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势不两立
燕奚唯一知道能尽快将这酒杯出手的地方就是天材地宝阁，可他拿不准路道长有没有发现他用橐衣隔断了链子，现在去天材地宝阁无疑是自投罗网。moweiwenxuan
一点若有似无的煎饼香传来，燕奚吞了口唾沫，惊觉已是晌午——他该去玄武岛喂冰蚕了。
燕奚踏上玄武岛的码头，地宫中的“玄武令主”立刻就觉察到了，她将神识放出去，一股若有似无的水汽环绕在燕奚身外，却无法穿透燕奚身上的橐衣。
莫非燕奚特地备了法器阻隔金珠的气息？
心机如此深重，真是让人看走眼了。
燕奚不知道自己身外环绕的浅薄水汽，随时都能要了他的命，他只觉得今天格外的冷，拢拢衣领走进了冰洞。
“玄武令主”斜倚在椅子上，右手支颌，左手手指依次轻敲扶手，燕奚的命就是她攥在手里的一只小虫子，生死都在她的一念之间。
那天出手的是白虎令主的徒弟，式微剑主转世的乔薇，她亲眼看到自己的族人一个又一个被挖出心肝，打碎膝骨，化作一堆散土。
她不能让这三个人死得太轻易了，她要慢慢折磨他们，让他们体会至亲分离挚爱永别的痛苦，要让他们众叛亲离含恨而终。
“叮！”问天塔七层飞檐上的铃铛同时响起来——有妖邪之气！
玄武湖的水面顿时风止波定，静得好像一面镜子，清楚地映出一团疾驰而来的紫云。
四方城结界偏偏在这个时候打开了，问天塔的石阶上整齐地站了两排手捧柳枝净水的道士，白虎令主穿了一件簇新的道袍，头戴莲花冠，打扮齐整地含笑看着紫云落下来。
紫云在问天塔上空散开成一朵五瓣花的形状，看到这朵花，“玄武令主”从椅子上站起来，这是——能知一切过去之事的招摇山狌狌！
一旦这只长舌猴子开口，她顶替玄武令主的事就藏不住了！
“玄武令主”裹着一身薄雾出现在问天塔第六层飞檐上时，空中的五瓣花已经纷落到地上，云雾闪开，却没有什么白耳黑毛的猴子，而是五面大鼓和五位站在鼓上的少女。
这五个少女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着大而灵动的眼睛，额上有一对茸角，身穿雀翎织金的短裙，腰间还挂了一面花鼓，落地时大鼓齐齐发出“嘭”的一声，声如惊雷，站在问天塔前的道士里，有两个修为尚浅的立刻被震得晕了过去。
用结界罩住自己和整个问天塔，“玄武令主”有些不明白，看白虎令主的打扮理当是盛邀狌狌前来，为何招摇山会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鼓声疾如雨落，从鼓中跳出五个白发少年，手持双刀长刃扑向白虎令主，鼓声有多快，他们的刀光就有多快，快得在空中织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刀影，封住了白虎令主任何一点生路。
白虎令主的手在腰间一扣，软剑应手而出，他的动作也不算很快，可偏偏每一下都能准确地挡住袭来的刀光：“鹿女！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狌老呢？”
“你还好意思问狌老？”五个鹿女齐声回答，声音穿过鼓声，悲戚中带着一点哭腔，“你在送来的信物上淬了毒，狌老没提防着了你的道，如今已经去大荒永伴蚩尤上祖了！”
“什么？”白虎令主的剑迟疑了一下，一道刀风划过，他的发丝被削掉一缕，“不可能！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鹿女们一拍腰间鼓，舞步越发地迅疾，鼓声随之连绵不绝，“你这瞎话留着下地府骗鬼去吧！”
鼓声带动的波动向四面扩开，原本平静如镜的玄武湖，被掀起一片急浪，站在码头的燕奚忙跳入水中躲避，他刚冒出头，就听到背后一片树木倒下的声音。
“我们要用四方城为狌老陪葬！”看着远处倒下的树，鹿女们发出悲鸣。
看样子不是装出来的，狌狌死了？
远处冒出十几片火光，鹿女鼓声震出的杀气，被朱雀令主给挡住了，虽然倒了一片树林，可对四方城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招摇山的实力根本不足以撼动四方城，这些鹿女也根本不是四方城的对手。
原本赶来杀狌灭口的“玄武令主”不想再看闹剧，一抬手几根冰锥飞出去，无一落空地钉住了鹿女门的脚，将她们的脚钉在了鼓面上。
鼓声骤然停下，白发少年们的攻势随之一滞，白虎令主抓住机会剑光一转，十柄长刃被绞飞出去，上百道元神剑环绕这些少年，其中五柄更是直接架在他们的脖子上，让他们不敢动弹。
