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第7章 30+<!>
齐巧珊顷刻间泪流满面。
但她还是倔强地转过身:“不需要, 不用了。”
“巧姗!”凌肃越上前从后背紧紧地搂住齐巧珊,“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只是把对过去的怀念当成了对诗三的感情,你离开后我才发现诗三根本代替不了你,我真正爱的人是你……所以我已经和诗三家里人讲明白了, 即使是名义上兄妹的关系, 我也不想保持了,我只想让你回到我身边, 我已经要求我父母把她送出了国……”
齐巧珊心脏顿时漏掉半拍。
诗三……被送走了?
真的假的?
为什么?
因为自己离开家了吗?
真的是这样吗……
肃越真的……真的意识到他真正爱的人是自己了吗……
不……
这又能怎么样……
她是不会忘记肃越那天说的那么过分的话的!
这么几句话就想把自己劝回家吗?
开什么玩笑!
她齐巧珊是这么好哄的人吗?
离婚!
她还是要离婚!
这么想着, 齐巧珊头也不回地朝着家奔去。
凌肃越望着齐巧珊踉踉跄跄奔跑的身影, 思绪逐渐被拉远——
昨天晚上, 送走了诗三的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坐在沙发上, 取了两瓶白酒, 也不开灯, 就在黑夜中一杯接着一杯往肚子里灌。
直到父母前来敲门。
一进门, 扑鼻的酒臭味传来,再看到桌子上几乎空了的白酒瓶子,父亲顿时额头青筋暴起, 抬起手臂一拳砸在他的脸上。
他“噗通”一声坐在地上, 双手撑着额头,一声不吭。
“你是被你妈打得还不够吗?啊?”父亲气得浑身颤抖,“我中午打电话给你上头, 说你回来病了,用我的老脸替你又请了五天假,你这幅鬼样子,是工作不打算要了吗?”
母亲默默去关了门,打开客厅吊灯开关,又去拉上阳台的窗帘。
他仍是一声不吭,此刻的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什么都不想考虑。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啊?”父亲指着他,“诗三是你动得了的人吗?啊?你从一开始动诗三你就应该明白,你捏着她的那个把柄,她反过来也能捏住你!是我们不帮你吗?啊?”
父亲道:“可是你呢?诗三的确打架挺厉害的,但是诗三才多重多高?你是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军人!你说你就算是个文职,但是你好歹在部队在军校练了那么多年!你被诗三绑架你说出去不嫌丢人?啊?你说是我们不帮你吗?啊?诗三绑了你,显然是跟我们做好了拼到底的打算,我能怎么办?我只能先救你啊!”
他还是不说话。
他也没有想到,向来谨慎认真的诗三会忽然玩阴的。
又或者说,距离上一次诗三初次玩阴的失败太近了……所以,他大意了,没想到诗三居然会趁机玩连环计。
“你跟我来劲儿了是吧?”父亲说着抹起袖子就要打他,母亲在旁边拦下,“你现在打他有什么用?谁还没个情绪了?说正经事!”
“哎……”听到母亲的话,父亲绝望地摇了摇头,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爸。”这时,他微微抬头。
他此刻脑袋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重复着:一定要在诗三出国前把她拦截下来,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他张口:“诗三家里的唯一的军属就是她的爷爷奶奶,只要现在能扒出来她的爷爷奶奶曾经的纪律问题,诗三就会失去名额对吧?”
父亲顿时瞪大双眼,举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了地上,陶瓷碎了一地,锋利的边角折射着凄冷的月光。
“你是疯了吧?”父亲从椅子上弹起来,指着他,“昨天挨揍没挨够吗?今天还想挨揍吗?啊?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去搞我师傅意味着什么?年轻时候我的不少项目都是跟我师傅做的,你是连你亲爹我也打算送进去吗?你觉得我出现问题了,你的政shěn还能合格吗?你还能这么一帆风顺吗?你是打算把咱们两家人都毁了吗?!”
母亲拦住暴怒的父亲,看着他,叹了口气:“肃越啊,听妈说一句,我知道你对诗三深情,可是既然这么深情,为什么当初不选和诗三结婚呢?”
“……”他不说话。
为什么不和诗三结婚了?
呵……
他对着诗三、齐巧珊和母亲做过无数次解释,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大概就是:他驾驭不聊诗三,他的身份也承受不了驾驭诗三的代价。
“孩子,世界上有无数条河流,河流通往不同的方向,你的脚一旦踏入了一条河流,就没有机会再踏入其他河流了。”母亲道。
她走到他身边蹲下,轻轻搂住他的肩膀:“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就在这条路上好好走下去,哪条路都会有所遗憾,但既然你已经选择了把诗三当做遗憾,就让她永远是你美好的遗憾,好吗?”
