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4章(捉虫)
对上她充满防备的眼神,顾瑾城挑了挑眉:“怎么说的我跟恶霸一样。”
“你难道不是?”蜚蜚呛他一句。
这孩子,可真记仇。
顾瑾城修长的指尖划了下额前的碎发,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倾身,胳膊撑在窗台上,凑近了看她。
声音也刻意压低了:“自己买的花灯,自己不认识?”
果然是她在烟火大会上买的那两盏,蜚蜚抿了抿嘴巴,可是,怎么会在他这儿?
看到小姑娘怀疑的眼神,顾瑾城又不敢说话了。
生怕一言不合,再惹她不高兴。
“那天,我其实认出你了。”蜚蜚低着头,小声说,“你戴着一副很恐怖的面具,对罢?并且,从屋顶上跳下来,救了我。”
只可惜事出突然,她都没反应过来,眼前这人就“咻”地飞走了。
“嗯。”顾瑾城等着她后面的话。
蜚蜚又抿了抿嘴巴。
好一会儿,才小声说:“谢谢你。”见顾瑾城板着脸,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昨天,也谢谢你。”
“啊,那个……”顾瑾城突然语塞了。
天知道,他不是有意板着脸的,而是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该怎么应对!
她怎么突然就道谢了?
少年心想,这这这、这要怎么回答?!
——不客气?未免太生硬了些。
——应该的?好像又有点儿太假了。
“这两次,我都挺害怕的。”蜚蜚抬眼瞧了瞧他,只一瞬,就又快速垂眸,鼓起勇气说,“之前是我误会你了,你、你其实是个好人。以后、我也会好好对你,不再随便生你的气了。”
嗯?!
顾瑾城飘了。
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蜚蜚。
“这就感动了?”顾瑾城说,“跟哥在一起,好处多着呢,可不只是护着你这么简单。”
蜚蜚:“???”
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哪里不对。
“今天这么乖,哥带你去玩儿?”顾瑾城说着,冲窗台边上的花灯扬了扬下巴,“带你放花灯,去不去?”
蜚蜚愣了愣,弱弱地说:“这大白天的,放花灯?”
“而且,端午节不兴放花灯啊。”蜚蜚说,“在沬州,端午节要系彩线。”
“彩线是什么?”顾瑾城撑着脸看她。
见这小恶霸竟然连彩线也不知道,蜚蜚颇为同情。
不禁想起他小时候,连过年要吃的萝卜丸子都没有吃过,实在是丧失了很多乐趣。
“牛郎织女的故事你听过吗?”蜚蜚问。
顾瑾城其实听过,但更想听她和自己多说几句话,就摇了摇头。
蜚蜚一副“这孩子真可怜”的表情。
在他的窗下,耐心地与顾瑾城说了一遍,牛郎织女的故事。
“所以,为了让牛郎和织女能在每年的七夕节见面,”蜚蜚认真地说道,“孩子们要在端午,系上五彩缤纷的线。”
见他听得仔细,蜚蜚也收到了鼓励一般,继续说道:“要一直戴到七夕前夜,才能将彩线剪下来,放在屋檐上。喜鹊就会把彩线叼走,给牛郎织女搭鹊桥,他们才能见面啊。”
“原来是这样。”顾瑾城给她倒了杯水,“好感人啊,还有吗?”
说着,发出体贴的邀请,“你要不要进来说?”
蜚蜚喝了一口茶,往他的房间看了看,果断地摇了摇头:“我马上就要回去了。”
这就要走了?
顾瑾城耳朵一动,如果是某种动物,此时恐怕已经警觉地立了起来。
趁着她正抿着茶杯,黑衣少年单手撑着窗台,敏捷地起跳,下一刻,已经站在了少女的面前。
迅速拿过花灯,同时,牵起蜚蜚的袖子。
“去哪儿?”蜚蜚连忙把茶杯放在面前的窗台上,转身跟上少年的步伐。
顾瑾城不好意思回头,便只说:“先去把花灯放了,然后,再带你去买彩线。”末了,不忘问一句,“行吗?”