鹿女们拔掉脚上的冰锥，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动作一致地将冰锥扔在地上：“哪怕你们杀了我们，我们也要让天下人知道，白虎令主阴险狡诈，暗害了狌老！”
“我没有下毒，其中一定是有误会。”白虎令主收了剑，平举双手掌心向外，表示自己没有恶意，“发生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狌老避世数百年不见外人，若非给你们的那个信物，其他东西不可能穿过结界送到狌老面前，狌老一打开就中了毒，那毒十分凶狠，招摇山穷尽灵药也没能将狌老救回来！”鹿女们说到这里，眼圈一红，珠泪滑落，我见犹怜。
“玄武令主”只觉得她们聒噪：“毒不可能是四方城下的，我们没有理由这么做，而且狌老不是能知天下事吗？如果有人要对他下毒，它岂能不知？”
“狌老如今不在了，这个秘密我们也不怕说出来，”鹿女们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狌老知道的过往是埋进土里的，归阎王管的那部分，正所谓子时为断，夜半收魂，若是在前一个子时之后，这一个子时之前发生的事，狌老尚不可知。”
白虎令主眨了两下眼，将这段绕口的话细品了一下：“也就是说，狌老只能知道昨天子时之前发生的事，如果有人在今天半路拦截了信物，在上面下了毒，在今晚子时之前让狌老拿到，那狌老就没法知道从而无法提防？”
他想到这里，十分肯定地说：“那绝对不是我下的毒，因为信物是好几天前送出去的。”
说完之后，他突然心里一惊，他请狌狌来译鬼道殄文的事极为隐秘，虽然信物送到狌狌手里会花费些时日，可谁会知道那个东西是信物，并在上面下毒呢？
看到天降紫云，本来在问剑台摆阵的上官彤，拉着微微摸过来看热闹，听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瓜，拽着微微摸到问天塔的后面，灌了微微半瓶化石水，自己也喝了半瓶等着看后续。
朱雀令主披着一身火光出现在问天塔前：“其中必有误会，四方城一定会查出真相，给招摇山一个交代的。”
“玄武令主”唯恐天下不乱地开口：“有什么可交代的？说了不是四方城做的就不是，若是不信，凭招摇山的实力……那就尽管来送死好了。”
听到一向置身事外的玄武令主，突然如此咄咄逼人，朱雀令主抬眼看过去，隔着一层雾气，她也看不到玄武令主的神情，却也不好当着招摇山的人和玄武令主争执。
“请给四方城一点时间。”白虎令主收回元神剑，语气诚恳地说。
五个白发少年往后一翻身，合体为一化身成一头巨大的白色长毛细犬，对天长啸一声，伏低上肢对着白虎令主摆出蓄势待发，随时扑上去的姿势。
五个鹿女齐齐跳起来，落在了细犬背上，坐在最前面的鹿女冷冷地扫视了一眼三位令主：“一群自身难保的泥菩萨，放什么大话？！招摇山和四方城从此势不两立！我们虽不能取尔等首级，日后必定在诸位坟前跳一曲丧鼓！”
乔入幽看着负气离开的鹿女，忍不住啧啧两声，狌狌这个老东西又来这套，两千多年前，正道想找它问杀死自己的办法，它就诈死过一次，这一次莫非是因为看到她重见天日所以躲了？
不对，当年狌狌死遁并没有出卖过她，没有理由躲她，刚刚鹿女说招摇山和四方城势不两立，莫非……四方城有大难临头，这个老猴子不想被牵连，所以又诈死逃了？
就算青竹堂曾经的夫子修习鬼道术法，那也不足以威胁到四方城或是四位令主，老猴子乃是洪荒之后存世不多的大妖，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嗯，得找个机会把它抓出来好好问一问。
朱雀令主恢复了四方城的结界，这才抬头看向“玄武令主”，语气中透着不悦：“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白虎令主知道她们一向不对付，忙出来和稀泥：“那个啥，对，雀雀，刚才结界打开的时候，城里有什么异动吗？”
朱雀令主深吸一口气：“没有。”
刚才鹿女发难，朱雀令主能那么快的应对，是因为借着这次迎接狌狌，朱雀令主在暗中设伏，想要看看有没有趁着结界打开溜进来的虫子，没想到一无所获。
白虎令主示意问天观的道士回下面道观去，他站在问天塔门前，看着沉着一张脸的朱雀令主：“喝茶吗？”
看“玄武令主”转身要走，他咳嗽一声：“小武，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