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动情
第二日一早,晏和出门了,魏绵却未如往常一般早起去练剑。
翠雀进门就见她刚从床上下来,脸上顶着三个蚊子包,地上的凉席还没收,她左右环顾,趁宫里的人还没来,赶紧收了起来。
“昨晚这凉席到底用没用啊?”翠雀问。
魏绵起身穿衣:“用了,但蚊子太多了。”
“那我给你做一幅帐子?”翠雀压低声音道。
“不用了,还是睡床铺吧。”魏绵道。眉头微微皱着。
翠雀察觉她不对劲,问她:“昨晚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魏绵不好说。
翠雀猜到或许发生了什么,但魏绵不说,她便装作没有察觉。
夏日阳光毒辣,魏绵趁着日头还早,练了两个时辰。
午后,太阳照得小路白晃晃的,她坐在檐下,把槐影叫了进来。
料想这个时候晏王不会回来,槐影进了屋,只在厅里站着。
“我们得想办法把谢芷兰弄回来。”魏绵从卧房走出来说。
槐影有些为难:“绑回来吗?”
“不,当初你去找她,可见过她的情郎?”魏绵问。
槐影摇头,那日他匆匆赶到洛阳,在官署打听了阮青秀的住处便找去了,那时阮青秀并不在家,他只与谢芷兰谈了些话。
“他们居所简陋,家什用具都不太好,也没有仆妇使唤,与谢府和晏王府可谓天差地别,可谢芷兰愿意跟他,快半年了还没有消息,想来是认定他了。”槐影道。
魏绵沉吟思索。
“怎么了?”槐影察觉不对问,“不是说练好风雨剑再走么?到时杀手拦不住你,易容后销声匿迹,管他谢芷兰在与不在。”
“很麻烦。”魏绵压低了声音,眉头紧皱,“晏王可能对我有感情了。”
槐影不可置信。
“他先前对我说,娶我出于无奈,还说三五年后我可以再嫁,我便没有防备,谁知他变得如此之快。”魏绵苦恼。
槐影打量她一眼,虽然女装的她姿容绝艳,但那可是阎王。
槐影挤眉道:“当真,莫不是你误会了吧?”
魏绵无语凝噎:“我也希望是我误会了。无论如何,谨慎为上,要想办法把谢芷兰弄回来,越快越好。”
槐影还是不信,挠头问:“你有什么办法?”
“我想过了,天下应该没有人敢占着晏王的妻子不放。谢芷兰不肯回来,我们便从那榜眼下手。”魏绵说。
她一提点槐影便明白了:“到时她与榜眼决裂,无处可去,只能回晏王府。”
“就是这样。”魏绵说,“这个事,交给慕纭去办,她会易容,法子多。”
两人商定好细节后,槐影便去传话,及至傍晚才回来。
“慕纭明日就启程。她让我带话给你,说上次逃跑是她不对,希望你不要生气。”
魏绵笑了:“她逃过多少次,我何时生过气。”
“这次不一样,从前她逃了,是少了个累赘,这次……”槐影欲言又止。
“那也是我的错。”魏绵道,“以后都不要提了。”
槐影点头应下。
“算算时间,若是顺利的话,一个月内谢芷兰就会回来。在那之前,我得练出自保能力,遇到上次那样的刺杀能全身而退。从今日起,你跟我对招。”魏绵说。
槐影便从府里侍卫那借了一把剑,与魏绵对招。
往常魏绵非练到深夜不可,昨晚后她怕了与晏和相见,估摸着晏和快回来了,停了练剑,洗漱沐浴后就睡了。
一整日的疲惫加身,她挨着床就睡沉了,晏和夜里回来也不会打扰她。
为了争取多些时间,魏绵便比晏和早起,在天光稍白时便起身穿衣,轻轻爬下床。晏和偶尔会醒来,但看她一眼就继续睡了。
如此相安无事过了半月。
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傍晚时分,天边彤云层层铺排,如篝火般灿烂,赤色天光渐渐消退,大火星自西边显现。
练武场上,魏绵和槐影执剑相对,两人额际均是热汗涔涔。
“再来。”魏绵道。
“不行不行,歇会儿。”槐影气喘吁吁收了剑,恰好翠雀送水来了,他丢下剑便跑了。
咕咚几口凉水下肚,槐影大大出了一口气,翠雀又给魏绵倒上水。
魏绵喝了水,并没有放松。
翠雀把巾帕递给她拭汗,看向槐影问:“前日你们不是还有来有回的么,今日你就打不过她了吗?”
槐影扶着路边的石榴树,撑着腰,丝毫不觉羞耻:“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看呢,何况是她!”