-
两人来到络江边上,顾瑾城拿火折子将花灯点燃,递给蜚蜚。
小姑娘捧着一只漂亮的花灯,看看花灯,又看看面前的少年,有些茫然。
“放啊。”顾瑾城说。
蜚蜚见他冷硬的脸庞,有些犹豫地说:“要、要许愿。”
“那你许啊。”
蜚蜚:“……”
“许、许什么啊?”疑惑而谨慎的表情,似乎是被绑架过来放灯的。
顾瑾城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我帮你?”少年体贴地问了句。
蜚蜚如蒙大赦,乖乖伸直手臂,将手里的花灯捧到他的面前。
此时,阳光正好,春风拂面,空气中隐隐传来花香。
两人坐在江边,时不时有鱼跃出水面,迅捷地甩几下尾巴,又“噗通”一声,摔进江里。
顾瑾城郑重地接过她手中的花灯,低头瞧了一眼。
花灯中间有一只小蜡烛,此时正摇摇晃晃地燃烧着。但因为是白天,看不出效果,若是在晚上,兔子图案上面映着跳跃的烛光,会跟活了一样。
“不要说出来
哦。”蜚蜚提醒他,“说出来会不灵的。”
顾瑾城便抿了抿嘴巴,在心里悄悄说:“希望江二叔一家,平平安安,身体健康。”认真说了好几遍,才睁开眼睛。
见小姑娘在旁边看着他,他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傻。
咳了一声,顾瑾城弯腰,双手捧着花灯,悬在水面上,偏头问蜚蜚:“我放了?”
蜚蜚连忙点头,顾瑾城便小心地松开手。
花灯平稳地落在水面上,被波纹带的晃了晃,随即,随着春风拂动水面的弧度,缓缓飘走了。
“还有一个,你也帮我许了罢。”蜚蜚将另一个花灯也递了过去。
顾瑾城看着她,心想,妹妹可真好,愿意把愿望让给他。
“我只有一个愿望,已经许了。”顾瑾城说。
“这样啊。”蜚蜚自己不想动脑子,也不好催他,毕竟他都已经放了一个了,只好说,“那我想想。”
顾瑾城帮她把花灯点燃。
蜚蜚实在想不到,就默默地许下:“希望顾瑾城早日破案,了却一桩心愿。”
说完。
小心地将花灯放在水面上。
“好了,”蜚蜚像完成了任务似的,站起来,拍拍裙摆,“我们回去罢。”
过会儿哥哥姐姐该醒了。
刚好还可以买些好吃的回去,安慰一下姐姐。
“顾瑾城,你昨晚那么晚睡,知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蜚蜚有些沮丧,“我问别人,他们都不知道。”
顾瑾城自然什么都知道,见她担心,便一五一十同她说了。
“此事有太傅出马,长公主算是踢到铁板了。”顾瑾城劝她,“即使太子回来,也不敢去跟太傅大人叫板。所以,你不用为此伤神。”
蜚蜚都惊呆了。
提及太傅,她脑子里浮现的,还是他在正厅老泪纵横的画面,哪里想到,他竟然如此强势?
“外公、真有这么厉害?”蜚蜚不敢相信。
顾瑾城失笑:“当然。”
“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京?”顾瑾城问她,“算算日子,二哥也要进京赶考了。”
蜚蜚如实回答:“说是端午过后,具体的时间,二哥还没有说。”
“到时候我与你们一道儿。”顾瑾城说道。
两人正在街上步行。
闻言,蜚蜚脚步一顿,停下来瞧着他。
顾瑾城过偏头,对上她狐疑的眼神,挑了挑眉,无声地询问她怎么了。
“你,”蜚蜚凑近他一些,小声问,“你不查案了?”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顾瑾城松了口气,还以为她是不愿意自己跟他们一起上路。
“早就查好了。”顾瑾城笑笑,眼神邪肆。
说完。
脚步轻快地前行。
蜚蜚猛地瞪大眼睛,回头看看络江的方向。
这、这么灵?
-
两人来到一个卖彩线的摊位,顾瑾城问:“彩线要买什么样的?”