他瞬间痛苦地抱住头。
他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有人说诗三已经成为了回忆。
他不想要诗三成为回忆。
因为回忆就意味着这一
切永远只是活在过去,从今往后将彻底遥不可及。
“孩子,别哭,听妈跟你说。”母亲搂着她娓娓道来,“诗三生来就是有翅膀的鹰,天赋凛然,这是我们都知道的。而她的家里人,不希望她平凡地活着,对她寄托了太高的期望,所以她的家人并不满足让她仅仅做一只鹰,她的家人目的是让她成为……凤凰。
她的每一根染血的凤羽,都是她家里人不顾她的疼痛,亲手用钢针,一针一针给她扎上去的,你喜欢的,一定是满身鲜血侵染过却又倔强展示着自己颜色的这只即将成为凤凰的小鹰,对吗?
即使你把诗三强行留在你身边,而她真的妥协你了,和你在一起了,她也只会慢慢地、慢慢地……失去她的颜色。
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想留住的那个诗三,还是不见了。
她的倔强、强硬和执着还有她的耀眼就是她染血的翅膀,这些对于凤凰来说是必要的,可是对于生活在一片小天地、安安分分、家养小白鸽是不必要的。
而你,你很清楚,你需要的妻子就是小白鸽,而你也只能驾驭得了小白鸽,对吗?
染血的翅膀如果不涅槃重生,翅膀上的血是会干涸发臭的。
你对她的捆绑,会让她变得人模鬼样,也会让你心中那么一丝丝怀念彻底破碎,你们两个都不好过,所以有句话叫做‘相见不如怀念’,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母亲叹:“我知道你不好受,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就这么离开自己,谁都不好受,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这才是开始而已,孩子。”
他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诗三在那边上学,这才是开始,她在外面长了待个五六年,短了待一年都有可能,咱们大院的公派是不许留在国外不回来的,她到底是能够沐火成为凤凰,还是受尽挫折被烧去一身羽翼成为秃鹫,这都是未知数。”母亲道,“如果她回来的时候,你还对她有感情,她成功的话也不过是个求学回来的高材生,失败的话就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学生,到时候你一定早已比今天更厉害,无论她是强是弱,你还有机会,对吗?”
“……”他原本一片混沌的世界瞬间有了一束光照了进来。
对啊……
诗三出了国又能怎么样?
诗三成绩虽然好,但不至于拔尖,北医虽然是985名校,但不是医学顶级学府,而且她在北医的成绩也顶多算是个中规中矩,她是不可能考上哈佛、斯坦福或者霍普金斯之类的医学名校的。
如果不是毕业于这种全球至少十强的顶级医学名校,部队是不会刻意把她拉上逼她入伍的,而她那种性格,也不是会主动入伍的类型。
到时候回国,她不过是个普通的美国医学毕业的硕士,考博些许能进入研究所,但如果不考博,更多的可能去三甲医院从医。
而那时候的自己,职称一定已经更上一层楼,他想要的,他还是能够得到……
母亲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所以,诗三的事情不要着急了,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在这里擦眼泪,三十多岁的人了,成熟一点,好不好?你现在最关键的是,把你媳妇找回来。”
他又看了眼自己的母亲。
“你以为我真信你是你媳妇想她爸妈所以跟她爸妈住一起去了?”母亲无奈地笑了,“我一早就说过了,你啊,工作上脑子不错,就是家里事,还是缺少经验,你是惹了小珊生气了,对吧?”
他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诗三的事情有解决方案,的确,他需要计划计划怎么给齐巧珊收网了。
“听我说的,好好跟小珊道歉,也别说你和诗三没关系,这时候啊,你越狡辩越显得不真诚,你就说明了,你就是喜欢过诗三,但跟她也没发生过什么,诚恳点,知道吗?”母亲道,“你平时对小珊也不错,大家都看在心里,小珊其实也是个明白人,她们家人看她父母就知道,其实很朴实,就想好好过日子,也不是诗三家里那种非要做出点成绩的类型,小珊她们一家初来北川,需要咱们帮衬的地方多了,小珊要是诚心要离婚,早就一咬牙回家乡了,知道吗?”
他从地上爬起,轻轻应了声:“我知道了,我会在收假前,把事情解决的。”
……
意识回到现实,凌肃越望着齐巧珊渐行渐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第二天,齐巧珊依旧老老实实去上班,可是,她的心却静不下来。
凌肃越昨天在自己背后哽咽着说过的话不断地出现在她的耳边,她心里越来越乱,做什么都没有心情。
她憎恨凌肃越面对诗三的时候对自己的无情,可是她又记得平时凌肃越对她的好;她讨厌凌肃越如此薄情的行为,可是她又对凌肃越将诗三送走这件事莫名地感动;她厌恶凌肃越在婚姻中的如此不用心,可是在身边同事的婚恋对象里看了一圈又发现不了比凌肃越更好的。
她忽然就想起网络上一个段子——
“如果有一天有一个人找你结婚,他颜值特别高,多金富饶,给你不错的大房子居住,每个月给你一定的零花钱,对你没有苛刻的要求,你的公公婆婆不回来骚扰你,有了孩子也会有人帮
你照顾,你的父母也有人帮你分担照料,你可以依旧过着单身时候的生活每天吃吃喝喝追剧打游戏的阿宅生活,当然,必须行为举止比较朴素地生活,也不能有其他异性,并且,你的婚姻里没有爱情,也不能要求伴侣对你忠诚……你是否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面对这个段子,无数人转发,评论清一色是:当然愿意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别的异性,如果能不生孩子就更好了,我一个人过挺好的。
还有人说:婚姻的目的是什么?没有任何人规定婚姻的目的一定是为了爱情,我们每个阶段做任何选择,都应该是为了下个阶段更加幸福,我觉得这样更加幸福,这就够了。
她的生活,其实和这个段子有点像。
还记得若干年前自己转发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地写下了同意,当她看到有些人质问说“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多么的枯燥”时,她还嘲讽过那个人想要的太多。
但是如今,为什么当自己身处这样的生活的时候,却是如此的难过。
是她想要的太多了吗?
