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说到纳妾么——
折绛觉得,这纳妾纳妾,总得要一个人纳另外一个才能当妾吧,大哥哥沈明行那个人，说句好听的，那叫不近女色，说句难听的，那就是瞎。
恁你长的再好看，再有才情，再贤惠，在他眼里，那就跟外面的萝卜白菜似的,没鼻子眉眼,就有一个代号：女。
大嫂嫂暖了他十年的心,就暖化了冰山一角，那别的女人能进他的心吗？
就是那秦家大姐姐带着秦家那小萝卜丁上门还当年那五十两银子的时候都跟大嫂嫂笑着说：“我自小便看的比别人清，所以从没想过嫁过来。”
这时候谈这些就有些时过境迁了，秦婉君的笑容里有些惘然，道：“所以,我选择了愿意讨好我的。”
这又是一段故事了,可大家都不愿深谈，成了婚的男女,很少再跟折绛和沈明臻一般黏黏腻腻的了，所以抛开大哥哥这个冷心冷肺的主动人不谈，剩下要收拾的,便是那想做妾的。
折绛拍着胸脯跟莫十三保证：有我在，方圆三百里之内，别想进一只母蚊子！
那双眼睛就如老鹰雷达一般，但凡有点心虚的，蒙管是不是有那心思，只要做了亏心事，就有些心虚，由此竟抓出了些小厨房赚差价的小管事，也算是歪打正着了。
大嫂嫂：“”
其实也没这么严重吧！
可莫十三对折绛的这番作为十分鼓励：“你真厉害！”
她也想要那么双眼睛。
折绛用眼过度，苦兮兮闭着眼睛用热毛巾敷着，小声嘀咕：“都是跟我阿爹学的，他说与敌交战，最大的胜利便是用眼神绞杀对方，就能让别人的小心思无所遁形。”
莫十三听的激情万丈，当即尝试一番，可技术不到位，总翻成了白眼，折绛好为人师，立刻倾囊相授，将毛巾丢给董妈妈就亲自做示范：“这样眼睛一挑，一斜，一盯，一凝——哎哟！我眼皮翻了下，好疼！”
大型装逼翻车现场，一伙子人笑的捧腹，大嫂嫂立刻就帮她看眼睛，气道：“该！”
折绛受了骂，哼哼唧唧的跑到李先生那里混吃混喝去了。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没忘记给忘恩负义的大嫂嫂寻摸东西，如今夏日，蚊蝇多的很，她磨着李夫人贡献出传家之宝的熏蚊虫的香料，不添加一点危害物品，就怕对孩子有影响，还回忆这回忆那，要给小胎儿搞胎教，弄的莫夫人都有些愧疚于她：之前还暗戳戳觉得这闺女也行心思重，想夺权来着。
如今看，别人一片赤诚之心，自己着实小人了。
于是，再烧香拜佛的身后，就连折绛也带了进去：“也让她快些生个儿子吧。”
某日来找莫十三闲聊的折绛：“”
不，她还不想生哇，菩萨别听她的。
她真诚祈祷：你还是操心你另外一个闺女吧！
另外一个闺女也确实该操心了。
只说莫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想着佛祖都保佑她一个女儿了，那另外一个女儿是不是也已经保佑了——毕竟人家佛祖那光辉撒下来，没准莫十三就沾了她长姐的光呢，她还特地祷告了一番，大意就是我家就这两个女儿，想必你一次性就保佑到位了，别总来来回回，累的您进进出出，多不值当！
她坚信，好事成双，她这回带着闺女出门，一定能得个喜信。
这不，因为有了这份心，她看谁都带着“嗨，是不是想跟我做亲家”的意思啊？虽然含蓄，却也外漏了些，让莫十三下不了台来，躲在屋子里哭：“我到底是有多嫁不出去，累的你这么低声下去的跟人家说话！连着把我的面子也糟践了。”
莫夫人也生气呢，“咱们家现在不抵之前了，从前还是我挑拣，现在是别人挑拣你了！”
没错，之前莫夫人心里存着一口气，一直没定下莫十三的亲事，结果一朝江南水灾，就成了个不上不下的了。
莫十三就恨起来，“那你之前干嘛不给我定下啊！”
莫夫人就捂着心口，“我还不是想给你挑个你姐夫那样的！不然以后你在京都，你姐姐是未来的沈国公夫人，你呢？不是宗妇，那以后分家要是夫婿不出息，你就等着哭吧！”
可哪个也不成，人家也是自小就订婚的，莫十三姑娘终究是因为之前说的亲事耽误了。
可要说比莫十三还耽误的，便是两位待字闺中另外两个莫家姑娘。
莫十二性子爆，恨不得冲到莫夫人面前喊一句：“你忘记我们了吗！”
莫十一心里也难受，可是莫家庶女向来不当成个主子看，她小声道：“你别急，总不会让我们成为老姑娘的。”
