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心相随便利店中，邱筑和三个手下一边打牌一边笑呵呵说着浑话。
“邱哥，星站今天又到一批猪货，都是荒芜星偷渡来的。”
“我知道，那边跟我说了。”
“晚上应该很忙。”
“再说吧，先打牌。”邱筑含糊说。
邱筑是便利店老板，表面小本经营实际主做灰色生意。
如今联盟旗下星球越来越多，对于人员管辖这方面就更加严谨，拥有多种日常用处的通讯器是所有合法居民必备，可整个星系有太多流亡之徒，这种人就被称为猪货，猪货买得起通讯器，却获得不了联盟认证身份，于是催生了极其赚钱的灰色卡器产业。
忽然，“嘭——”一声巨响非常突兀。
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四人和玻璃柜后的女人整齐划一看向墙壁上的电视。
新闻里爆炸声响起，火光四射，剧烈余波冲破陈列精美藏品的玻璃，游客惊慌尖叫四散奔逃间，人群中一道虚影一闪而过。监控第一时间追随虚影，也只捕捉到一张模糊不清的侧脸。
“据警卫队报道，今日午间博物馆发生大型爆炸，现场爆炸造成三死多伤。经由无人探查机以及检查现场，目前已将目标锁定为反异能组织成员，未知男女，可能是速度类异能，等级未知……”
画面定格在那张被放大后画质更加模糊的侧脸。
旁边分屏小画面上，年轻的警卫队队长言辞栗色：“我在此向所有居民保证，一定不惜一切代价，尽快将嫌疑人捉拿归案！”
屏幕上侧脸放大，嫌疑人穿着衣物也同样被放大。
可惜由于速度太快虚化了衣服整体，唯独胸口上00两个刺青样的黑色数字比较清晰。
在警卫队队长请求居民踊跃提供线索的严肃声音里，邱筑几人都非常意外由重兵把守的博物馆居然会出事，面面相觑几眼，顿觉稀奇。
“博物馆就在市政厅附近，又是反异能组织那些贼心不死的家伙搞事？难道不怕警卫队吗？”邱筑嚯了声。
这时，大家耳边蓦地传来几声叩叩以及女人客客气气的询问。
“请问这里是可以植入通讯器嘛？”
闻言，几人动作皆是一僵。
“？”
他们肉眼可见的僵直动作被姜姒纳入眼底，她收回敲打柜面的指尖，无声皱眉。
这什么反应，应该没走错吧？
好一会，只见邱筑慢条斯理弹了烟灰，懒洋洋偏过头来看她，他嘴角笑意嘲讽，似乎觉得姜姒说了一件很好笑的事。
“谁告诉你我这里可以干的？”
邱筑做这行已久，像这种上来就问的愣头青还真没见过。
大概其余几人也是这种想法，都不约而同打量起来姜姒。
这姑娘穿得古怪，大夏天套了件黑色拉链外套，下面却配了条纯白薄裤和一双人字拖，像是匆匆忙忙从哪里跑出来随手顺的衣服。此时正值午间，外头日光最毒，她站在光里，光包裹在她全身氤氲出虚幻光晕，勾勒出脸部柔和的线条，将过于白皙甚至有些苍白的肌肤都照得透明发粉，显然并不经常出门。
不过比起漂亮模样，让人在意的是她身上极其平和的气场，一眼看上去就知道绝对是个情绪稳定、心性温柔的人。
换句话说就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怪不得这么愣，不加掩饰的审视过后，邱筑满不在乎哼笑。
“小妹妹，谁跟你说的？”
姜姒被打量许久，耐心早已告罄。
有些时候，她并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未几，看也没看陈列的新奇玩意，她冷冷淡淡回了句听说的。
“你先进来。”女人迅速关了电视，她四下张望一圈，然后让姜姒赶快进来。
姜姒没动，反倒是邱筑又笑了，像是非要问个明白。
“哪听说的啊？”
“路人。”
姜姒毫无情绪掀了掀眼皮，对上男人兴致盎然的眼神，片刻她收束视线，心平气和再次反问。
“可以还是不可以？”
邱筑对她这冷静反应深感有意思，又上下打量几秒才摆手点头，仿佛是妥协。
“行吧，”说着，他索性从牌里抽出一张九摔在桌上，意味深长道，“给九十万联盟币就行，我不接急单，平时也要八十万，不介意吧？”
姜姒不假思索点头：“行。”
话落，其余三男突然咧着大黄牙咯咯咯笑起来，互相对视一眼，笑得更加猖狂。
邱筑可真行，平日里明明只要二十万，来了个傻丫头直接涨四倍，宰猪鸭牛羊都没这么好宰吧。
姜姒无视他们猥琐的笑，淡声道：“麻烦现在帮我植入。”
这么急？邱筑惊讶挑眉，琢磨几秒，收回视线起身说：“先给钱。”
“……”
姜姒眉端微拧，唇线一点点拉直。
眸光里，邱筑那双吊起来显得精明的眼正闪烁不怀疑好意的笑，身后三个男人更是丑陋淫邪。
其实刚才都听见了，他们每个人的心声。
不管二十万还是九十万她都给不起，而且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给。
通常来说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绝对是第一时间扭断他们脖子，但刚到未来她想收敛点。
“不能先植入嚒？”姜姒语气冷了几分。
“肯定得先给钱。”邱筑好笑地直啧啧：“小姑娘你不会没钱吧？没钱就攒够钱再来，这里概不赊账。”
“怎么不能赊？”邱筑身后一个男人突然轻佻吹了个口哨，眼神淫邪，“妹子你要是没钱也可以，跟我喝两杯至少能抵十万，你要是再主动点二十万也行。”
灰色产业链里这种事层出不穷，并不少见，有些人犯了事儿急于更换身份又没钱，那就只能用某些东西交换，大家对此都心照不宣。
这话好像开启了什么茬子，几个男人隐秘地笑起来，笑声极其龌龊。