槐影本就不擅剑,风雨剑前两层很基础,招式灵活缥缈,舞起来很好看但威力不足,但融合心法后,与他的剑法实力几乎相当,而且魏绵进步神速,他应对起来很是吃力了。
“按我说,下次出府再碰见杀手,杀手未必用剑,不如,我用别的武功跟你对招。”槐影说。
魏绵沉吟。
翠雀也说:“万一杀手来时你手边没有剑怎么办?晏王妃出入的场合,都是不能带利器的。”
翠雀说到了要害,槐影也点头附和。
魏绵说:“风雨剑练到第五层,可化风雨为剑。是世上最厉害的剑法。”
“真的吗,就是说没有剑,可以凭空生剑?”翠雀惊讶。
“差不多吧。不过她离那一层还很远。前一任晏王倒是有那么厉害,只不过英年早逝,我们也没见过真正的风雨剑。”槐影好心解释。
“王爷用的不是风雨剑么?”翠雀又问。
魏绵赶紧岔开话题:“继续吧。”
槐影苦了脸,当真不用剑了。
魏绵使出一招朝他攻击,他身形极快,闪身一躲,转到她的侧边,朝她一脚踹去,魏绵躲避不及,收剑来挡,却被轻易踹得后退三步。
槐影稳稳落地,高兴了起来:“看吧,我只是剑法不行。”
魏绵也不沮丧,举剑再攻,衣袂翻飞间,剑光一闪,朝槐影面门刺出一剑,他轻易躲过,一个旋身,以常人看不清的速度踢上魏绵的手腕。
魏绵手中的剑远远飞出去,被刚到的晏和接住。
同时一缕头发从槐影脸侧滑落,槐影笑容凝固,捡起他的秀发,退到边上。
晏和朝他们走来。方才那一招他看得清楚。
“不错。”他朝着魏绵说。
这次翠雀和槐影默契地没有马上离开,垂首转着眼珠偷偷看他们两个。
晏和没有要赶他们走的意思,他径直走到魏绵身边,把剑递给她。
魏绵接过剑,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心跳猛地快了一瞬,见他没有任何反应,才放下心来。
“王爷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魏绵道。
听见她这样问,面色还有些不自然的紧绷,晏和有些想笑,嘴角便不自觉勾了起来。
“有事跟你说。”晏和说着拿出背在身后的手,给她看手里的卷轴,“下月秋猎,你我在名单之列,我带你去散散心。”
“……可以不去吗?”魏绵满脑子只有练剑和避开晏和。
“我可以不去。你不能。”晏和解释道,“秋猎一年一次,名单之列的都得去。本王虽常年在名单上,但我很忙,不去也正常。”
“可我剑法还很差,万一遇到杀手恐怕应付不了。”魏绵硬着头皮道。
“所以本王陪你去。不用怕。”晏和看着她,目光很是温柔。
魏绵心头慌张,更加不敢去了。
魏绵沉默不言,晏和又说:“今年秋猎在北郊围场,那里有宽阔的草场,葱茏的彩林,还有河湖,利马飞禽走兽无数,你见了定会喜欢,本王陪着你,就当散心好不好?”
旁边立着的两人脑子里嗡地一声,若说之前还有怀疑,现在他们几乎也确定了,晏王对魏绵……与众不同。
相比翠雀的有所预料,槐影更加惊讶,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日会用类似温柔的词语来形容阎王。
惊讶还未褪去,他脑子里随即跳出四个字:麻烦大了!
魏绵身在其中,如何感觉不到他的用心,她找不出理由拒绝,除非彻底推翻之前她说过的话。
“好,多谢王爷。”魏绵笑了笑道。
她的笑有些勉强,晏和知道是为什么,也不气馁。
“方才见你剑法已经很纯熟了,不如本王与你对上几招。”
闻言魏绵脸上瞬间绽开笑容,双眼也亮晶晶的,比天边那一颗大火星还明亮。
“如此最好了。多谢王爷。”魏绵兴奋道。
晏和也笑了。他示意翠雀和槐影退下,去拿了槐影插在地上的剑,随意站在那里,等魏绵进攻。
魏绵略有些紧张,握紧了剑,使出她最有把握的招数朝他攻去。
晏和抬剑来挡,只堪堪挡住。魏绵旋身从他身侧划过一剑,他躲开,也并不很快。
数招过后,魏绵发现,他没有用内力,也没有用全力,可他并不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相反他很认真。他适应着她的剑招,不即不离,她强他便强,她弱他便弱。
魏绵心中震动,她本以为他会像应对槐影一样,用内力让她不能近身,没想到他竟如此用心,迎合着她的节奏,耐心地引导。
“认真一点。”见她分心,晏和提醒道。
魏绵心头打鼓,但晏和亲自指点十分难得,她抛去杂念,沉下心,聚精会神起来。
自那之后,晏和隔三差五便来指导她练剑,她进步神速,论比剑,槐影在她手中过不了五招。
七月底,夏日的燥热彻底退去,傍晚天气已见凉爽。慕纭从洛阳回来了,带回来不好的消息。
“阮青秀调回了上京御史台,不过到任时间在数月后,他离开洛阳后,回乡探望母亲,不知何时回上京。”
槐影回来传话道,“他的家乡在江南,慕纭一人势单力薄,无法追去,而且如果谢芷兰在江南被弃,回上京路远,怕路上出事,所以等他带着她回上京后动手更为稳妥。”
魏绵眉头微动:“所以我还得撑上几个月。”
槐影沉吟片刻道:“要是撑不住,我们现在就走。”
“逃跑风险最大,牵涉最广,而且我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连对手是谁都还不知道,目前来说是最下策。”魏绵说,“晏和忙碌,与我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且他谨守礼节,只要我不愿意他不会把我如何,我有信心掌控形势。”
槐影丝毫不知内情,听魏绵如此说,他放下心来,提醒道:“再过几日就是秋猎了,他们可能会再次动手。”
“我还怕他们不动手呢。”魏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