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真相

    黑雾中浮现了一道迷糊的人脸，正是先前的阮南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旁正龟缩沉睡的北宫清初的神魂。

    并非他不想把对方神魂彻底抹去，而是暂时做不到。

    一来现在的他太过虚弱，只能算是八百年前侥幸残余的一缕游魂，被招魂曲勉强招回此世。

    二是对方的神魂虽然陷入混沌，却有一股道运护持，目前自己还无法破开。

    他随意打量了一眼此处灵台，一盏烛火飘摇，应该是那人家族中为他点起的魂灯，一旦魂灯熄灭，家族中自然知晓他已经死亡。此外还有风铃悬挂，短剑横空，但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魂器，不值一提。

    这让他颇为困惑，一个拥有道种灵源的年轻人，在任何时代都称得上天骄人物，足以被视若珍宝的保护起来，但为何此人灵台保护的如此儿戏，让自己轻易得逞。

    按理来说，低境修士最忌讳神魂攻击，因为他们的神魂孱弱，很难有自保之力。大部分世家子弟，都会拥有一件品秩不错的魂器护持。

    不过他也懒得深思，念动间，原本以一种诡异方式攀附在北宫清初体内的黑线消失不见，而北宫清初的右手小拇指上却多出一个黑玉质地的戒指。

    “北宫清初”略微生涩的摇了摇头，活动了下身子，似乎颇为舒服。

    想起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他还是很满意的。

    戒心重，心思细，几乎从未真正相信过“阮南照”，直到“阮南照”在他眼前彻底烟消云散，那个年轻人才略微放松心神。

    也正是因为北宫清初的这个放松，才让他有机可乘。

    他始一进入那片灵墟洞天之时，便化作巨大黑蟒缠绕住了悬浮空中的封镇碑，当然，也付出了极大代价，否则当时状态下的他根本没有能力靠近那块封镇碑。

    后来被北宫清初识破他的计量，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大家族子弟嘛，见识自然广阔。

    一计不行他便又生一计，主动现身与北宫清初交谈。

    北宫清初行事狠绝，一见面便要炼化了他，若他真是此地孕育而生的月灵，在“炼丹炉”面前，定然难逃一死，毕竟那道别名“炼丹炉”的大符，连他当年都有所耳闻，可见威名不小。

    本来他也就骑驴下坡，假做被炼化，只要散去部分禁源，让北宫清初放下戒心，他也就能继续潜伏。

    谁料被北宫清初又发觉到“炼丹炉”奈何不了他，他只好临时捏造了一个身份，让北宫清初自己胡乱猜想，北宫清初果然认出了那位“方寸仙-阮南照”。

    他略微惊讶于北宫清初的见识，所以之后的每一句话几乎都是实话，就是担心北宫清初真的很了解那个阮南照，发现语言上的端倪。

    说实话，虽然同为一千八百年前的人物，但他对那阮南照并不熟悉，只是无意间在那场天仙宴上听到了阮南照洋洋自吹的诗，他觉得好笑，却也记了下来，没想到今天反而派上用处了。

    至于什么狗屁“玉兔恭送捣桂帖，八月十五飞仙宴。”纯粹是给自己脸上贴金，一个天门七境的修士罢了，若非仗着那位八仙之首的面子，他也配参加飞仙宴？

    所以那天他破例出手，亲自斩灭了阮南照的神魂，彻底断绝了对方转世轮回的妄想。

    虽然阮南照的身份是假的，但并不意味着他说的话全是假的，相反，除了阮南照这个身份，他所说几乎都是实话。

    而那条黑蛇也确实是他的心魔所化，当初他没有亲手消灭，是因为藏着更大的野心，但如今形式发生巨变，他已经没有实力掌握全局了，自然也就不可能留着随时会成为催命符的心魔，所以才假借北宫清初之手除之。

    他说真话的另一个原因也是因为说假话没有把握应付北宫清初，他深知对于这类胆小如鼠，又自觉聪明的人，坦白对之反而能取到迷惑的作用。

    否则仅凭一本修行手札，根本动摇不了对方。所以他才会托出当年天仙宴的真相，让北宫清初自己琢磨。

    事实也证明他的选择确实没错，北宫清初在勘验了祛魔印之后，已经稍微放下了戒心，当看到自己在他眼前“灰飞烟灭”后，才真正安心。

    想到那个胆小如鼠，戒心深重的北宫清初，他也不由有些动怒，若非对方如此难缠，他又何须浪费那枚“乱神珠”。

    当初那场袭杀，他们自认为准备充分，计划周全，可事实证明还是小觑了那位月君的实力，竟被对方反扑，杀了个尸横遍野，而作为计划实施的关键人物，他更是被对方重点照顾，直接打烂肉身，斩碎天门，甚至连一身道法都被磨灭，最后落了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还好天道循环，原本一直被他镇压在乱神珠中的心魔竟然凭借此地的特殊格局，在吸收了大量月灵中的禁源之力后，成功复苏，而他的一缕残魂也因此被唤醒，不过却因为太过孱弱，导致始终被处于混沌状态的心魔压制。

    直到四百年前他才逐渐有了抗衡心魔之力。虽然只是一缕残魂，但他却道心坚定，誓要复苏重修。

    他一直怀疑那位月君真的找到轮回之地，已经往生成功，所以这一世他也要让对方体验魂飞魄散之痛！

    于是四百年前他便开始布局，先是趁着心魔吸收月灵的空隙，在他的残骸处又凝聚了一道月灵，然后引导一名散修发现位于残骸眼眶中的月灵，蛊惑其将消息在小范围内传开，引来一部分采月客。

    然而他的残骸所在之处乃是当年大战形成的凶地，既镇压着他，也拦住了外人。

    虽然他大概能推演出深渊的真相，却无法左右那股力量，只能假他人之手。在付出了上百条采月客的性命后，总算有人在他的指引下进入了深渊，却依旧无法再进一步。

    无奈之下他只能利用手段暗示那名侥幸进入深渊的采月客绘制了较为安全的路线图，又耗费代价将他送了出去。

    于是，一等便等了四百年，才等到赵昶利用残缺地图将他带离深渊。他原本也想对赵昶下手，但在赵昶身上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又忌惮的道韵，只能暂时作罢。

    谁料兜兜转转又落到了北宫清初手上，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真把他当作突破境界的天地灵宝。为了占据这具身体，他不惜以能抵抗泯渊之力的乱神珠为代价，笼罩住了小部分灵墟洞天，使北宫清初毫无意识的被消弱了神识感知，相当于蒙蔽了片刻“天机”，又趁着“阮南照”和心魔化作劫灰之际，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北宫清初的神魂上留下烙印。

    最终成此大局！

    紫色藤蔓慢慢爬上“北宫清初”的身体，如一条紫龙般缠绕住“北宫清初”的脖子，“北宫清初”露出了极其僵硬的微笑，仿佛万年寒冰融化。他温柔的抚摸着好似有生命的“藤蔓”，喃喃自语。

    “一千八百年没见了啊，老伙计。”

    霎时间无数藤蔓从石壁上倾泻而下，撞进了北宫清初体内，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北宫清初白皙颀长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紫龙印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