蜚蜚以为他是被牛郎织女的故事感动了,想自己戴,便在旁边充当狗头军师,压低声音告诉他:“越花越好。”
顾瑾城垂眸看着摊位。
有五颜六色的细线,还有用细线变成的手链。
有单色的,也有花色的。
“这个,”顾瑾城指着几条黑色的手链。
蜚蜚一看,就暗暗摇头。
少年穿黑色的确很好看,可他浑身上下全是黑色,难免有些刻板,冷着脸的时候,更是跟个恶霸一样凶蛮。
个子又高,自然叫人望而生畏。
正要出言提醒,就听恶霸说,“这个不要,其他全要了。”
蜚蜚:“……”
摊主顿时喜笑颜开。同时,又有些难以置信,便只是笑着看他。
“他、他开玩笑的。”蜚蜚连忙上前拦着,“不好意思啊,我们用不了那么多。”
说完。
扯了扯顾瑾城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说话。
接着,挑了几捆颜色鲜艳的细线,让店主帮忙包一下。
顾瑾城在旁边付钱。
蜚蜚已经拿着线到旁边去看糖葫芦了,顾瑾城垂眸,看见摊上那堆黑色的编织手链里面,有一只黑色的,上面缀着一只陶瓷的小兔子。
几文钱的东西,他直接放了块碎银子在摊上,额外将那条手链挑走了。
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串糖葫芦,差点儿怼在了他脸上。
糖葫芦后面,是一张明媚娇艳的脸。
蜚蜚晃了晃手里地糖葫芦,展颜一笑:“你帮我买彩线,我请你吃糖葫芦呀。”
顾瑾城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觉得心跳得很快。
而且,下意识将手上那条黑色的手链藏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接过那一串糖葫芦。
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这样局促过。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少年看着面前的蜚蜚。
小姑娘皮肤白皙,嘴唇红润,眼睛里似乎含着一掬清泉,笑起来的时候,四月天的阳光都比不上她的笑容。
很耀眼。
顾瑾城望着她,甚至不敢靠近。
“你怎么了
?”小丫头咬着红山楂,腮帮子鼓鼓的,嘴巴上沾了淡红色的糖浆,显得更红,而且亮晶晶的。
黑衣少年连忙别开脸,咬下一整颗山楂。
结果,好酸……
身后的摊主脸上挂着堪称慈祥的微笑,远远地望着他们,目光似感慨似艳羡。
——年轻真好啊。
-
两人一同回了家,补觉的家人果然都已经醒了。
哥哥们和爹娘在厅中说话,姐姐还在院子里,蜚蜚便连忙跑了回去。
阿柔今晨快天亮才睡下,醒来不免头疼。
恹恹地坐在镜前由着白芷帮她梳头,难得显出几分迷糊来。
“姐姐,你怎么样?”蜚蜚今日一直在担心,见她神色不太好,更是心疼。
把自己从街上买的小玩意儿,还有糖人糕点之类的,一股脑放在她的桌子上,见她没什么精神,主动说:“我帮你按按?”
阿柔其实已经清醒了,只是有些不舒服,缓一会儿就好。
可是,见妹妹皱着小脸,若不让她帮忙,定然会更加担心,便由着她了。
蜚蜚站到姐姐身后,双手放在阿柔肩颈处,拇指缓缓推拿。
她瘦,肩也薄。
但此时,蜚蜚却觉出手底下的肌肉略有些紧绷,定是累着了。
阿柔原本还当她是闹着玩儿,没想到,居然捏得有模有样,舒服的很。
捏了会儿肩颈,又帮她按了按太阳穴。
阿柔闭着眼睛,沉重的身体渐渐放松了起来。
“好了好了。”抓住妹妹的手,阿柔笑着说,“我现在觉得好多啦。”
边说,边揉了揉她的手,怕她累着。
一想到姐姐在坐牢,她却在睡觉,蜚蜚就觉得十分愧疚,低着头站在旁边。
阿柔察觉到妹妹的失落,牵着她的手:“怎么了?”
“我、我听说,长公主被抓进大狱里去了。”蜚蜚说道,“姐姐,他们昨天,没有刁难你罢?”
