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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京西人人知道隋弋,但仅此而已,他的个人信息很少,传说中他三十多岁,多年前就在土地稀缺的京西中心地段拥有一条街,养了不少政治掮客和娱乐圈明星。无人验证,也就好利用。
清醒的男人似乎没被隋弋的名号吓到,依旧淡漠,冷清东继续上话“我这地方位置这么好,面积也不小,现在ive hoe正热,我做下去接点商演都能过得滋润,我为什么急着出手,就是这位大小姐。”
冷清东再凑近一些,声音压到最低“她跟隋先生关系不一般,你进来的时候也看见了,她这条件,放在娱乐业一线都屈尊,要不是闹脾气,非要出来自食其力,哪能到我这小庙里来。”
清醒的男人首次朝于丝觑了一眼。
“我知道秦公子不是冲动派,打人一定是酒精发酵,我这好说,不会影响咱们合作,姑娘这边我真做不了主,她要是不干,隋先生知道了,那就”冷清东混迹夜场几年,别的经验没涨,花说柳说那套门清。
清醒的男人走到于丝跟前,伸手撩起她的头发,别到耳后。暧昧的动作被他做得正经,于丝没有抬头,只瞥向他整齐的裤腿和若隐若现的脚踝。于丝记得,他们学校美院经常在公众号哭天喊地求这种脚踝,如果这个男人去应聘人体模特,一定能被开个好价钱。
她还在游神,男人的手背已经贴上她的脸,冰凉触觉缓解了被打的火辣辣的疼,但也使她不自觉地收缩肩膀。
男人收回手去,回头对冷清东说“价钱可以按你的提议,但你得履行承诺,我要现成的乐队。”
冷清东心中激动,表面平静,“没问题。”说完欲盖弥彰地补充“您可别觉得我在跟您抬价,秦公子家大业大脾气大点能理解,但谁敢和隋先生过不去。”
男人没再搭话,行如风般离开了。
两名随行者留下跟冷清东就收购一事继续沟通,现场又恢复热辣,但第三场演出取消了。
等两名随行者也离去,于丝终于抬起头来,毫不在意地走到卫生间,洗手池的红光向上投射,脸上没有异样,但还有痛感。
冷清东跑到卫生间门口,扶着门一脸奸笑“于总吃啥,五千以里,冷哥请客亏你长了张值钱的脸,把你跟隋弋编在一起都像真的,成功把他们唬住了,不然按他们开的价钱,我真赔死了。”
于丝从镜中看他春风满面,讽刺道“我挨这嘴巴子就值五千块”
冷清东走进来,搭住于丝的肩膀,笑嘻嘻地说“一点亏不吃啊我们于总,那你说想吃多少钱的。”
于丝听得出成交价可观,转过身,后腰抵在洗手池裙边,说“饭就省了,折成钱吧。”
冷清东停顿一下,说“那我给你多少合适呢”
“你觉得一巴掌和我这么多年救场值多少钱,就给多少。”数秒后,于丝又微微一笑道“多少都不挑。”
冷清东犹豫片刻,打个响指,“行。”
于丝边往外走边发给他卡号,扬手道别。
冷清东对着她背影又问“最近这么缺钱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吗”
于丝没答。
冷清东也没多问,问出来就得管,他没闲钱当那活菩萨。但于丝一句多少都不挑,他也不能亏待她。他转给于丝三万块钱,微信发给她一句“谢谢老妹这两年的帮忙,店没了人还在,以后有事用得着哥,就跟哥说。”
于丝在更衣间卸妆,顺便看了眼冷清东的酸话,没回复。换完衣服,她把从前廉价的衣物装进纸袋。拉开抽屉,都是顾客送给她的首饰,她一件没动过,就怕哪天这些抠门还爱装的男人又找个借口要回去。现在好了,要也没地方要了。她手臂一挥把它们收进口袋,往外走。
她把纸袋丢进垃圾桶,双手抄进麂皮夹克兜里,朝公交车站走去。
晚班车人也挺多,她站了五站地,随着车辆的行驶节奏,像一条挂在吊环上的黑丝带,就这么飘到了东城区。
京西第一医院灯火通明,急诊大厅前一直在堵车,喇叭响个不停,保安疏通没起什么作用。
于丝抄兜从车隙穿过,率先进入大厅,乘电梯,来到心外病房区,跟站在门口的尤椿接上头。
尤椿神情疲惫,“转到重症监护室了,乐乐在医生办公室,主治医师要说点注意事项。”
于丝、尤椿、乐乐是从小学就是同学,关系一直很好,于丝和尤椿兴趣相当,都考入京西师范的历史学院。乐乐因为高考那年家庭变故,错过了高考,复读一年准备再战,唯一的妈妈突发心脏病,要植入支架,掏空家底做了手术,又诊断出癌,需要化疗,她就在这节骨眼请了一个月假。
尤椿看于丝背着贝斯包,脖子上还有吻痕,想问吻痕,开口却是“怎么背琴回来了,以后都不去救场了啊”
“那地方卖了,以后都不去了。”于丝坐下后说。
尤椿也坐下来“那你以后还有什么理由跟”话说到一半,乐乐面色蜡黄、神情慌张地回来了,甚至没看到二人,径直穿过了她们。还是尤椿手快,拉住了她,“干嘛去啊医生怎么说啊接下来要咋办啊”
乐乐一愣,好半天才清醒,嘴角不由得向下抽搐,随时都有可能掉眼泪的样子,小声说“要交五万块押金”
尤椿跟于丝对视一眼,没有一句废话,默契地把钱都拿出来于丝把冷清东给的三万转给乐乐;尤椿直接转给乐乐五万块。
乐乐攥着手机,看着转账金额,眼泪砸在了屏幕。
于丝捏捏她的肩膀,说“不慌,阿姨情况稳定后都交给特护吧,你回去备考。”
尤椿握住乐乐另一只手,额头贴在她太阳穴,说“我俩在,你踏踏实实的。”
乐乐泣不成声。
于丝把小叔给的五百也塞给乐乐,“吃点东西,你这营养不良的样,跟我俩站一起就像小学生。”
尤椿点头,也把现金都塞给乐乐。
乐乐只顾流泪,健谈的人突然沉默不语。两人也没给她的精神状态增添负担,走得利落。站在中心路十字岔口,隆冬的风钻进骨头缝,两人哆嗦一下,不自觉靠拢了身体。
好一会儿,谁也不说走,尤椿反应过来,问“你不会没留下坐车的钱吧。”
于丝实话实说,“我以为你留了。”
尤椿心累,“现在怎么办”
于丝想得开,“也没多远,走回去吧。”
尤椿不走,“我给我哥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们。”
“那我走回去。”
尤椿不懂,“你有点怪啊。”
于丝没接话,一个人背着琴朝前走。尤椿不放心她一个人,不情愿也还是追上去了,还没挽住她,她突然停下,脱了夹克,推到尤椿手里,吸吸鼻子,揉揉眼,拍拍额头,用力呼哧几声,让自己气喘吁吁。
尤椿刚想问她抽什么风,顺着她眼神看到一个身着纯白的男生,正从对面音乐厅往外走。
尤椿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