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道歉。”谢墨严肃重复。
申屠邺一时间没搞清状况，懵懵反问：“啥？”
谢墨不耐烦地深吸一口气，大手捏住他肩膀往无人在意的一个方向猛地一掰。
“双s异能的一击会给人带来什么后果，你不知道？”他语气很淡，说到最后语调都加重，肃然强调，“立刻向人家女生道歉。”
众人这才想起，对哦，刚才是不是有人差点被水波击伤来着？
刹那，抱着娃娃和签名本的学生们和申屠邺齐刷刷看向那个方向。
那里，姜姒正慢条斯理拍衣服上水渍，她被挤在包围圈之外，安安静静，与哄闹世界格格不入。
正是如此安静平和的态度反倒让众人心里更加不好受，与他们欢呼雀跃比起来，没人在乎她刚才有可能受伤的这种下意识无视才更显荒谬。
这会大家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让出一条路好让她身形看得更清晰。
突然成为视线焦点这种被凝视感让人很难忽略，姜姒眉尖微蹙，动作慢下来，抬眼看向谢墨以及被他摁在原地的申屠邺。
人多的时候心声最喧嚣，可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一众人杂七杂八的心声中，谢墨自以为是的心声最显眼。
【人姑娘差点因为一个傻子受伤，幸好我反应够快，不然缺胳膊断腿可就惨了，她低着头一定是被吓哭了吧？这浑小子必须道歉。】
也就是这一瞬间，姜姒忽然更加确认了自己在未来的异能等级。
号称联盟最强的谢墨居然都无法发现自己身上有能量波动，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她切切实实超越了目前的等级。
这个认知让她更加鄙视骇客。
果然，就算再费尽心思集结人才，异能高校学生们还是这般不够看！
姜姒现在心中有了数，方才的郁闷终于消散些。
对齐齐整整看来的眸光视而不见，她左右看看，最后故作迷茫地指向自己，语气迟疑：“在说我吗？其实我没什么事，没关系的。”
【好可爱！】
见她迷糊模样，谢墨心里莫名其妙像是放了一阵烟花，噼里啪啦炸得心跳都超乎寻常，他认真点头：“是啊，不是你还有谁，刚才要不是我，你就惨了。”
姜姒：“……”
好了好了别邀功了，这家伙莫名好欠的感觉。
没等她出声，申屠邺已经主动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不过她刚才好像是不是被人推了把……申屠邺倏然看向正在悄悄撤离的男同学，他挣开谢墨要去抓人，却有一道人影比他更快。
冷江流脚上像长了两个车轱辘，跟一道旋风刮过去似得，眨眼睛已经揪住了男同学衣领，然后威风凛凛将谢墨和申屠邺挤一边去。
他提小鸡仔一样把人提到了姜姒面前，脸颊浮上两抹幽红，不敢直视，只含羞带臊把人往前一推。
“呀小姜这么巧又遇到了哦～人在这，想打想骂你尽管招呼，账算我头上。”
谢墨：？
申屠邺：？？
众人：？？？
唯独男同学恼羞成怒红了脸，离谱，泡妞管他什么事啊！
众人都有些傻，不是，这笔账还带转移？另外这位兄弟你那羞羞涩涩的表情是不是搞错人设了呢！
众所周知，自然元素系火部第一冷江流名不副实，光听名儿可能觉得这是个高冷清隽、雅致高深的角色，实际上却是个脾气火爆、中二沙雕的主。
“所以现在你这表情什么意思？”申屠邺觉得自己见鬼了，眼角连连抽搐几下。
这小子挤眉弄眼也太猥琐了吧！
冷江流冲略有些怔忡的姜姒腼腆笑笑，然后侧过头给申屠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警告道：“少说两句不会死。”
他现在可兴奋了，之前小姜一定看到他展现异能的雄姿了吧！
虽然很想问帅不帅，但冷江流硬是克制住了，心想要不是谢墨多手，刚才英雄救美的人就是他，偷偷瞪谢墨一眼心里已经骂起来了，什么狗屁联盟最强，明明是超大瓦电灯泡。
瞪完，他喜笑颜开在姜姒面前站定，眼神落在姜姒手臂一条细小血痕时又瞬间紧张起来。