是吗?
不知道。
齐巧珊抱着头,脑袋里一片空白。
“齐巧珊,计划书打完了吗?这个点就睡觉?还没到下班时间呢吧?”这时,小组长走了过来,用中性笔戳了戳她的肩膀。
“不好意思,我马上做。”齐巧珊只能匆匆抬起头,对着小组长勉强地露出笑容。
晚上下班,齐巧珊去医院看父亲。
医生说过,再有两天父亲就可以出院了,她最近还得找个时间帮父亲整理一下医院的日用品,顺便把全部东西带回新家。
进了病房,齐巧珊将包放下,扫了眼病床上的父亲,四周环顾一圈:“我妈呢?”
“你妈腰疼,今早直不起来,去做检查了。”父亲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果篮子,“吃,里面有个木瓜,适合你们女孩吃。”
“哟,爸,你还买这种礼盒水果篮啊。”齐巧珊随手抓起木瓜道,“不嫌贵啊。”
“别人送的,我能买这吗?”齐父道,“五十块钱的水果装进去,就变成三百块钱了。”
“你还知道啊,不过就你还有人送篮子?北川又没个熟人的,谁给你送啊?”
“还能谁,肃越早上来了。”
“……”齐巧珊捏着木瓜的手一顿,紧接着,她将木瓜丢回篮子里,“不吃了,我去找我妈。”
出了门,齐巧珊不知为何觉得心里特别的委屈。
她说不上自己委屈的理由,但就是难受得厉害。
听到凌肃越还想着自己,她顿时心头一跳,感觉美滋滋的,但是一旦开心,她又会为自己的雀跃而感觉伤自尊。
她看不起这样的自己,但又觉得自己开心也是正常行为……她连自己到底怎么想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该怎么做。
到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直奔出医院打车,要求去附近最好的律所。
可到了律所门口,她又不敢进去。
思来想去,她掏出手机给陈月洲打电话:“你有空吗?陪我去个地方。”
陈月洲刚刚下课,听到齐巧珊召唤,立刻塞了张假条给学委,自己翻墙跑路了。
等来到齐巧珊约定的地点,陈月洲翘翘眉:“律所啊……”
478一见,惊喜道:【看来齐巧珊是打算离婚了,这多好啊。】
“你想什么呢。”陈月洲干笑两声,“如果她铁了心要离婚,才不会来律所,而是直接去找凌肃越,告诉他自己就是要离婚。”
【啊?】
“你没发现吗?如果真的铁了心要做某些事的人,根本就不会兴师动众,事情要做就直接做了。”陈月洲道,“反倒是那些内心根本狠不下心诀别的人才会这么作。”
进了律所大厅,陈月洲见到了齐巧珊。
几日不见,陈月洲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错觉,齐巧姗明显消瘦了不少,也老了不少,原本那个温柔体贴的大和抚子形象此刻变得像个白天打三份工晚上还要做苦力来养家的苦命女人。
两人在前台客服一咨询,因为就是个特殊性质的离婚案件,律所安排由年轻律师接待。
礼仪小姐带着二人上了楼,边走边道:“我们这边的年轻律师也都是有一定经验,而且在名师旗下做过助理的……”
等到了对应办公室后,接待敲了敲门:“吕律师,人带来了。”
陈月洲顿时蹙眉:“吕律师……”
他好像前不久就见过个招人讨厌的吕律师……
不过天底下这么多姓吕的律师,不至于此吕律师就是彼吕律师吧?
直到熟悉的女声响起——
“请进,我是律师,吕佳音。”
陈月洲默默地向后退了两步:“……”
这个世界是得有多小?
这都能碰见?
系统刻意安排的吗?
正在吃猪肉脯的478使劲摇了摇头。
陈月洲看了眼478手中的零食,又看了眼478,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猪吃猪肉脯,不瘆得慌吗?
“齐巧珊女士是吗?欢迎,请进。”吕佳音上前一步迎接。
陈月洲顿时又向后退了
两步:“……”
他能走人吗?
他突然就想回去上课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遁逃,吕佳音眼尖,立刻发现了他:“陈月洲?”
齐巧珊露出诧异的表情:“你和律师认识啊?”
陈月洲:“……”
眼见逃不过,他只能转过身,面对吕佳音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吕律师,好久不见啊?”
