑心病你又不是不清楚,你这要是真离开了s行星,就算不是去联邦,她也能给你安上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你别和我说短短个把月的时间,你就对费之允情根深种!”牛爷爷不敢打包票,瞪着眼珠子补充:“就算这样,你也不能为了一个oga,和整个帝国为敌吧?”
在牛爷爷的嘴里,费之允已经从‘女婿’,变成‘费之允’,再到现在的‘oga’。
他是真的想要骂醒季羡晗。
她总是这样,该莽的时候唯唯诺诺,不该莽的时候瞎几把乱来!
这叛国的罪名是能开玩笑的吗?
“反正我不准你去!费之允的命我不管,我只要你活得好好的就行。”
季羡晗弱弱开口:“可我已经和女帝说了,我会把证据甩在她脸上,要是拿不出证据,那我不是很面子。”
这种时候,是面子的问题吗?!
“你!”牛爷爷络腮胡子气得飞上天,“你还真是乱来啊!”
季羡晗委屈巴巴:“我只是看不惯他们仗势欺人,凭空给人定罪的模样,搞得好像全天下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帝国可不就是他们说了算的”
“所以依我看,季如雪根本不需要把联邦视为大敌,她自己就能把帝国玩崩了。”
季羡晗语出惊人,根本不顾牛爷爷的死活。
牛爷爷捂住自己的年迈的心脏,支支吾吾了半天,全然忘记了要捂住季羡晗这张□□小嘴。
这种要杀头的话是能乱说的吗!
“哎呦哟哟。”牛爷爷气得胸口疼。
季羡晗知道自己不该火上浇油,但她心中所想却是前所未有的强烈,她严肃且认真。
“新人类有的信息素和精神力,我没有,古人类有的智慧和预知能力,我也没有,抛开帝国皇族的身份,我的命根本不值钱,我根本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
“闺女······”平时嘻嘻哈哈的人突然板起脸来,让牛爷爷感到慌乱。
季羡晗笑了笑,只是和平时没心没肺的模样大相径庭,有股说不出来的忧郁。
“我身边的人每天都活得很有盼头,牛爷爷你也好,柳姨也好,你们总是在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刚来这里的时候,我无所事事,成天游荡,你们希望我乐观点,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我不想让你们失望,所以我开始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生活,还给自己找了个机修的爱好。”
近十年的生活被她一带而过,轻描淡写的字里行间,隐隐还是能透露出她的迷茫与痛苦。
“我不爱修机甲,只是我没得选。”季羡晗哽咽住,强忍住泪意继续说:“可我只能干修理的活,所以我骗自己热爱它,这样,我才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牛爷爷张了张嘴,安慰的话无从开口。
“还有一种时候,我能感受到自己活着。”季羡晗发自内心地扬起笑容:“那就是有人需要我的时候。”
“而刚好,费之允需要我。”
费之允第一次拉住她,叫她帮忙脱困的时候,季羡晗感受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栗。
她第一次那么直观地认识到,她的存在对别人有着至关重要的影响。
冒险而已,她反正不在乎。
至于叛国?她无所谓。
反正这个帝国又不需要她。
“有目标的人为自己而活,那像我这样没有目标的人,是不是可以试着为别人而活呢?”
牛爷爷听完,久久没有言语。
“行吧!”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豆豆眼里藏着收不回去的泪,“但有一点你说错了。”
季羡晗:“?”
牛爷爷摸着络腮胡,脸上是笑着的,眼底却是难过的:“牛爷爷我啊,也是为别人而活的。”
他吸了吸鼻子,将泪水憋回去,大手一挥,“来吧。”
“闺女你想去哪儿,爷爷送你一程。”
纸箱子里的物件被牛爷爷拿出来不少,剩余的空间足够装下季羡晗的身体。
季羡晗没有犹豫,毅然跨入纸箱。
“兹拉——”
胶带封住了纸箱。
季羡晗的视野彻底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