“他们自然不敢。”阿柔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什么时候吃过亏?”
这倒也是。
蜚蜚略松了一口气,又抱住姐姐的腰,撒娇道:“那你以后,记得把我喊起来哦。”
“虽然我很笨,也不会说话,但我可以陪着你啊。”小姑娘说道,“审刑处那么远,听说又很冷,我若跟你一起去,还能一起说说话。”
“小傻子。”阿柔捏捏她的脸,“这种事情哪有一起的?”
蜚蜚便又说:“那就让我替你去,你在外面帮我,我们这叫——强强联手!”
阿柔失笑,知道她是担心自己。
别看她插科打诨的,实际上,肯定吓坏了。
“没有下一回了。”阿柔说道,“此事可大可小,今上不可能再让萧如茵出远门。”
纳兰氏早已今非昔比,若让有心人利用,此事还有可能影响皇后和太子。
因为今上最烦大臣结党营私,对太子的要求更是严苛,所以,太子根本没有站稳脚跟的机会。
不然,也不会想要借着顾瑾城这把东风,急着出来拉拢大哥。
只可惜,顾瑾城根本懒得搭理他。
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除了避嫌,别无他法。
皇后可能会帮她说话,故而,不会罚的太重,但想要像现在这样骄横跋扈、为所欲为,怕是不可能了。
“姐姐是最厉害的。”蜚蜚抱着姐姐,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阿柔都让她说的不好意思了,捏捏她的脸,一边让白芷继续给自己梳头,一边和妹妹说些有的没的。
蜚蜚献宝似的,将自己在街上买的东西一一拿过来。
看到那一包彩线,阿柔挑了挑眉。
沬州的端午节有很多习俗,比如在屋檐上插艾蒿、吃青团、彩蛋、系彩线……好多好多,不过,彩线是小孩子才系的。
过了13岁,她们就没样再玩儿了。
彩线有很多种玩法,除了将五颜六色的彩线直接系在手上,女孩子之间还流行编手链儿或者编彩蛋网。
彩蛋就是在鸡蛋壳上涂各种颜色,画好以后,放在鸡蛋网里面,拎着去和小伙伴们显摆。
小时候玩的花样多,长大之后,事务繁忙,便没有那个心思了。
“怎么还买了这个?”阿柔笑着看看妹妹,以为她是童心未泯。
可是,这是顾瑾城买的呀!
蜚蜚挠了挠小圆下巴,不太好意思说。
阿柔原本也只是随口一问,见她还害羞了,不禁失笑。
重新拿起一只糖人,糖人两边都贴着糯米纸,白色的糯米纸中间,黄澄澄的糖人亮晶晶的,十分好看。
阿柔问她:“这是给我的吗?”
蜚蜚连忙点头。
“特意让摊主捏的嫦娥。”蜚蜚望着姐姐,觉得姐姐比嫦娥还要好看一些。
阿柔虽不爱吃糖,却喜欢她这样想着自己,于是,很给面子地揭开了表面的糯米纸,开开心心地吃了。
梳好头发,已经差不多能吃上晌饭了。
阿柔没什么胃口,又见自己脸色不好,遂简单上了点胭脂。
她本就跟玉捏的一样白,这样稍作妆点,
便十分好看。
-
晌饭后,一家人乘着马车去了郑府。
顾瑾城家里同太傅也颇有交情,加上有事要说,便与他们一同去了。
先前便已经打过招呼,是以,马车刚到街口,就看到有郑府的人来迎接他们,帮他们牵马。
到了大门口,江敬武先是一愣,左右张望片刻,以为走错了。
——家里其他人没来过,他可是来过的。
头一回来的时候,就是间普通的宅子,这才离开多久,府内怎么就张灯结彩、焕然一新,甚至连大红绸子都挂上了。
就差在门口贴两张囍字,好给人原地成婚。
“府内有喜事?”江敬武狐疑地问管家,问了才觉得不对。
郑府的适龄青年,就是他家那几个不省心的老大难啊!