“小姜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检查下吧。”
“姓姜？”突然有人注意到这个姓。
实在是古斯被f杀掉这件事太过离奇，学生间早已口口相传，只是不确定本人叫什么，只知道姓姜。
这个字瞬间席卷风浪，又看冷江流如此热情，显然两人是认识的，那就没跑了。
“冷江流，她就是干掉古斯的幸运儿吗？”
窃窃私语中，有位同学壮起胆子这样问道。
冷江流点头：“是她。”
点完头，他又有些羞赧地冲姜姒看来：“你怎么在这？好巧哦。”
【我看我俩就是天生一对，昨天那么巧能碰上，今天又碰上了，绝对是缘分！】
【原来她就是那个f】谢墨眼神也朝姜姒望来，眼神充满探究。
姜姒：“……”
好多奇奇怪怪的心声啊。
亘长沉默中，她摇摇头：“谢谢，我没什么事，我来熟悉熟悉下校园好送外卖。”
要不是他说她都注意不到这条血痕，应该是申屠邺挥出水波打到的，估计去医务室路上就能愈合了吧。
“没事也要道歉！”
冷江流可不会因为姜姒没事而放过这个男同学，不管是不是姜姒，做出这种拿人挡枪的事就不是个男人。
他重新揪起他衣服，仔仔细细看了眼他长相，终于记起来这人是谁。
学校里人那么多，按照冷江流性子他肯定记不得所有人，但巧了，这人他还真就认识。
“厄尔星朱迪是吧？快点道歉！”
朱迪西西里是正统古地球人，东西方混血，却在盛产名贵珠宝的厄尔星长大，凭借s级水异能才考入这里，他老爸老西西里恶名昭彰，他自己声名也不太好。
随便这么一提，于是这里学生们都记起来了。
“哦！原来是朱迪，那怪不得。”阴阳怪气的议论声毫不留情面响起。
朱迪本就被吼得浑身一颤，这下各路奇怪鄙夷眼神看过来让他瞬间无地自容，狠色在眼底一闪而过，他暴怒挣扎起来。
“给我老实点！”申屠邺插嘴，不爽警告。
“凭什么我要道歉，这关我什么事？是你们打架啊，我只是不想受伤。我可是西西里家族唯一的子嗣，掉根毛你们都赔不起，还要我道歉，你们在想屁吃！”
朱迪嫌恶地看向姜姒，语气更加刻薄：“原来你就是那个f，真不是我说，有平民在的地方空气都会变得难闻，我还没嫌弃这个f脏了我的手呢。”
朱迪出身高贵，在他眼里穷人和f就是联盟耻辱应该通通灭绝。
严格来说，绝大部分异能者都很讨厌f，就是那群跟苍蝇一般打不死的f组成了反异能组织，口号极其伟光正，声称要抵抗异能者压迫，将世界还原还给数量庞大的普通人。
话落，娱乐场的空气流动仿佛停滞了一瞬。
姜姒表情仍然迷茫，似乎云里雾里。
倒是谢墨唇线猛地拉平，气场陡然凛冽起来。
朱迪西西里他知道，老西西里曾掌握霍卡纳星商圈十分之一命脉，后来发现厄尔星盛产极其昂贵珍惜的厄尔珠就举家搬去那里定居，奴役原住民并诓骗普通人前去挖珍珠，手段残忍至极。
是说怪不得呢，怎么抓人挡枪的本事这么熟练，原来继承了老西西里的贱。
就这，他也敢在这里叫嚣？
谢墨猛地掐住朱迪脖子，斩钉截铁命令：“这是原则问题，麻烦你道歉。”
身旁有人也提醒道：“喂喂喂，这里不是厄尔星哦。”
真是太好笑了，说到底大家都是一个故乡的人，身在古地球还看不起无法觉醒异能的普通人，他这头蠢猪是不是忘记这里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啊？维持他生活水平的幕后工作人员可都是普通人！
谴责声一声高过一声，朱迪表情越来越难看。
不仅是因为被掐住脖子差点快要窒息，更因为千夫所指产生的难堪，他从小接受的就是这样的教育，他没错！
“不…我偏…不！”朱迪费力说出这句话，眼神仍凶狠至极。
“你！”
谢墨几人气得脸红脖子粗。
真要动手他们还真不敢，毕竟还得考虑老西西里。
假如出事，那老家伙会疯掉，说不定开飞船攻过来都有可能！
这时，从头到尾恍若置身事外的姜姒轻轻慢慢出声。
“让他走吧。”
姜姒声线柔和，伸手扯住谢墨腰腹衣角，冲他微微一笑：“谢先生是吗？不用动粗，没必要。”
她真的太温柔了，这种气质在整个以打架为王道的学校都少见，很多人这才真正注意到姜姒，可下一秒和谢墨几人一样，居然不合时宜地愣了神。
