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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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见“南疆祭司”四字时,苏澄跃的动作便僵住,而玄机接下来的话又将她心中隐隐绰绰的疑惑肯定下来。mqiweishuwu
又听玄机道:“南疆祭司借陆家那位公子的身份潜入王都我也是知道的,隐庐一向不管这些闲事,但昨夜之事,与前几日大豫同北漠的事……叫我不能不在意。”
她抬眸盯着苏澄跃正色道:“若是大豫联合北漠、南疆,这中原大地上可还有我们的立身之处?”
苏澄跃沉默不语,面上的轻快之色也尽数消散。
玄机见此,稍稍收敛自己的急切,只关切道:“我向你提这件事,也是知道你近来住在陆宅,不知你与那位祭司是否打过照面,只希望你多加注意,毕竟非我族类,他来此又本有所求,焉知其非中山狼乎?”
苏澄跃笑着点头,道:“我又不是傻子,没有那么容易被骗,你且宽心。”
玄机瞧她笑意勉强,唇瓣翕动,终于还是咽下自己的话,转而道:“如此便好。”
这次回陆家倒没有蛊虫相迎,苏澄跃拎着两包药材,脚步微顿,向着安置千面仙的小院子走去。
还未近前,苏澄跃便听见里边有窃窃私语之声,她自敞开的大门瞧见有三五人围坐一处,一人书写,其余人正小声议论着。
陆承远在一旁闭眼小憩,眉间蹙起,瞧着心绪不佳。
苏澄跃还未进屋,他已睁眼望过来,那些烦闷的表情尽消,转而换上融融笑意,道:“可有所获?”
他总是这样,好似有未卜先知、洞察一切的本领,也不用细问苏澄跃出去做什么,回来只问结果就是。
苏澄跃稍稍挪开视线,又扬起笑,道:“自然收获颇丰,我需要的东西都到手了。”
陆承远再度歇声,很有分寸的不曾多问。
苏澄跃也静下来,偏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透过屏风看向里间静卧的千面仙,向内走去。
“怎么样?可曾商讨出章程来?”苏澄跃瞧了眼千面仙已经差到极点、不会有分毫变化的面色,侧身询问道。
“吵嚷了一个下午,对此各有各的说法,但也有了大致的方向,待你炮制好药材,这边解蛊的法子估计也商议妥当了。”陆承远话音刚落,便发现苏澄跃正看向自己,好奇问道:“怎么?”
“没事。”苏澄跃撇开眼,手指摩挲着结结实实包好药材的桑皮纸,道:“我准备了两副药,一副吊命,一副驱寒,因事出突然,只搜罗来一份量的药材。”
千面仙生息具歇,苏澄跃根本探不出什么脉象,只能依据她身上的伤处、在洞中看到的寒潭,猜测千面仙濒死的缘故来筹备救命药材。
她准备的两副药中,一副名为天元玉露散,所需药引珍贵,用者便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能将人硬拉回来,只是它只能拉回来,后边是生是死就不管用,且药性刚猛,贸然重服恐有损性命。
另一副犀黄附子丹则是护心舒寒所用。
“我暂且借你药房一用,炮制药物去。”苏澄跃向玄机讨要药材,还特意嘱咐要了炮制好的,只可惜药引珍贵,只有一两生药,若是按照方子里的炮制方法,数次炒、炜、炙将药性尽数激发出来,恐怕得要一年半载,苏澄跃便想着制一轮,改变药性即可,只求它能解燃眉之急。
她进到陆家的私人药房中便忘了时间,直到叩门声响起,苏澄跃才在抬头间发现天色已暗。
陆宅里的这处药房恐怕是陆承远为了方便他赴王都寻药特意设置的,不知道是由什么用处的房间改造而来,里边很是暗沉,是以苏澄跃进来时便点上了灯,外边天色暗沉也丝毫不影响她炮制药材。
正在将药引包裹好置于文火上炜制的苏澄跃隔着帘子偏头瞧了眼敲门人,又立刻看着火候。
药房的门本也没关,陆承远叩门只是提醒她自己的到来。
隔着一层轻薄的门帘隐约可见苏澄跃眉眼间的专注。
陆承远想,自己大概是大错特错了。
苏澄跃分明是嘴上说着“生亦何欢死亦何惧”,面对在乎之人时会不顾一切相救的人。
可就是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够得上“在乎之人”这四个字。
他静立一旁片刻,见包裹着药引的草纸变得焦黑,苏澄跃便收回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草纸,将其中的药引倾倒出来。
陆承远瞧着这只有半截的药引通体火红,形似灵芝。
苏澄跃又将药引细细切片,铺到竹簸箕中,抱着满月般的簸箕走了出去——看起来这是最后一个“晒”的步骤。
见她将簸箕安置在院中的架子上,一转身发现陆承远不知何时跟了上来。
“夜深了,早些休息吧。”陆承远见她终于收拾妥当,才开这个口。
苏澄跃垂眸,忽然抬头看一眼天色,道:“我还是守在这里吧,夜半若是降雨就不好了。”
“无妨,晚间药房有人看守。”陆承远道,一副铁了心要把苏澄跃撵回去睡觉的模样。