莫十二的眼泪就哗啦啦流，回去对着她姨娘就道：“生我做什么？生我出来作践的么！”
她姨娘被吼了几回，心里也难受，当年从一个丫鬟上位做了姨娘心里爽，可过了几年，谁做莫家的姨娘谁知道，莫大人只管提上/裤/子就走，莫夫人眼里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看着和气，可是折磨你的法子却多的很。
今天让你抄佛经，明天找个由头罚你抄女戒，或者再给你些布，让你做衣裳做鞋，何姨娘的眼睛就是这样累坏的，莫十二就看不
得她这般，“你为什么就不能争气些呢！”
她气呼呼的一屁股坐下，伤心的泪雨连连，“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何姨娘就劝她，“老爷记得你，不会让你嫁个不好的，姨娘都想好了，你可以嫁个秀才，举人，都好，我一辈子伺候夫人，她前些日子还表露出这个意思来了呢。”
何姨娘是个老实人，莫夫人说要给莫十二找个秀才举人，她高兴的连连点头，给莫夫人做的鞋子抹额就更用心了，可十二姑娘听了这话，却从心底颤抖起来，她的背凉了一片，哆嗦着血液都冷了，大夏天的看人的眼睛里带着霜，“你同意了？”
何姨娘没感觉到不对，“是啊，多好啊，要是个举人，只要考取了功名，有你爹爹和哥哥们提携着，怎么的都差不了，要是个秀才也不要紧，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求你爹爹你，让他推荐个好先生——”
可话还没说完，莫十二突然尖声叫了起来：“别说了！”
何姨娘抬头，就见女儿一脸泪痕，恨恨的道：“凭什么！凭什么莫十二喜欢那秀才举人就是下嫁，就千防万防，而我能说上个秀才举人就要千恩万谢！”
何姨娘急了，连忙上去捂住她的嘴，“你别这么大声！让人听了去怎么办！”
外面守着的丫鬟也心惊肉跳，敲了敲门：“姨娘？”
何姨娘开门问：“没人吧？”
那丫鬟点头，“没人。”
何姨娘这才安心，又回去劝女儿，“这五指还有长有短，十三姑娘是嫡出，你是庶出！”
她嘶哑的低声道：“我原本以为你明白，可竟不知你还是个糊涂的！”
女儿有这种心思，何姨娘真想死了去，“你要怪，不要怪别人，只怪我没用，你要骂就骂我！”
莫十二刚刚吼了一声，哭了一顿，心里总算冷静些了，她也是着急，莫十三的婚事要是定不下来，她和十一姐的婚事就别想定下来，嫡母没那个心思，可要是莫十三的婚事定下来了，按照莫夫人的一贯行事，怕就是随意找个人将她们嫁出去了事，好别耽误莫十三出阁。
她冷笑一声，“老天真是不开眼，她做了那么多坏事竟然没报应！连苍天都不讲公道！”
何姨娘只恨不得封住她那张嘴，“你瞎说什么呢！”
莫十二就道：“我说的难道不是？远的不说，就说去年，七姐姐回来想借银子，可她呢，愣是一分钱没给，却转头就给大姐姐大费周章的买了棵开光的石榴树，一千两银子呢，从江南到京都，又花了多少银子送？”
她越说越恨，“家中也没拮据到那种地步，可她呢，一点钱也不愿意出，王姨娘当时也在咳嗽发热，她嫌弃请大夫不吉利，还不是十一姐日夜绣荷包，让丫鬟拿出去卖了，这才得些钱抓药看病。”
何姨娘这回是真生气了，“你还不闭嘴！你这些话要是敢出去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她哭起来，“你这种心思，要是走漏一点，你就别认我这个姨娘！”
莫十二抿了抿嘴，也沉浸下来，整个人缩成一团，她呆呆的道：“可是，我并不想认命。”
很久之前，莫十二就看穿了嫁给一个秀才举人的套路。
她家十三个姐妹，除了大姐和十三，剩下的十一个，已经嫁出去了九个，这九个姐姐，二姐最幸运，因为跟在大姐姐后面嫁的，挑选的也是当地的世族，虽然也是个庶子，可是他出息，是爹爹当年最看好的学子，二姐姐的姨娘也得宠，自从嫁了二姐姐出去，便开始吃斋念佛，不问世事了。
可能是看她识相，又或许是二姐嫁的夫婿出息，嫡母对二姐姐还不错。
可是后面的姐姐们，爹爹已经失去了挑女婿的兴趣，嫡母更不愿给她们挑个好人家，不是这个秀才就是那个举人，倒是没给她们找商家，莫家丢不起那个脸。