吕佳音冷冷地扫了眼他,转身回到老板桌前坐下:“咨询人……齐巧珊?请坐。”
十分钟后,齐巧珊大概交代清楚了她和凌肃越的那点破事。
陈月洲坐在后面的沙发上,一边吃着桌子上准备的阿尔卑斯奶糖,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齐巧珊那边。
“恕我直言,齐巧珊女士。”吕佳音撑着下巴想了想,“第一,你的离婚官司不是普通法院能解决的,军婚不是你想离就能离的,必须要男方同意离婚……但这一般不大可能,在职军人特别是有个一官半职的,都比较在意婚姻的完整度,毕竟咱们国家总是喜欢把人们婚姻的成功与否和这个人的人品挂上对勾;
其次,要么男方存在重大过错,你所说的什么买包啊、告白啊这些内容都不在军婚中重大过错的范畴,重大过错的关键字是‘重大’,出轨甚至动手打人都要看情况是否巨大才能靠近‘重大’,而你也没有其他实实在在的证据,这个时候,其实找男方商量离婚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齐巧珊一听这熟悉的台词,顿时上火了,她大声怒道:“可是他就是对别的女人好!他就是给别的女人花钱!他也许根本就没有把我放在心上!你难道听不懂我说什么吗?你男朋友这么做难道你不生气吗?”
陈月洲抬头扫了眼吕佳音,全程吃瓜看戏模式。
只见吕佳音浅笑了一下,看着齐巧珊:“齐小姐,这里是律师事务所,不是情绪宣泄室,如果你只是想找一个倾听者,你来错地方了。”
“你说什么?”齐巧珊本来就生气,听吕佳音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
“让我把刚想要说的说完,第二——”吕佳音道,“齐巧珊女士,我并不觉得你有离婚的欲望,或者说你并没有给我表现出你想离婚的欲望,你这样让我很难做,一旦我成为你的代理人,我就得对你负责,而你的婚姻制度本来就比普通人复杂,如果一定要走上离婚程序,我们就要启用非常手段,到那个时候,可能会得罪你丈夫都说不定,如果你突然间反悔,我的处境就会很尴尬,对我们都不好。”
陈月洲露出意外的目光看向吕佳音。
虽然现如今的他不是很喜欢吕佳音,但实不相瞒,这次,其实他就是这么想的。
齐巧珊与其说是因为想离婚而无法离婚在生气,倒不如说,是因为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宣泄而生气。
这就像是大学宿舍里总有人天天和对象吵架,吵完架对着全宿舍抱怨自己对象,把分手挂在嘴边,天天喊着再和好就是狗、可是没过多久就是又和好还不许你乱讲的人。
真正要分手的人,分分钟就擦干净屁股走人了;有点不舍的,劝两句就解决;只有那种不想分手却又要宣泄负面情绪的人,才会一直处于倾诉阶段,逢人就想唠叨自己那点破事。
嘴上说着对象的不是,心里其实下意识会想起对象的好;面子上气得无可救药,心里却盼着能回到过去;认为对象惹怒了自己,却又觉得还可以有回转的路,还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这怎么分?
吕佳音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明信片递给齐巧珊:“这个,是我认识的心理医生开的心理咨询所,如果有需要,欢迎前去咨询。”
齐巧珊彻底被惹怒了,她一把捏住桌上的一次性杯子:“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有心理疾病吗?”
“每个人多少都因为情绪的压力有一些心理疾病,去看看是个好事。”
“你才有心理疾病!”
眼瞅着齐巧珊的心情越来越差,陈月洲生怕吕佳音再说两句话齐巧珊就要打人,他匆匆从沙发上爬起来去拦着齐巧珊:“行了行了你别生气……”
话还没说完,齐巧珊抓起杯子,一挥手本想泼吕佳音,可谁知被陈月洲一拦,满满一杯的罗汉果茶直接泼了陈月洲一身。
陈月洲:“……”
卧槽……
这件衣服可是他新买的啊……
罗汉果茶自带的染色功能可是一流……
“保安!保安!”吕佳音顿时高声呼叫。
下一秒,几个穿着安保服的男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将齐巧珊控制住,齐巧珊顿时急得大声嚷嚷。
陈月洲见事情闹得有些大了,急匆匆对吕佳音赔笑:“不好意思,她最近心情不好,你体谅一下,弄脏的是我又不是你……”
“你还是快点解决你自己的卫生问题吧。”吕佳音瞪了眼陈月洲,从旁边的置物柜里取了个小包,里面是件白衬衣,“这是我健身穿的,你先穿上吧,你衣服已经透了。”
说着,她走到偏间开门:“过来换。”
吕佳音去拉帘子,陈月洲就开始脱衣服,顺便用脱下来的脏衣服将身上的水擦干净,等吕佳音一回头,正好看到陈月洲几乎
等于没穿衣服的样子,她愣了一下。
不得不说,陈月洲的这个身材真的是很夸张。
前凸后翘的,特别是腰,驾驭着上下两组大球,怎么能那么细……而且抬腿的瞬间紧实的大腿居然有微微的肌肉隆起,川字肌还很明显……真的是太教科书般的身材了。
“你经常……运动啊?”吕佳音收回视线,“大多数女生……不是很容易出肌肉,大腿能那么紧实,还能有肌肉,要做很多练习的。”
吕佳音有些结巴,明明都是女人,她看着陈月洲的时候居然隐隐觉得有点害羞。
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身材真的是太辣了吧。
“对啊。”陈月洲从桌子上抽了两张湿纸巾擦着头发,“我这不到一米五五的身高和瘦成麻杆的体格,不锻炼的话,走在马路上都觉得憋屈,毕竟别人踹我一脚我都没法还回去。”
吕佳音沉默。
之后又本能地抬头看着陈月洲。
性感。
真的是太性感了。
难怪小琰……
一想到自家弟弟,吕佳音本能道:“那个……问你个问题……”
陈月洲:“问。”
“你和小琰……做过吗?”
