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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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电话那端传来的忙音，简竹久久回不过神来。
英招还在一旁追问：“怎么样，办妥了没？”
简竹一脸茫然地转向他：“办不了，因为……没有发票。”
直到现在，她还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最初，这只是一场有关死而复生的交易，她完成任务、系统奖励寿命的时候，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用寿命兑换神器、灵植、孑遗之地的时候，她也没有深入思考；直到这一刻，寿命和“发票”、“财务”等字眼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关乎人类存在本身的一样东西，竟然早就被当成砝码，轻描淡写地摆上了一架看不见的天平，待价而沽。
那样轻率，那样荒诞。
这算什么呢？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简竹陷入了颠覆性的巨大冲击带来的迷思中，一时间无法自拔。
英招闻言，意识到自己有些思虑不周，面上也现出难色：“虽然流程上是这样没错……”
但围观了全程的妖怪们却是炸了，虽然简竹是否能真的解决问题尚且存疑，但至少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是在朝着解决问题的方向努力，结果到了这节骨眼儿上，你来管我要发票？！
福帛第一个阴阳怪气地说道：“那看来是真没救了，不是咱们不想，是这任务发布的时候，也没人给咱开发票啊！”
有心直口快的妖怪直言不讳道：“我们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完成任务了，结果卡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这合理吗？”
其他妖怪闻言也纷纷附和：
“就是！忙了这么多天，结果白跑一趟，有意思吗？”
“要发票？上头的大人们说话好生轻巧！”
“自己发布的任务，又用自己定的规矩来拿捏我们，这些天的辛苦根本就是个笑话！”
狸力们刚刚才看到一线曙光，却转眼又经历了这样巨大的落差，已是近乎绝望地语无伦次：“怎会如此，工作组不应该解决实际的问题吗？发票什么的，真有那么重要吗？”
秦雪凇旁听了半天，已经分析出所谓的“特殊津贴”应该和“政绩积分”是同一种东西，不禁冷笑出声：
“我们镇长的津贴，补贴自己镇上还不够用，既然三界办公室这般小气，下次还是别摆这么大的排场，浪费了车马费不说，兴师动众徒增笑料！”
他想明白之后心中更添怒意：说好的攒积分给他换竹林，分出一些给镇上添些底蕴也就罢了，那是简竹的职责所在；现在随便一个野鸡任务也要她来倒贴，这任务不做也罢！
他干脆地一拍简竹的肩膀：“有什么大不了的，做不成就各回各家，不就这么大点事！”
简竹被他拍得清醒过来，一刹那也想通了——是了，管他谁定的规则，她也不过是尽人事、知天命罢了，不就这么大点事！
谁放的天平，谁成了砝码，谁敢说能把这一切都握在自己手中？
她本就豁达，因为过去的经历，也不把生死一事看得十分重要，力所不能及的，就索性放下不去想了。
她这边想开了，四位组长却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沉默半晌，英招第一个开口道：“我们身在其位，一切应该以完成任务为第一优先，何况这任务还关系着万千生灵的性命，各位以为如何？”
朱溶也断然道：“不错，孰重孰轻，大家自有衡量，此事上万万不可死守教条！”
晏河清看看众人，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我们辅助服务组，自是追随各位大人的脚步。”
黎旭见群情激愤，组长们的意见也达成一致，直接拿出手机：“我现在就联系这次生态急救任务的统筹部门，成与不成，今天必须出来个结果！”
英招说：“我打给夏明诚，简竹是他的下属，又是民生相关，他总要管的。”
朱溶思考片刻，也拨通号码：“财务司司长与我有过几面之缘，我问问他。”
坐席上的妖怪们见状，也纷纷拿出手机，各显神通——除了晏河清和少数几个特别征召进来的社会上的妖怪，大部分人都是在各个部门任职的公务员，有的是响应征召，有的是服从调遣来参与这次任务。
当下，他们纷纷联系自己所在部门说明原委，寻求支持；有的妖怪干脆走投诉通道，要求变更工作流程，特事特办。一时间众人各出奇招，反而是没什么人脉的简竹几人闲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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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诚接到英招的电话，没有贸然承诺，而是先叫来秘书，了解了任务的前因后果，并调阅了近半个月的工作日志。