可闻言苏澄跃既未相视一笑,也不曾露出恼意,反蹙起眉头,坚持道:“我还是一块在这看着些吧。”
就差把“不放心”三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显然苏澄跃有些反常,不过现在正是要紧的时候,她的反常看起来也不突兀。
可陆承远却近乎直觉地认为其中另有蹊跷。
“怎么了?自你回来后便总是神思不属,有什么心事吗?”陆承远径直开口询问道。
和陆承远相处起来很舒心,这些日子也对他颇为信任,只是从玄机口中所闻事关重大,苏澄跃不敢轻易交托。
于是她摇摇头,道:“无事,我只是紧张。”
问不出个所以然,陆承远识趣的闭嘴,他沉静片刻,便道:“那我与你一同守在这里,晚上也好说说话解闷。”
这回轮到苏澄跃说不出话来了。
她坐在台阶上,一手握拳抵着下颌,眼神虚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在她面前晃悠,苏澄跃抬眼望去,只见陆承远不知何时搬了两个马扎过来,一个放到苏澄跃面前,一个自己坐下。
“地上凉,坐这里。”他道。
苏澄跃也不客气,屁股挪了地方,不过坐的时候将马扎拉过来些,距离陆承远两臂左右远。
他俩谁也没开口,就在这微凉的秋夜里安静地坐着,但两个人显然各有心思。
“药房后边有小榻,困了可以休息一会儿。”
终于还是陆承远耐不住先开口。
“我不困。”苏澄跃直愣愣地说。
“不困也还是得多休息的。”陆承远道,“你身上还有伤,若不是……你该好好修养的。”
“你好烦。”苏澄跃两掌交错于身前,将下颌埋了进去。
脸上的肉叫这个动作挤在一处,堆出小小的“山坡”,软乎乎的模样看起来很好捏。
——当然,如果不怕死也能伸手试试看。
陆承远扭过头不再说话,不知是被苏澄跃说了一通,还是因为什么其它的缘故。
也不知二人这样坐了多久,凉意渐深,苏澄跃都感觉有些冷,她便看向陆承远道:“天冷了,你今天也没穿那么厚,早点回去睡觉吧。”
“总睡也睡不好,浑浑噩噩,不如在这里坐会儿,也算清醒清醒。”陆承远清清浅浅一笑,他的笑容总是温温柔柔的模样,瞧着人畜无害,特别是在说这话的时候,莫名就叫人生出些怜意来。
旁人不知道,反正苏澄跃很吃这一套。
可惜无往不利的一招今夜似乎失了效,苏澄跃低头不语起来。
陆承远笑意微敛,眸中带着几分深思的寒芒。
正此时,忽闻苏澄跃道:“陆承远,你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有时候又与常人无异,这是为什么?”
陆承远微怔。
大抵不会有人特意问出这样的问题,这也叫人不太好答。
可苏澄跃望向他,并无什么情绪的眼眸里倒映着他的模样,就这样一个画面,足以叫他将肺腑中的一切都掏出来,在她明亮的目光下交代得明明白白。
他忽然轻笑一声,道:“无外乎装模做样罢了。”
“你不是装的。”苏澄跃别过去,一本正经地说,“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粗缯大布裹生涯,腹有诗书气自华’,只靠装是装不出来的,而且你确实很喜欢看书。”
陆承远哂笑一声,自嘲道:“病躯羸弱,除却看看书、养养虫子,还能做些什么?”
“你最近看得是《千金方》吧,前些时候在看《肘后备急方》……”苏澄跃喃喃自语道,“而且你蛊术确实了得,各种各样功能各异的蛊虫……我一直晓得南疆蛊术深奥,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神奇。”
陆承远身为南疆祭司,在蛊术一途上已经登堂入室,可摸不清那“蛊神丹”,他对玄蛊毒依旧束手无策。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这些做什么,似乎在向自己证明,陆承远很在意他的病况——但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他来王都就是为了治疗自己身上的玄蛊毒,很正常……所以,如果能有救命的办法……也很正常,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朋友罢了,陈无救都没办法治他身上的毒,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也是有办法的,不过太赌,胜算没有几分,就算自己愿意将生死置之度外,估计他也不愿意。
满腹心事的苏澄跃没注意到,她身旁的陆承远方才在她讲完后便偏过头去,掩盖自己面上怎么都压不住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某个祭司大人还在偶像剧片场,不知道小苏已经进入悬疑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