正在擦头发的陈月洲:“……”
这不是齐巧珊来咨询离婚的吗?怎么忽然扯到自己和端琰的问题了?
“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吕佳音转过头,“你换好衣服出来。”说着,就要往出走。
“我没做过。”陈月洲叫住她。
吕佳音回头看了眼陈月洲:“其实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我就是随便问问。”
“可是我不想随便回答。”陈月洲道。
吕佳音是未来[巅峰值]对象,基本可以确定和端琰一定有某种关系,自己还是不要引起[巅峰值]对象的敌意比较好。
他道:“为了避免你误会,我郑重给你做解释:一,我不喜欢你弟弟;二,我也不想和端琰有任何关系;三,从来没做过,你放心。”
吕佳音一听,本能问:“为什么?”
陈月洲:“……”
什么为什么……
这个“为什么”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忽然不懂了?
吕佳音道:“小琰哪里不招人喜欢了?小琰的身材不好吗?”
陈月洲:“……”
怎么办,这话忽然接不上。
他只能反向提问:“既然你这么喜欢你弟弟,你……你让他早点脱离你们家的户籍,你就能跟他交往了,然后跟他结婚不就行了?”
吕佳音一听露出怪异的眼神看着陈月洲:“我为什么要跟小琰谈恋爱?”
“……”陈月洲再次接不上话。
“小琰是我的弟弟,是我必须永远保护的对象。”吕佳音道,“他对我而言,是超过婚姻爱情的宝贵的亲人的存在,男女之间的感情不配修饰我们之间的关系。”
陈月洲:“……”
接不上。
真的接不上。
算了,换个话题吧。
他迅速套上吕佳音给的衣服,笑了笑:“话说这种上门的生意,你这么个态度合适吗?”
“我什么态度?”吕佳音扫了眼陈月洲,“她要是真想离婚,身边不是还有你这个拆婚专家吗?需要用我吗?”
陈月洲:“……”
算了。
不聊了。
聊不下去。
他瘪了瘪嘴道:“行行行,我穿好了,出去吧。”
出了门,齐巧珊已经冷静了,她顶着一张沮丧脸,被两个保安摁着坐在沙发上。
“齐巧珊女士。”吕佳音从名片盒取出自己的名片,和着那张心理咨询所的名片一起递给齐巧珊,“可能我刚才的言语有点过,我向你道歉,我理解你这个时期心情的敏感,但是也希望注意场合,我觉得不如今天你回去休息一下,”
齐巧珊看了眼递来的名片,抬起头狠狠瞪了眼吕佳音,拉着陈月洲出了律所。
两人在附近的一家火锅店落座。
二十分钟内,齐巧珊足足吃了四盘半斤装的牛肉卷,等到了结账的时候,才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看着陈月洲:“那个……你不是在凌肃越父母那里领钱了吗……能不能这顿……你帮我掏一下啊……之前咱们俩吃饭……我一直都给你掏钱的对吧……”
“行行行。”陈月洲立刻爽快地答应。
刚好前几天凌母因为自己及时打小报告的行为提前发了工资,虽然就个3000元,但是自己目前也不是个缺钱的人,于是,他爽快地买单结账。
等出了火锅店的门,两人在满记点了几份小点心坐下。
陈月洲看着急匆匆吃着蛋糕的齐巧珊,轻轻皱眉:“话说你最近……过得怎么样?怎么感觉你……逃难一样?”
“我……”一提到最近的生活,齐巧姗瞬间眼眶通红。
“怎么了?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陈月洲忙掏出餐巾纸地给她。
“别提了……”齐巧姗吸着鼻子,“我爸不是生病吗,凌肃越把对我爸的优待撤了,这些我都无所谓,可是,他把公司里的关系户也撤了……”
陈月洲撑起下巴:
“可那本来就是凌肃越的关系户啊?你如果离婚了,当然什么关系户都没有了啊?提前体验离婚后的生活,多正常啊?”