除了他们,郑老都六十多了,与大周夫人相敬如宾,不像是要再娶的。
管家笑了笑,忙说:“大小姐回府,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
江敬武:“……”
“太傅大人太客气了。”江敬武笑了笑。
一家人浩浩荡荡地进门去。
太傅一年只回来几天,家里仆从不多,这会儿都在门侧边站着,管家特意叫出来认人的,免得哪天在街上碰着了,连家里主子都不认识。
原本,太傅在正厅等着,一直见不到人,等不及就出来迎他们。
大周氏没办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起来。
“来了啊。”太傅笑得眼睛都眯到了一起去,“快,先进屋。”
说着,来到二哥身边,小声说:“外公那儿有几套书,都是绝版!待会儿带你去挑。”
二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上回送礼的事情惹了大乌龙,太傅迫切地想要更正错误,再三检查之后,总算将见面礼正式给了出去。
火铳大哥上回见过,已是觉得精妙绝伦,得知是送给他的,即使稳重如江校尉,也小小地不淡定了一把,令老头无比高兴。
一时,宾主尽欢,气氛欢乐。
就在蜚蜚觉得,这个外公真是不错的时候,太傅旁边的大周氏突然开口:“老爷,周大也在家中,您看……”
提到周大,外公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你提他干什么?”老头脾气不好,“他在这儿好吃好喝的,还亏了不成?”
他不想在孩子们面前提这些,就说:“无关紧要的事情,待会儿再说。”
大周氏面色便难看了起来,接下来,全程没有再说一句话。
蜚蜚和姐姐对视一眼。
不禁想起,上次大周氏去江家的时候,也是不怎么和他们说话,一直在跟小周氏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还笑笑。
但对阿娘和江家其他人,就是一副高贵冷艳的表情,似乎跟他们说话,有辱她的身份一般。
那会儿,蜚蜚还以为她只是不爱说话,现在想来,只是不爱跟他们说话罢了。
但是,眼下这么个场合,好像真的不适合提起什么周大嘛。
她为什么还要说?
“今日一早,小周氏也被知府收押代审了。”阿柔小声同妹妹说了一句,“她身上还有伤,大周氏许是在为她鸣不平。”
蜚蜚不禁挑了挑眉。
这个小周氏,根本就是活该,不仅侵吞别人的东西,而且让人用这东西给打伤了,真正的自食恶果。
但大周氏那么疼她,自然是看不到这些的。
只会觉得她们闹得太过分,竟然将一个受了伤的人押进牢里!
是以,先前还知道遮掩一下,这会儿,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了,直接对他们冷脸。
她一向存在感弱,不喜欢说话,是以,太傅都没有发现她的背地里的小情绪,还在跟大哥、二哥还有阿瑾说一些京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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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事忙,我在沬州也待不了多久。”太傅说道,“五月初九是好日子,你们便同我一道儿回去,路上也可相互照应。”
二哥想的却是,不光能照应,还能问他更多的问题。
当即看向三弟和两个妹妹,无声地询问。
是他要考试,阿森和姐妹两个只是去玩的,自然要以他的意见为先,自然点头,同意了下来。
外公更加高兴,晚饭都多吃了一些。
但席间,蜚蜚和阿柔却没少观察大周氏的脸色,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她对阿娘似乎充满了戒备。
每次外公与阿娘说话,她看起来都很紧张,而且会故意装作不在意的样子,眼神固定在一个位置,不停吃东西。
一见阿娘对外公并不热情,才又渐渐放松下来。
即便是后娘,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啊?
何况阿娘这么长时间没有回去,早已经影响不到她在郑家的地位了,她怕什么?