粉紫色灯光迷离梦幻，映衬在人身上也一并梦幻起来，普通平凡的装扮并不起眼，可无论是长相还是平和温柔的气场都让人挪不开目光。
恍惚间，众人看到黑焰丛生的地狱，天使张开六只纯洁无暇的翅膀站在彼岸等待救赎，浅瞳华光神圣，光辉裹挟全身，她仿佛掀起黎明的神明，仁慈而博爱。
尤其是谢墨，甚至局促地小退了一步。
【……好看。】
他承认自己好像有点迷糊了。
他发觉她瞳色很漂亮，淡得像两颗琉璃，精美神秘瞳纹深邃如黑洞，好像要把他一起吸进去。
“嗯？让他走吧？”
姜姒强调的声音在谢墨耳边炸响，他下意识匆忙松开手。
朱迪得以自由，忙不迭蹿出老远，骂骂咧咧道：“我记住你们了！我会告诉我父亲的！”
兴许他也知道自己会引起众怒，骂完就跑，临出门前他还不忘继续趾高气昂嘲讽，丢下几句难听辱骂才彻底离开。
这多少让学生们有些恼火，什么人啊这是！
可谢墨都没说什么，众人愤愤不平就此作罢，视线不自觉转回姜姒身上。
察觉大家眼神饱含同情，姜姒平静无比掀起一个安抚人心的笑。
“我真的没关系。”
嘴上大方，她心里已经兴奋起来。
没关系，她不会放过朱迪，就当是杀蒋钰前的预热。
众人：“！！”
哦～这妹子也太可爱乖巧了吧！
谢墨和冷江流两人眼珠子都瞪圆了，不安绞起手，脸颊滚烫得像是发了高烧，眼神飘忽不定。
好…好乖。
好……好喜欢！
旁边申屠邺大惊失色：？哪里来的粉红泡泡！
……
重新安静下来的娱乐场里，火部和水部打算快点收拾起残局去上课。
姜姒捧了杯谢墨买来的奶茶独自一人站在门口，因为这人莫名其妙叫自己等着。
等就等，正巧想会会他。
她漫不经心垂眼，左手臂上那道水波留下的血痕明显，没人看见在她冰冷的注视中，那条伤口正一点点恢复痊愈，刹那间手臂嫩白光滑如常。
刚到未来没多久接连麻烦不断，她无声扯出一个嘲讽的笑。
李博文说得没错，她就是带来灾难与死亡的恶魔后裔，她到哪，麻烦如影随形。
但没关系，她不介意做这个恶魔。
囚了二十三年，她总该发泄一下自己的不满。
刚才那个男人叫朱迪西西里是吗？惹到她就注定要死，就让他再活小半天。
身后传来脚步声，姜姒岿然不动，唇角弧度仍然牵着。
只是那早已复原的伤口仿佛被施展了时间回溯魔法，迅速变回原样，好似从来没有痊愈过。
指尖搭在奶茶杯上有一搭没一搭敲着，等待谢墨过来，忽然，姜姒视线擢取到不远处楼下出现朱迪和一个成年男人身影。
她动作戛然而止。
光看不听都能发现两人是主仆关系，朱迪拉着男人正往这里来，青筋暴起、表情狰狞冲男人乱喷口水，口口声声要把姜姒撵出学校，男人则低垂头不断道歉让他遭受了不公。
不公？姜姒暗自冷笑。
须臾，她指尖再次轻快弹动起来。
这男人还是这么没礼貌，本来给他半天活头，没想到自己赶着要来找事，他得去死一死才知道什么叫礼貌。
她眼神冷如潺潺水，唇角微弯，眸光瞥了眼两人正前方头顶的广告牌。
“姜小姐。”
谢墨清朗声音响起瞬间，牢固的广告牌忽然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下一秒，广告牌如山倾倒而下，速度又快又猛，瞬间砸出巨大声响。
同一时间，朱迪反应过来的时候准备伸手去抓自家仆人挡枪，然而他身体忽然自主顿了顿，一道诡谲离奇的力量绞住他大脑，他惊恐万分准备呼救，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仆人快跑，他还诡异伸手把自家仆人推了出去。
那仆人惊慌失措稳住脚：？他居然没拿自己挡？
“砰！”广告牌终于兜头砸下，正中朱迪头顶。
烟尘四起里是仆人急切呼救声，两相交错，震耳欲聋。
姜姒笑容弧度扩大，转身看向脸色大变的谢墨。
“谢先生，有什么事吗？”
正往这里过来的不止有谢墨，还有前来处理这里骚乱的一位女老师，听到动静后老师和谢墨动作皆一顿，两人对视一眼，赶忙走近几步确认什么情况。
两秒后，女老师瞳孔发颤：“我靠，朱迪西西里，完了完了完了！”
她疯了一样夺门而出。
“哟，都被广告牌压成泥了啊。”谢墨长嘶一声，语气惋惜，表情却肉眼可见的高兴。
【哈——厄尔星这座专门压榨平民的烂星没有继承人喽。】