“我知道……”齐巧姗吸了吸鼻子“可是……”
陈月洲一边吃一边听齐巧姗说话。
“可是……可是我爸还在生病啊!”齐巧姗顿时大声哭嚷道,“我爸现在生病住院……每天床位费三百多……我爸又没带医保卡……住院费没法按比例报销……”
她道:“这就不说了,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一堆堆手续一堆堆政策,什么摇号、什么审查、什么用品规范检查、什么查银行流水……”
陈月洲想了想:政策福利房的确手续和审查都很复杂,特别是这种正一线城市,房价这么高,人人都眼红这种房子,当然管理更加严苛。
齐巧姗擦着眼泪:“我白天要带着我爸做检查,然后,然后……晚上还要回去收拾房子……我都花了四万出去了!家里还是空空的!还是没法住人!然后……”
她不断地抽气着:“……我现在……我现在……白天还要上班……我要去按照物业的要求去做房子的登记……又是要去……房管局……又是要去征信办……还要看我爸……我……我只能请假……我……然后……我们领导就拿文件砸我脑袋……他说再请假让我就滚……我……我……”
齐巧姗说着抱头痛哭:“我现在每天……就睡三个小时……我……我……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又不想让我爸爸妈妈担心……我……但是……钱也不够……房子也没弄好……各种东西我也跑不过来……”
陈月洲沉默地吃了口冰沙。
之后,他拍了拍齐巧珊的肩膀:“别哭啦,公共场合,注意点。”
齐巧姗虽然说得断断续续,但是自己大概知道她想表达什么。
——生活很累。
齐巧珊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承担这一切,负担太重了。
明明毕业时获得第一份薪水的时候对人生充满希望,觉得世界其实没那么困难,可是,为什么一眨眼生活就变得如此让人寸步难行。
那是因为,仅仅挣钱,那并不是成年人的生活。
十岁的时候,大家在读初中,父母年近四十,事业稳健,身体健康,子女可以依偎在父母的怀抱里,这时候学习是唯一的任务,闲暇时憧憬着未来的人生;
二十岁的时候,大家在上大学,父母年近五十,临近退休,但是还尚在职位,身体无恙,子女可以依旧依偎在父母的身边,挣的所有薪水都成为自己的零花,放肆买着大牌化妆品和steam游戏;
三十岁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工作了,父母年近六十,退休数年,人脉离散,身体抱恙……靠山和保护伞消失的同时,父母的身体状况也成为了一颗□□。
这时候,很多人慌了。
他们说:人生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困难?
必然会忙。
因为他们还没有做好真真正正迈入“上有老下有小,中间只有我自己”的生活状态的准备。
其实,他在小的时候曾经也像一部分年轻人一样,抱着三个心态:我的钱足够养活我自己就行了,我跟爸妈住或者我自己租房子就够了,我不需要结婚我丁克一个人将来住养老院挺好的。
可是,即便找一万个理由论证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出色,长大之后,他的大脑在午夜梦醒时分,还是总会出现一片凄凉的风景——
一个年近五十、双鬓满是白发的男人,孤零零地坐在一栋老旧房子里,这是父母留给他的房子。
不过,这栋房子也存在不了多久了,虽然居民用房按照70年权限处理,但是一般50年就会按危房定义,距离拆迁,过不了几年了……他得做好未来去哪里的打算。
墙上挂着死去的父母的照片。他年轻的时候通宵打游戏太多,以至于颈椎和腰椎都不太好,上了年龄之后视力急速下降,他起身的时候脖子很痛,看不太清楚附近的东西。
他等一下要去上班,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腰闪了,却无人去搀扶他,他只能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自己给自己捶了捶后背,收拾好被打翻的茶具,穿好衣服、吃完外卖,开门、锁门,上班。
或者还是这个逐渐老去的男人,坐在租来的房子里,房□□然找到了房子的买家,急匆匆赶他走,他正颤巍巍地收拾着行李,计划着下一次该去哪里居住。
终于,他找到了新的住所,周围的环境还不错,就是房费有些高。
好在,他工作的年限很久了,收入比较高,这个房租对他不会造成太大的负担。
下班回来的时候,万家灯火通亮,唯有他的房间,一片漆黑。
进门点灯,吃着刚叫来的外卖,陌生的房间里,万籁俱寂,形影相吊。
再或者还是这个男人,打拼奋斗了一辈子,可终究不过是个平凡的普通人。
用尽二三十年的青春,换来一个一个月入两万的薪水。
他可能选择离开了一套房五百万起步的五座正一线城市,在次一线的省会城市买了房子。
每个月等额还贷,三十年后,终于一个人清偿了所有贷款。
因为还贷,这一辈子也没攒下
多少钱。不过,他并不能因此停止攒钱,因为,再有不到十年他就要退休了。
退休之后,他还要每个月去月供自己的养老院钱,他希望住个好一点的养老院,至少护理人员都是正儿八经有护士资格证的那种,不过据说那种养老院月供是9000元起步,他还得趁着没退休再多攒攒。
……
白天的时候理由找得再怎么漂亮,寂寞的恐慌依旧能在夜晚吞噬掉一个人的理智。
成年人的人生不再是像个孩子一样完成任务就万事大吉,它需要瞻前顾后的事物太多,甚至有些任务你不能完成得太漂亮,否则就没有时间给另一个任务分时间。
所以,很多看起来很独立的人面对满是瑕疵的婚姻却无法离婚,因为想得太多动做得太少,因为独立的程度还是不够,因为抗压能力太过于平常;
所以,很多看起来很独立潇洒自在的人急着想结婚,因为独立潇洒并不代表喜欢孤独,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真正习惯一生一个人的寂寞,假想过以后茕茕孑立的未来有无数人都觉得可怖。
相比一个人承担未来的风雨,如果能多一个人承担……哪怕这个人无法替自己承担,至少陪着自己、给自己点勇气、不要让自己这么孤单……很多人也是愿意的。
就在这时,齐巧珊的手机亮起,是父亲来电。
她顿时停止了哭泣:“喂?爸爸?怎么了?”