没错,就是怕。
而且怕得很明显,以至于蜚蜚和阿柔都能看出来。
晚饭后,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阿娘带着兄妹几个和几箱子见面礼先行回家。
二哥兴致勃勃地跟外公去书房挑书,阿爹在大周氏地唠叨之下,决定留下来算算周大的账。
顾瑾城因为有事找外公,也说要再等一会儿。
路上的时候,姐妹俩把自己的发现和阿娘简单说了,阿娘无奈地摇摇头:“我也发现了,但想着,她只在沬州待十几天,不妨事,便没放在心上。”
“小周氏眼下也没工夫动那些歪心思,我还是,能清净几天是几天。”阿娘说道。
这几天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见阿娘面露疲态,姐妹俩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暗暗留了个心眼儿。
毕竟,大周氏那么疼小周氏,眼下她落得这么惨的境地,大周氏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而且,她早年对阿娘做了什么,大周氏显然一清二楚,而就光从小周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一点来看,大周氏应当也没少从中出力。
外公也说过,他年轻时一心为政,对阿娘很是忽略……
——阿娘做姑娘的时候,估计没少受她的气,不然,她现在何必怕阿娘?
极有可能,是怕她想起什么来。
“你们也不要想那么多。”阿娘拉着她们的手,“你二哥估计要十月份才能回来,此去甚远,这几天课不要乱跑了,好好在家里陪阿娘,嗯?”
提几次,姐妹俩也是有些伤感,自然满口答应。
阿娘便交代她们一些事情,说已经托人在京都找好了宅子,叫他们先过去住着,等二哥考完,再看看要不要买一套。
还说,到了京都莫要贪玩,那儿达官贵人多,一个不小心说不定要得罪人。
越是这样交代,离别的感觉反倒越强烈。
再加上阿嬷和三叔、三婶他们也要离开,原本一大家子的人,突然全都要走了,叫人心里怪难受的。
连带着,看胖墩和陈花都没有那么碍眼了。
从郑府回去以后,还专程去看了看他们,根本她们说,端午节一起过。
胖墩和胖虎的伤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在这住了几天,又听说了长公主的事儿,像是终于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似的,乖顺得不得了。
柏秋给他们准备了好几车的东西,让他们带回老家,保管让他们风光个够。
另外还为陈花购置了许多孕妇用的东西,怕她路上辛苦,还专程准备了宽敞柔软的马车,又请了镖师,保护他们的安全。
二伯母这样以德报怨,让陈花和胖虎简直无地自容。
-
转眼,便到了五月九号这天。
江家门口停了十多辆马车,除了垫了软垫用来坐人的,还有几大车多货。
其中,有两车是兄妹几个的行李,剩下的,全是柏秋给阿嬷他们准备的特产,另有一些专程带给大伯母一家的东西。
尽管再不舍,柏秋也只得同他们依依惜别,交代孩子们不要贪玩,好好学习。又让阿嬷保重身体,以后常来。
外公在城门口等着他们过去汇合。
大哥要带着蛊雕军回京述职,故而,也与他们一道儿。
除了大哥,兄妹几个都是第一次离开爹娘这么长时间,多少都有些不安和不舍。
柏秋忍着没哭,反倒劝他们趁天色尚早,凉快,赶紧上路,中午之前若能赶到驿站,便不至于那么辛苦。
等他们走了,看着略显空荡的家里,才与江敬武哭了一场。
蜚蜚也难受的很,握着一把团扇,在车里默默流泪,团扇阿娘也有一把,正是她送的,与她手里这把是一套,看着它,蜚蜚就能想到阿娘。
阿柔原先抱着她安慰,渐渐又觉得热,便一边给她打扇,一边给可怜兮兮的小姑娘擦眼泪。
天色尚早,蜚蜚哭了一会儿,累了,便在马车里躺下。
结果马车晃晃悠悠的,如婴孩时期的摇篮一般,渐渐的,她睡了过去。
车队来到城外的一处岔路口。
阿柔从马车里出去,与阿嬷道别。同时,再三交代镖头,一定要保护好阿嬷他们的安全,镖头自然领命。
初夏的朝阳染红了半边天,巨大的日头从东方缓缓升起。
车队自岔路处分开,一往东,一往西,像两条分流的河,汇入不同的江海。
太傅年纪大了,颠簸不得,于是,他们这一队的车马,速度缓慢,自然也就平稳许多。
连带着让蜚蜚这一觉睡得极安稳。
