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熬皂角的工坊。zhaikangpei
乔入幽隔窗敲了两下:“洗好了吗?我要沐浴。”
窗内立起一条人影,却没有立刻开门,默了一会燕奚才开口:“如果结了魂契,我是不是就能有你那样的法力了?”
上次她随口一提,燕奚拒绝得想是在要他的命,怎么会主动提这茬?
乔入幽一挑眉:“不能。”
窗户另一边沉默了好一会,燕奚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如果我将魂魄献祭于你,你可不可以帮我杀一个人。”
嗯?
风吹动树下石桌上的书,哗啦啦翻了几页停下,乔入幽目光扫过去,正好看到一句话——幽冥鬼火唯鬼主可驱之。
看来燕奚是在小树林听到她和毒蛛的对话,再看了这本书猜到她的身份了。
乔入幽伸手去开窗户,没能拉动,直接一掌拍碎了跳进屋中:“你献祭我就会要吗?”
燕奚披散着湿发,看到乔入幽跳进来侧身要躲,却被乔入幽一把拽住了腰带,他恼羞成怒地说:“你松手。”
乔入幽的个子只到燕奚的肩,抬眼正好看到他领口露出的一线红,不对,以不死民的身体,拔咒的伤早该消失不见了,而且,她记得很清楚,咒术的伤痕是在脖子中间,这道痕迹却是在靠锁骨的地方。
她不由分说地去扯燕奚的衣服:“谁干的?”
一片电光闪过,将毫无防备的她弹得退后了半步。
燕奚看乔入幽还要来拉扯,一咬牙自己敞开衣襟:“别扯了,衣服扯坏了我也没别的可穿了——路道长,他找到我了。”
细细的金链松松地环过他的脖子,从锁骨下合拢坠在精瘦苍白的胸口,往下垂到腰间又环了一圈,不像是刑具,倒像是精巧的装饰。
乔入幽看金链的粗细和燕奚脖子上的红痕一样,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套的?”
燕奚拢住衣服,耳根羞红:“这根链子是昔年一个嗜好采花的邪修炼的,用来控……奴隶的,不是戴着戒指的主人碰到就会有电光,如果奴隶不听话,只要念咒,哪怕逃到千里之外也能惩戒……嗯。”
乔入幽唤出式微剑挑了一下链子,引出一点电光,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燕奚闷哼一声,他努力平稳自己的气息:“我试过了,解不开的。”
他刚才把自己电得晕过去也没能将链子解下来。
乔入幽不信邪地再用力,剑刃上剑气流转,激起电光一片,灼得燕奚脖颈处焦黑一片,链子却丝毫未损。
乔入幽想了想,比划了一下:“把你的头砍下来还能接回去吗?”
燕奚额头上冷汗密布,脸色苍白,整个人乏软无力摇摇欲坠,背靠着墙才能勉强没有倒下:“没试过。”
他将衣领拉得更低一点,用眼神示意乔入幽尽管来试。
乔入幽看他刚添的伤,因为皮肤白,显得格外触目惊心:“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同是被誉为半神的无启民都要靠吃人肉过日子了,没了神树庇护的不死民,指不定哪儿抽个筋就没了,得慎重啊。
燕奚伸手拢衣服,碰到腰间的链子,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
乔入幽收了式微剑:“你要献祭于我,是想杀了路道长?”
“嗯。”燕奚低垂下眼睛。
“正好,我也有笔帐要和他算。”乔入幽磨磨后槽牙,姓路的对她用鬼灯借运,让她体会了一把久违的痛不欲生,她一定会加倍还回去。
她从随意袋中翻出一叠纸丢给燕奚:“地上捡的,你随便看看吧。”
燕奚低头一看,是一部入门功法,从筑基,开光,融合,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地分卷细论,他不敢相信地看向乔入幽。
昨天乔入幽拒绝得那么干脆,没想到却记在了心里。
乔入幽不好意思承认自己特地问白虎令主拿的,她摸出一支笔挑起链子:“姓路的牛鼻子进四方城了?不带你走反而给你套上这个东西,他想做什么?”
“你们在做什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找乔入幽的虺牀,从破窗户一探头,正好看到这场面。
它目光落到被乔入幽挑着的金链上:“这个是一人心啊?乔啊,强扭的瓜不甜,人家小伙子不愿意,你也不能用这种东西吧。”
凭空出现的式微剑顶着虺牀的七寸,成功地让它闭上了嘴。
燕奚抓住衣领有些慌乱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靠着门他感觉自己心如鼓擂,手也在微微地发抖,他是故意让乔入幽看到脖子上的伤痕,也是故意让乔入幽知道链子的事……
他在赌,赌乔入幽会不会为了他去杀了路道长。
可他实在没想到……低头看向手里抓着的修真手稿,他心中隐隐有些愧疚。
这边乔入幽脱了衣服跳进木桶,懒洋洋地问虺牀:“你认识那链子?”