“小珊,你在哪儿?”父亲急匆匆道,“你不是去看你妈了吗?你怎么还没到啊?你妈腰椎间盘犯了,走不了路,你得过来了,陪你妈做个检查,你妈一个人做不了。”
“啊?我妈没事吧?我忘了……我马上就到。”齐巧珊顿时慌张地站起来,拿起包就急匆匆向外走。
打了个出租赶来医院,齐巧珊匆匆去找母亲。
齐母就坐在影像科外面的长椅上,苍白着一张脸,不断喘着粗气。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齐巧珊小跑到母亲身边,紧张地问,“你哪里不舒服?哪里?”
“老毛病了,没事。”齐母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你别站起来啊!你脸都白了!”齐巧珊尖叫。
“真的没事。”齐母戳了戳女儿的脸蛋,“放心吧,我好着呢,这毛病,三十多岁就有了,你扶着我就行了。”
齐巧珊匆忙上前扶住母亲,去做检查。
最后一项检查是磁共振,这是查腰椎间盘突出的必经检查项目,又要预约挂号。
齐巧珊已经穷的叮当响,但是她还是掏出了卡,替母亲缴了费。
等缴完费用,齐巧珊就陪着母亲在外面的长廊上休息。
“哎呀,别这么看着我,又不是快死了。”齐母看着女儿叹道,“没事,这都是年轻时候留下的,你都不记得啦?”
“我记得什么啊?”齐巧珊一脸迷茫。
“你小的时候是个小胖墩,死重死重的,你妈我上一天班,下了班还要去接你幼儿园放学,你啊,就是不愿意走路,我就只能一路抱着,等回了家,还得给家里这两张嘴做饭……”齐母笑了笑,喃喃自语地摇了摇头,“所以你看,我啊,都是腰肌劳损、腰椎间盘突出这些体力病,你爸呢?高血压、高血脂……富贵病,闲的。”
齐巧珊:“……”
母亲这么一说,她这才意识到,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在上班,谁的工作不比谁轻松太多。
可是,负责接送自己、照料三人生活的是妈妈,打扫卫生、做饭洗衣的也是妈妈……
妈妈比爸爸低、比爸爸瘦,比爸爸看着体弱……
可是妈妈一个人却干了三个人的工作,而且多数都是体力活……
反倒是爸爸,闲得要死,做过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大概就是偶尔带着自己去游乐场玩一玩了……
可正因如此,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喜欢凡事不管不顾的爸爸,认为爸爸更加看得开和洒脱,反而觉得总是唠叨自己的妈妈特别烦……
一时间,一股愤愤不平感从心底涌起:“妈妈,那你为什么不离婚啊?这日子有什么可过的?”
“离婚?为什么离婚啊?”齐母顿时笑了。
“家是两个人的又不是一个人的!都说男人力气大,怎么反倒是体力活都是你做啊?你这样子和单身有什么区别啊?”
“你爸的钱不是每个月给家里交着,养着你吗?”
“可是他每个月交那么点钱,光是扫地做饭的保姆他都雇不起啊?你还要负责照顾我还要工作!他凭什么啊?就算是一家人,怎么便宜他都占了,怎么亏全是你吃了啊?”
“哎……”齐母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黯然神伤,她叹了口气:“那能怎么办?大家日子都是这么过的,你让妈妈去离婚啊?别人问妈妈为什么离婚,妈妈说:因为我在家里太累了?那还不被你叔叔阿姨笑话?哎……过日子不就是搭伴么?”
“你这哪里是夫妻搭伴?你这是公公给皇帝搭伴呢!”
“哎……”
“妈妈,你就那么喜欢我爸啊?”