介绍过大致情况后，秘书总结说：“现在看来，常规的修复手段已经无法解决长窑秘境面临的问题，所以简竹的尝试至关重要。”
“但财务司的要求也合情合理，您看……”
夏明诚沉吟片刻有了决断，习惯性地一敲桌子：“给财务司发一份特殊津贴预支申请，让那边接到函件后即刻发放到账，后续报销的流程你来跟进走完。”
秘书点头答应，刚要出去办，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一个身形瘦削、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
夏明诚见状挑眉：“吕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吕大人自顾自来到办公桌前坐下，翘起二郎腿：“监察司今日频繁接收到各个部门上报的紧急事件和大量投诉，但奇就奇在，所有的事件和投诉，竟然都和同一个人有关……”
吕大人扶了扶眼镜，身体前倾：“因此特来向夏大人了解情况。”
夏明诚嗤笑一声：“如果您指的是长窑秘境一事，确实足够紧急。”
“明人不说暗话。”吕大人干脆挑明了，“您觉得，会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一群妖怪都替一个人类说话？这未免也太反常了吧！”
夏明诚招手让秘书倒茶，嘴上却并不客气：“吕大人心思缜密，却忽略了一点——这次执行任务的公务员，几乎全部都是技术线的人才，他们的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觉得事情不合理，就投诉咯。”
吕大人隔着镜片端详他的神情，慢斯条理地说道：“话虽如此，但吕某身在其职，却不得不多心——毕竟，灵台镇本身就是个特殊的所在，如果镇长是个会搅风搅雨、蛊惑人心的人物，长此以往，恐怕是弊大于利！”
夏明诚冷笑道：“吕大人这意思，是质疑我们的镇长人选吗？但凡你看过她的政绩，也说不出今天这番话！”
“此话差矣——”吕大人竖起手指摇了摇，“她的政绩也好，入职流程也好，我已经审查过一遍了。但我不明白的是，一个才入职数月的公务员，怎么就得到了夏大人的青眼，甚至提前向她开放了二级权限？”
夏明诚眯眼，心下一片明镜——这吕大人寥寥几句话，就意图把这件事掺和进三界政务办公室里人与妖的派系之争！
倒也不能说他诛心，这的确是监察司要重点关注和防范的工作内容之一。
但如果任由他把事件扩大化、上升高度，恐怕不但要耽误长窑秘境的修复，还会影响简竹个人的发展前途。他作为主管上司、同时也是个人类，自然也难逃干系。
于是夏明诚干脆把球抛回去：“既然吕大人如此说，那就按照您的意思来办，乡镇干部还是不要掺和进这么重要的任务中去了，一切以本职工作为主。”
转头招呼秘书道：“长窑秘境一事尽可以按现有流程执行下去，即刻召回工作组，准备通报各界相关部门，疏散整个东州市的居民，紧急程度拉到最高级，不得有误。”
又对吕大人说：“这么大规模的撤离行动，还请吕大人率领监察司全程跟进，我们这步子才走得放心。”
吕大人：“……”
见秘书干脆利落地转身就往外走，终于咬牙道：“慢着！简竹这个人——”
夏明诚果断接过话头：“听您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人脑筋太活泛了，马上收回她的二级权限，灵台镇的脱贫任务，也不急于一时半刻的！”
吕大人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却不得不硬着头皮挽回道：“夏大人倒也不必这样匆忙决断，秘境修复事关重大，怎能这样草率……”
“吕大人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夏明诚往后一靠，点了点手腕上的表：“咱们说话的每一分钟，矿山都有可能随时坍塌，上千万条命吊在那里呢！您现在怀疑我的人，查与不查，倒是给个准话？”
吕大人别无他法，只能亮出底牌：“我的意思是，任务要继续做，但特殊津贴如何预支，我们可以把它当做一次考核——”
他强调道：“——一次提前介入的公务员职业操守考核，既然夏大人可以为她提前开放权限，我这考核也提前几个月，您没意见吧？”
这个理由还真的无法反驳——公务员职业操守考核，是每个公务员都必须面对的一项测试，只是有早有晚罢了，于是夏明诚也只能说：“愿闻其详。”
吕大人把自己的想法如此这般陈述一番，最后说：“如果她的私心多过责任心，那么此次事件之后，为防万一，还是不要把这人继续放在灵台镇镇长的位置上为好。”
夏明诚面色不豫：“既然吕大人铁了心要做一番文章，那么您只谈惩罚，不谈奖励，这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吕大人双手一摊：“奖励自然是有的，如果她此次能够经受住考验，她的损失也自会加倍得到补偿。”
夏明诚心中计算一番，这才勉强点头。
二人达成一致，安排秘书立刻办理，坐等结果，相看两厌。
十分钟后，东州市长窑招待所三楼的会议室里，简竹的手机嘀嘀一响：
【您有新的系统消息，请点击查看详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十五万字打卡留念！今天看文也要开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