虺牀悟出点不对劲:“那链子不是你挂的?”
乔入幽甩给它一个杀人的目光,它点点头:“也是,你好像不喜欢男人。”
看乔入幽眼神中的杀机更重,虺牀忙说:“我和你说说这个一心人啊,贼啦有名,六百多年前啊出了个女邪修,自诩天下第一美人,长得也的确有两分姿色,不少男人甘愿做她的裙下之臣,据说她那春水宫不输人间帝皇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乔入幽听的不耐烦:“说链子。”
“要当她的男宠就得戴链子,挂上之后除了她别的人都碰不得,一碰就闪电光,所以这链子叫一心人,又叫摸不得。”虺牀若是有眉毛,这时能飞到天上去。
乔入幽打断它:“说说怎么解。”
虺牀说:“第一美人打了一个戒指控制所有的链子,戴上戒指就可以把链子摘下来了。”
有戒指她还和这破蛇废什么话?
乔入幽闭上眼睛靠在桶沿:“你滚吧。”
“再聊一会啊,”虺牀眼看着好不容易又和乔入幽套上了近乎,可舍不得前功尽弃,“当年那个邪修据说有上百条一心人,当时没毁干净也不奇怪,你那个小白脸是在哪里招惹的烂桃花,套上这个东西可就跑不了啰。”
乔入幽眼也不睁地说:“滚。”
刚才被这破蛇打断,燕奚还没回答她,路道长给他套上这条链子,是要挟他做什么……
“也不是完全没办法,”虺牀忙说,“天下第一美人曾经看上一个和尚,用尽各种方法,链子套了七八次没锁住,估计是光头比较滑溜挂不住,要不你让他把头发剃了试试?”
这破蛇就没一句能听的。
乔入幽眼睛睁开一条缝,不怀好意地看着虺牀:“听说黑狗血可以驱邪,不知道黑蛇的血是不是一样有用。”
“乔乔!乔乔!”
窗外传来箫南的声音。
“给我弄一份天材地宝阁的布局图。”乔入幽看了一眼往房梁上窜的虺牀,起身穿衣服,“在这儿呢。”
“这窗怎么破了?”箫南说着从破窗伸进来一只手,挥挥手上的课业,“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把课业都写完了,你赶紧抄吧。”
她看乔入幽打开门,把手从破窗洞里收回来:“原来还指望多个你多一人分担,没想到你比我还不靠谱。”
乔入幽压根没打算写课业,她扫了一眼箫南肩头只有一片叶子的玉圈:“箫北呢?”
一叶弟子应当借阅不到关于邪修的书,还得找三叶弟子去试试。
箫南手上腾起热气帮乔入幽烘头发:“还没来呢,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他和常思月在说话,他从来没有天黑了还不回家的,一定是被狐狸精勾了魂,不行,我得去告诉表姑姑。”
“一天到晚就知道告小状,”上官彤从外面背着手走进来,老气横秋地说,“你哥都十六的人了,偶尔迟归不是很正常的嘛。”
他从伸手拿出卤鸡和桃花酿:“你想告状也没地方告去,我娘出去了,好像什么地方的百姓挖出个东西,然后死了不少人,我娘和七星堂的人一块过去了,这会还没回来,大概今晚也不会回来了。”
萧北这一晚也没回来。
第二天,原本想逃课的乔入幽,就被萧南硬拉到了青竹堂,她冲进三叶弟子上课的书堂,扫了一圈没看到箫北,却看到了常思月。
她气势汹汹地走到常思月面前,黑着一张脸问:“我哥呢?”
常思月被她的样子吓住了,还没答话眼圈就先红了。
柴渊走过来:“萧南你干嘛呢?你哥不见了你问思月做什么?”
常思月在萧南要杀人的目光下,怯生生地开口:“我今天没有见到萧北。”
“我问的不是今天,我问的是昨天,”萧南的大嗓门听起来像是在骂人,“昨天放学我看到他和你一起走的,他到现在都没回来,他去哪儿了?”
在同窗们的窃窃私语中,常思月半缩在柴渊的身后:“昨天是朔月,我告假没有来。”
“放屁,我昨天明明看到你了!放学的时候你和我哥一块出去的!”萧南气得语调又拔高了。
柴渊伸手挡住常思月:“昨天思月的确没有来,萧南,你看错人了吧。”
“我不可能认错!”萧南一看到他火气更大了,“你给我让开!常思月,你装什么可怜啊,我是打你还是骂你了,你到底把我哥指使到哪儿去了?!”
她回头对乔入幽说:“乔乔,你也看到了,对不对?”
靠着柱子看热闹的乔入幽被突然点了名,临时想了想,隐约记得昨天放学的确是看到萧北和一个女孩一起往外走的,可那个女孩的脸……她居然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