“喜欢?”一听“喜欢”二字,齐母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她脸上一时之间扬起少女般无邪的笑容,但紧接着,那笑容逐渐淡
去,沧桑感随之而来。
还记得80年代中旬,她刚刚技校毕业的那会儿。
那个时候,国家对城镇居民户口和农村户口的划分极为严格:农民就是农民,城里人就是城里人,户口的变迁也极难。
她是地地道道的城里人,她家里有四个孩子,她是老二,上面有个大哥,下面有一对弟弟妹妹。
家里没什么钱,也没什么东西给他们留的,不过父母懂政策,就总是对他们四个子女说:“咱们是城里人,国家给咱们的政策好,找对象,一定要找城里人,谁找农民,谁就不是这家里的人。”
为什么呢?因为当时国家规定只有双职工的城镇户口家庭才能享受分配住房。
说白了,一旦找个农民结婚,在城里就没地方住。
她一个城市里长大的人可不愿意找个农村小伙去方圆几里连个便利店都没有的农村住那种自盖“别墅”陶冶情操。
她大哥不信这个邪,偏偏找了个农村媳妇,没房子就借住在姥爷家,嫂子在家相夫教子,日子倒也能过。
而她呢,技校毕业后包分配进入国企工作,在认识齐巧珊父亲之前,有个有点意思的对象。
只可惜,那男孩家里母亲过世了,他高中毕业也没有继续上学,父亲就是个吹糖人的,捉襟见肘,自然也不可能进入国企工作。
思来想去,她听了家里人的话,找了个在国企工作的男人,也就是齐巧珊的父亲。
两人通过介绍认识,她瞧着这男人还挺帅,当时还是个少女的她怦然心动,两人聊得还不错,没多久就结婚了。
可是,结婚之后,过了那么几年的新鲜感,她发现这个丈夫对她就那么回事儿了,她对自己的丈夫也就那么回事了,要论动心,还是想起前人时还能有那么一丝丝心动。
到后来,国企改革的下岗潮那会儿,大哥失业,嫂子又没工作,当时没有私企这种玩意,个体户也特别少,一家三口没饭吃,又不可能全靠姥爷,大哥就跟着大潮学着去下海捞金。
都说那会儿出去捞金回来的人今天都成了资产过亿的大富豪,不少影视剧还特别喜欢拍出海淘金回国的人和国内旧人的破镜重圆,可是谁又知道,当初去了那么那么多的人,真正回来的人又有几个。
大哥就是其一,有去无回,留下凄苦的嫂子和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女儿。
没几年,嫂子病走了,刚好那会儿父母忙着三弟结婚没顾得上,大哥的小女儿立刻就被嫂子农村的亲戚送人了,时至今日都不知道那孩子身居何方。
她看着大哥一家的遭遇,再看看自己平稳的生活和逐渐长大的女儿,她第一次觉得:爱情会随着时间而变淡甚至消失,生活和事业却一直陪伴一个人的左右,两者比起来,前者一文不值。
那一年,她要35岁。
她也终于理解了老人们常说:女人一旦过了35岁左右这个阶段,无论结婚还是没结婚,大多数人,都会彻底的走向成熟。
是啊,她成熟了,她发现丈夫也好、爱情也好……对她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年轻的时候认为婚姻的目的是厮守爱情,这个时候的她认为婚姻的目的是能给她带来更好的生活。
她如今最重要的……大概,就只剩下能看着女儿安稳长大了吧。
等有一天女儿终于长大了,她也老了,而比她老得更快的是她的丈夫。
世人都说女人现实和势利眼,但在她看来,男人才是最现实、最势利眼的那个。
都说男人比女人命短,这个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从来给不了她帮助的男人,老了老了,忽然有一天就怂了,开始想着回归家庭了,开始偶尔给自己做做饭洗洗衣服了,开始脾气变得越来越好了,开始想着怎么讨好自己了……
为什么?因为怕死呗,盼望着差一口气的时候能有人替他拨打个120,命悬一线时有个人能照应。
算了,照应就照应吧。
这新中国才成立多久啊,天下本来从古代过来就一直都是男人的,你还能指望他们有几个能真把“丈夫”这两个字写得工整?
哎,都是骗年轻小姑娘玩玩的而已。
念在他还是孩子她爸的份上,念在他这辈子也没干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大事的上面,念在也这么浑浑噩噩一辈子过来的份上,将就着过吧。
将思绪从回忆中抽出来,齐母长长地叹了口气,看着身侧一脸认真地女儿:“巧姗,你还是太小了,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齐巧珊抓着母亲的手臂使劲摇,“妈妈,怎么了啊?”
“哎……别喊了……我本来就腰疼,你一嚷嚷我就耳鸣……”齐母推开齐巧珊的手臂,“你呢,最近和肃越怎么样?”
“……”一听到凌肃越的名字,齐巧珊别开头。
“你不和妈妈说说,妈妈怎么帮你呢你说?”
“……”齐巧珊又回头看了眼母亲,想了想,最终把这些天的事情告诉了母亲。
听着女儿越说越委屈直到最后哭出来的样子,齐母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冷气,直接倒在了长椅上。
“妈妈?妈妈?你怎么了?妈妈?!”齐巧珊顿时吓得尖叫。
“
我就是腰疼,你……你给我打电话把凌肃越那个混小子叫过来!快!”齐母说着,闭上了眼睛。
这可吓坏了齐巧珊。
爸爸还没出院,妈妈又突然病倒,家里两个老人都倒下了,她怎么照顾的过来?
她慌忙喊住全程隔岸观火的陈月洲:“你还不赶快帮我去叫护士啊!”
陈月洲:“……”
刚才还是腰椎间盘突出,这怎么倒下的方式和哮喘发作了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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