可是穷秀才举人还不抵人家商户人家有钱呢！
莫十二一想到每次过年，姐姐们送来的礼就烦躁，四姐八姐十姐还好，夫婿也算出息了，做了个小官，日子过的虽然不算大富，却也不算差，可是三姐五姐六姐七姐九姐呢，她都不想说。
莫家的女儿嫁人，就像是赌钱，赌赢了就是钱，赌输了，不过是赔了一个女儿罢了。
何姨娘就看的不一样，“你只看你姐姐们不好，可她们可曾饿过肚子，可曾受过大难？”
莫十二觉得何姨娘跟她简直不是一个思路上，她回嘴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为什么要拿饿肚子和受难来衡量！”
何姨娘就笑，“你看，你心浮了。十二，你要认命。”
莫家是世族，这没错，莫家是有钱，这也没错，可是莫家十三个女儿，庶出的女儿本就不值钱，京都对于庶出女儿许是宽容些，可江南却规矩严，庶出的好人家不要啊。
何姨娘别的不知道，可却琢磨出一点，自从嫁老三开始，莫家就有些走下坡路了，一年一年的，儿孙都没有出息的，便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把女儿嫁给看好的秀才举人，反而是一个好出路。莫老爷至今还养着不少读书人呢，那赵天祥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她道：“你看吧，你爹爹如今看你大姐姐，啊，不，看你大姐夫，可
比你大姐姐都重要。”
此次来江南的，有两种人，一种是沈明臻这种什么都不愁的权二代，遇见事情就犯怂，一种便踏踏实实来干活的人，这样的人让他敬佩，甚至隐隐还有些羡慕。
——人家是实打实科举出来的，人家是实打实肚子里有货的。
这赈灾，怎么分发粮食，怎么收容灾民，怎么修水坝，怎么重建房屋，怎么发还田地，怎么统计人口，这都是人家手到擒来的事情，作为一个什么不懂的人，所以被人呼来喝去的跑东跑西，沈明臻没有二话说。
说啥呢，敢这么叫他的，都是他爹那辈了，都是有功绩的，本来刚开始只有一个耿直的大人叫，后来人见他乖的很，更多的人就吩咐他干事了，王俊茂就道：“你倒是没架子。”
沈明臻就笑，“出来一趟，总要学点东西嘛。”
他一趟趟跑，学到的东西可比跟着太子殿下跟人唠嗑强多了，不说没风险吧，学的还挺多，太子只休息了两天，就见沈明臻黑了不少，一打听，嘿，这是个实干家。
行吧，实干家也是人才，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便不再勉强，换了个人跟着，倒是让沈明臻松了一口气，可是当天晚上也睡不着了。
人都是贪心的，沈明臻也不例外，这太子殿下叫他跟着出门吧，他害怕，寻思着里面有大动作，别将自己赔了进去——智商就那么点，经历就那么些，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就是个学方言的本事，可这靠死记硬背，也就是背的快了些，至于官场这些嘛，知道倒是知道点，可他一只菜鸟，斗不过老狐狸啊。
沈明臻很害怕给人坑了，给沈家找麻烦。
可现在人家太子殿下终于不找他了吧，他反而唉声叹气的，觉得自己可能丧失了一个好机会。
自己怎么就这个性子呢？
这也太不是个当官的料了。
于是晚上辗转难眠了一夜，第二天精力不济，被派遣到修护城河的地方监工，一不小心，掉进了河里。
——这也太丢丑了！
不过，他当然不能这样说啊，被捞上来后，一副落汤鸡模样，派遣他来的老大人一看就笑了，然后装模作样的安慰，并且迅速上报，给他弄了个工伤，还写了封表彰折子递给了太子，大概意思说沈明臻多日连轴转在地方上，忧心灾民，吃不好，睡不好——没瞧见瘦了那么多，来的时候是个白白净净的大小伙子，现在成了个黑炭么？即使是黑炭，从水面捞出来的时候，那黑眼圈一层一层也像是抛了油光似的显而易见，不是忧心灾民是什么？
沈明臻躺在床上听空夏说老大人这么吹他，心虚的很，嘴角却翘了起来：还是人家有经验，没说你蠢，反而说你有功劳。
这折子递到了太子那里，太子笑了，然后又写了两句沈明臻的功劳，放在一处，等要给京都送消息的时候，掺在了众多折子里，送回了京都，送去了御书房。