除了热。
日头火辣辣的,虽然马车里晒不到,但有些闷,小窗外倒是有风不停吹进来,总还是杯水车薪。
小姑娘躺了一会儿,渐渐打蔫了。
索性很快到了驿站,简单洗了个澡,稍微轻松许多。
他们一路不求快,刻意避过中午日头最毒的时间,慢慢悠悠地赶路。
顾瑾城与他们一道儿,他鬼点子多,听说蜚蜚觉得热,便特意找了驿站的人要了许多冰,临走时装在桶里,里面放一些当季的瓜果。
不仅能将瓜果冰镇,而且多少能冒出些冷气儿,叫马车里没那么闷。
有了这个法子,一路上也并不算难熬。
五天以后,他们总算到了京都的郊外,能远远看见京都的城门了。
因大哥带着蛊雕军和几千将士,不得进城,许得了今上召见,才可带着十七名蛊雕军进京。
于是,半日前,便与
他们分开,带人去了十里外的校场驻扎。
受了几日的苦,总算快到了。
大伙儿不免激动,说笑的声音大了些。
阿柔和蜚蜚也打开了车帘,打量着周围的景象。
不过,让她们意外的是,眼前的景象不仅和繁华搭不上边儿,反而全是树,少有人迹。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还在后面。
眼下正是傍晚,未见夕阳,但天色已没有那么热了。
官道平稳,马车变稍微加快了速度,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到家。
可是,就在他们里城门还有三里多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前头的马车停下,车队自然也没有继续往前走了。
过了会儿,不醉回来通报,说大周夫人觉得他们也很可怜,要随从给他们点干粮打发他们离开。
“有二三十个呢。”不醉说道,“怪吓人的。”
正说着,车队恢复了行进,应当是将他们给打发了。
不醉有些好奇,掀开帘子看了看。
却见得了干粮的难民并没有离开,而是三三两两地站在了道路两边,神情麻木地目送着他们经过。
蜚蜚:“……”
这真的是京都?可别是来错地方了!
怎么觉得,还不如沬州呢。
正要小声与姐姐说,马车就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突然落在了车顶上似的。
“有此刻,保护大人。”车外有人大喊了一声。
车里的三人:“!!!”
下一刻,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个脏兮兮的脑袋到挂着出现,还冲她们笑了笑。
阿柔和蜚蜚还没有反应过来。
身边的不醉突然大叫一声:“啊!——”
紧接着,下意识地,猛地一拳,打在了那个倒挂的人脸上。
两行鼻血倒流了出来,使得那张脸更恐怖了!
车身剧烈地晃动,顾瑾城跃上她们那辆马车,一脚将人踢了下去,随即,拔开双刀,气势恢宏地冲进了混战的人群。
但始终没有离开蜚蜚的马车。
——前面太傅的车根本不缺人保护,而他也根本不关心,除江家之外的人怎么样。
不过,他虽然拿着刀,却并没有用刀刃,最多用刀把磕一下对方的后颈,卸了他们的力道。
因为这些难民最是难缠,一旦产生伤亡,他们便会联合起来反抗,到时候会更加麻烦。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如此肆无忌惮。
可是,此处里京都这么近,从未有过躁乱的先例,通常都是三三两两聚集起来拦车,给了吃的或者钱物就放行。
如此大规模出现,还目标明确,上来就奔着阿柔和蜚蜚这辆车……
顾瑾城眼神变得危险起来,看向太傅那辆车的方向。
太傅带了不少护卫,这些难民肯定是占不到便宜的,而那些难民似乎也并不打算劫财或者杀人,顿时一窝蜂地迎上顾瑾城。
身手矫健、手法阴损,显然不是普通的难民。
顾瑾城一脚踹开一人,一拳击倒一个,很快就将他们全都打趴下了。
正要让护卫将他们捆起来,找巡防队来处理。
暗处的一个难民突然拔开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却没有攻击任何人,而是目标明确地在姐妹俩那辆车的马屁股上戳了一刀!
这些王八蛋,果然是有备而来!
顾瑾城当即跃上马背,死死拉住缰绳,想要将它控制住。
可是,马已然受了惊,当即一个嘶鸣,随即,狂躁地踏着蹄子,没头没脑地往树林里冲……:,,,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