旁边贴心让出位置的姜姒注意到谢墨表情的变化，故作担忧道：“老师好像很慌张，没事吗？”
谢墨连啧三声，幸灾乐祸耸耸肩，语焉不详回答：“有事吧。”
朱迪可是老西西里的独子，厄尔星盛产的厄尔珠一颗价值上万，专供贵族，贵族就是他横行霸道的靠山之一。老家伙奴役厄尔星人和平民多年，儿子却口口声声说f下贱，分明是忘记家里财富累积靠得就是f双手，这下终于遭到报应了。
不过在这里出事肯定没学校好果子吃。
【真烦，这两天古地球事情有点多啊，没个消停。停尸房那边还没去呢，朱迪又死在这里，等报上老西西里那边前还是尽快先把那两件事处理了。】
心里这么想着，谢墨愈发意兴阑珊，原本还想和小可爱多聊一会呢。
“……”
谢墨的心声每一句都让姜姒刮目相看。
小可爱就算了，明明是个正义凛然的传说人物，心里却巴不得看人死。
她默默咀嚼停尸房三个字，又听谢墨说：“姜小姐，想让你留下来主要是聊聊关于你和蒋钰的事。”
谢墨从冷江流嘴里知道姜姒名字后第一时间就决定必须接触下这个幸运f。
早上刚到警卫局时，王司丞就表明蒋钰非常过分把姜姒当成嫌疑人，甚至出手试探导致她受伤，旧事重提两人因此吵起来，他不想听就跑了出来，倒是意外能在这碰见。
“听说你在钱满来打工，怎么会在学校？送餐嚒？”谢墨随口问道。
姜姒诚实回答：“送完了，现在只是来熟悉熟悉路。”
“这样。”
谢墨煞有介事点点头，忽然抬眼对上姜姒那双无波无澜的瞳。
这双眼睛太漂亮，足以迷惑所有人，连他也不例外，而且他还真挺喜欢。
可惜，偏偏是两个案子的相关人。
谢墨眼神深邃起来，看着仍然吊儿郎当，气势却变了，顿了会，他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联盟传说嘛。”姜姒毫不避讳与他对视。
原来特地留她下来，是为了试探啊。
那这人的话就有意思了。
她眉稍弯起来：“蒋上校迫切想抓嫌疑人的心情我能理解，我出现时机也不对，所以我不怪他。”
“那家伙是这样的，不过我听说你以前是荒芜星人，我之前在荒芜星驻扎过一段时间才回霍卡纳，以前我经常在棚区那块吃饭，说不定我们还见过呢。”
谢墨若无其事般说，边说边亮出飞鸽码：“加个好友，改天我让蒋钰给你赔罪。”
姜姒加了才慢慢腾腾回复：“我是孤儿，为了挣钱几乎走遍荒芜星，那里没有棚区，谢先生如果怀疑我，可以再把我抓回去查一遍。”
她查过荒芜星，稍微侵入下官方网络就能获得无数信息，可以说现在没人比她更清楚那里情况。
谢墨：“……”尴尬。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谢墨还真不是不信姜姒。
他仅仅只是习惯，必须确保接收到的信息绝对准确无误才能进行下一步推测分析，警卫队提供上来的证词包括刚才她面对水波反应都在证明她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问这么一句也仅仅他比别人多一个心眼。
况且，他是3s，而她异能波动全无。
所以他就是在扯淡呢这不是！
无言中，谢墨眸光再度对上那双清亮坦然的眼，她甚至还冲自己温润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自己脸颊热起来，好似所有卑劣都在这道笑中无所遁形。
他懊恼自己过于谨慎，这下可给人家落下坏印象了。
半晌，他强装镇定说了句好后立马逃之夭夭。
落荒而逃的背影转瞬消失，姜姒笑意慢慢收回，视线挪向喧闹不已的大楼之下。
那里，女老师正在指挥众人帮忙把朱迪救出来，至于那个仆人满脸写满沉痛和不可思议，仔细看还有些痛快在眼底。
姜姒觉得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事。
她丢掉奶茶，抬手看了眼通讯器显示的谢墨id。
她嗤笑一声。
联盟最强？就这样一个男人都能称为最强，看来四百年后的骇客已经没落得不像样。
那就让她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