在众多功劳的大臣里，沈明臻十分不显眼，可耐不住他有个皇帝心尖尖的心腹爹和哥啊，就是他媳妇，人家皇帝也是知道的，于是就拿出来说了，“我就说这两孩子般配。”
对，明面上这婚事还是皇帝给赐的。
沈路连忙跪下说感谢皇帝云云，将马屁拍的飞起，沈明行和众多大人在一边看了自愧不如：人家得盛宠，也是应该的。
然后皇帝就顺着问沈明行户部拨到江南银子的事情，沈明行一板一眼，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皇帝就纳闷：这儿子可不像老子。
可就是这般的性子，他才敢将户部交到沈明行的手上。
皇帝很满意。
沈路也很满意，回去就给沈明臻写信，快马加鞭的送走了。
与此同时，沈明臻却眉头紧锁。
他莫名其妙的收下了很多礼！
不是掉下水了吗？不是被说的很严重吗？人在床上躺，钱从天上来，他的同僚们，本地富商们，本地官员们，一个个来看望他，看望他还不得表示表示？这个送银票，那个送药材，还有的心思巧，专门送了女人穿的布料和首饰（这是听说沈明臻那句情痴的），来了就问好，关键是送的也不多，就那么个意思。
沈明臻烦都烦死了，却还不能表露出来，只能笑着跟人家唠嗑。
这个说哎哟，沈典事，您真是劳苦功高，要好好保重身体啊，然后献上自己的礼物，多是药材，不好不收，那个说我给你寻摸了块玉，养人，送礼都行，指指礼物，一脸深意。
人也没求你办事，人也不管你愿不愿意收，而且拐着弯还能扯上关系——江南有绛绛的大姐夫家，二姐夫家，有大嫂嫂的娘家，还有众多他爹的学生，沈二老爷的故友，沈明行的同窗——
沈明臻：“”
我他么不认识啊。
人家一窝蜂来的，走的也是一溜烟走，沈明臻看着礼物苦恼啊，烦闷啊，心虚啊，觉得这就是贿赂！
赤/裸、裸的贿赂！
他立马就谢绝来客，给他爹写信，表示这些人看的肯定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您老的面子，是沈国公府的面子，我也不知道给你招麻烦没，这些礼我都不动，人的名字我给你写上，你给我回
信怎么办吧！
他的仕途生涯里，跟人吵过，跟人打过，可就是没像这般，被人贿赂过啊。
人生第一次收贿赂的沈明臻迷茫了。
他的心就更虚了。
他先是觉得这是贿赂，然后就觉得这算不算捧杀？
他之前没取媳妇的时候，是经常斗蛐蛐斗鸡打架生事，可是这不犯法啊，他心里舒坦，现在犯法了吧？
可是人家也没找他办事。
哎哟，沈明臻又睡不着觉了。
从小，他就害怕犯法。
这还是他爹吓唬的。
自从他成为一个忽悠人不读书安于享乐的公子哥之后，更兼之和隔壁秦四斗了几回蛐蛐，十分具备纨绔潜质，他爹就每天在他耳朵边说大理寺的卷宗。
这个犯法，干了些啥事，被杀了。
那个犯法，干了些啥事，被流放了。
后来大了一些，沈明臻常从大嫂嫂那里坑蒙零花钱的时候，沈路再次未雨绸缪，这次讲案宗，就不讲其他的了，专门讲贪官污吏受贿，而且为了吓唬他，将其中在牢狱里的生活还说了一遍，不仅如此，逮着有空了，还带他去大理寺的牢房里吃吃茶看看审讯犯人，狱卒们小时候还见过沈明臻吓的头一次抱紧沈路大腿的样子呢！
所以，在夫子因为特意关照他们这些富家少爷送些自己制作的练字纸张时，别的小伙伴都是理所当然，只有沈明臻一个人汗毛耸立，又不敢丢了去，心慌意乱的找池塘将纸给浸湿了拿石头沉入塘底，毁尸灭迹，不敢带回家。
——他人生十六年，唯一收礼收的心安理得的时候，便是过年时别人给的压岁钱。
就是这个人，竟然收了这么多具有深意的“陌生人亲朋好友”的礼物，这还了得，于是黑眼圈就更严重了。
老大人巡河回来，见了人还纳闷：夭寿哦！吃了那么多好东西，怎么还养成这么个德行？
这样回去，可不好给沈路交代啊。
作者有话要说：总算熬夜看完了，我今天还没准时视频打卡，闹钟没闹醒我，韩剧害我！
然后，闺蜜又推荐我看什么蓝色大海的传说，我这回要等到周六再看！嗯，不能再熬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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