成为视线中心的姜姒明明耐心已到达极限，却仍无比平心静气，一一掠过几人猥琐神情，她百无聊赖地扯扯嘴角，发出若有若无一丝笑声。
看来无论过去未来，大部分人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色。
须臾，她动作缓慢地拉下衣服拉链，边拉边丢下一句平静的话。
“我只说一遍，就现在。”
外套链子被缓缓拉下，露出里面和裤子明显是一套并染了些黑灰的上衣，她胸口两个数字00如同可吞噬灵魂的魔鬼之眼，正在凝视所有人。
几人：？！
她就是新闻里的嫌疑人？
这一瞬间，邱筑对于危险的直觉指数达到了峰值，他倏然伸手去抽搁在柜旁的武器。
然而下一秒，他右手像是被无形力量用力攥住，咔哒一声，手腕骨尽碎破裂，手背差不多被直接撅得贴上手臂，弯成不可思议的角度。
邱筑尖叫一声，捧住手倒向沙发，疼到直爆粗口：“操！把她给我抓起来！”
与此同时，姜姒只是往里走了一步，身后卷帘门就忽然猛地自动落下，发出砰啪闷响。
隔绝日光的屋子里只剩下电视蓝光闪烁，昏暗中沉重呼吸声逼仄。
姜姒一改刚才那副礼貌模样，冷漠眼神直直望向刚才冲她笑得猥琐的三个男人。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犹如看死人的眼神比寒风肆虐还要刺骨冻人，男人们被震慑得心头一惊。
可惜连句话都没说出来，除去邱筑外三个男人脖子直接被什么东西掐住提起，尽管脚尖吃力踮向地面，窒息感仍让他们齐齐开始疯狂拍打自己脖子，喉咙里呼哧声却愈重，粗状青筋也如同黑蛇爆起盘踞在慢慢涨红的脖子上，没一会，竟然歪了脖子，失去生息向地倒下。
柜台后面那姑娘早就吓傻了，抱着头瑟缩在角落，只敢用余光偷瞄连根手指都没动的姜姒。
同伴性命眨眼就没，速度快到邱筑根本没来得及回神，他的异能是感知能量，鸡肋却能第一时间察觉危险，但在她身上完全没有感知到任何能量波动！
邱筑眸光不自觉震颤，内心惊骇不已。
居然是意念控制！
她穿着00标记衣服，绝对是正在被通缉的人，这就意味她还有速度异能！
新纪元开启后，人的异能最多觉醒三个，双系异能者不少但也绝不是大白菜，可眼前这人就是，这让他无比懊悔惹到了麻烦。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邱筑紧张地吞咽口水，他还不想死。
没功夫和他多废话，姜姒抽出兜里捏得稀巴烂的手册翻开，直指有关通讯器的介绍，语气冷漠而极具压迫。
“我在册子上看到植入通讯器手术很简单，特地留给你一个人打下手，希望你能尽快给我做手术。”
说完，她目不斜视越过地上横陈的三具尸体，推开门进去。
邱筑隐隐约约看到手册上标注《联盟简易史》五个字，他心头骤然一紧，那是去博物馆后人手一份的介绍册，她果然是通缉犯！
柜台后的姑娘李若见她进去后，顿时磕磕巴巴出声：“邱哥，怎么办？”
李若是邱筑女朋友，没有异能，平时就在店里帮帮忙看看店而已，古地球犯罪事件少，这也是她第一次遇到有人堂而皇之杀人，心里早慌得恨不得赶紧跑。
“蠢吗你？”邱筑手撕心裂肺的疼，眼神不自觉落在同伴尸体上，随即他火冒三丈恶狠狠瞪李若一眼，语气恶劣，“废什么话，去帮她弄好就赶紧送走这尊大佛！”
他都这么说了，李若也只好认命跟进去。
屋子一空，邱筑松了口气，可心在滴血。
他本人异能不算强，强的是死掉这三个，以往有人来闹事还是怎么从来都是他们打别人屁滚尿流，谁成想今天看走眼，一看着人畜无害的姑娘竟然轻而易举杀了他们，而且没有任何能量波动。
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思索几秒，邱筑狠狠一咬牙，她必须付出代价！
他强忍疼痛刚要点开通讯器，结果不知从哪里飞来一道旋风，径直将他完好无损的左手也一并扭断捏碎，果断又利落。
“啊啊啊啊我的手！”邱筑冷汗涔涔半跪在地上，又惊又痛看向紧闭的内门，透过厚厚的木板，他仿佛能看到姜姒那双平静无波的眼。
邱筑心慌得不行，她怎么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她还有透视异能？三个异能？
离谱！疯了吧！
放眼整个联盟，三系异能者都在霍卡纳，古地球屈指可数，无一例外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如果她是，又怎么可能没身份！
……
内屋。
“好了。”李若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把医疗器械放回小推车，然后退避到一边，动作幅度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显然是生怕惊扰专注阅读的姜姒。
手术很简单，先修改信息再植入，十分钟的事。
双手尽废的邱筑就站在姜姒对面，拖越久他手治愈可能性越小，纠结会，他按耐住怒火出声。
“小姐，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静谧昏暗的屋子纸张翻动声作响，没有任何回应。
姜姒如同主人靠坐手术椅，恍若未闻，单手翻阅那本介绍手册。
联盟通用文字和语言是华夏语，都能看懂听懂，很方便。
目前需要获取的信息太多，她根本不想说话。
从博物馆顺来的手册虽薄但信息很多，里面图文并茂简易描述了近几百年人类如何发展，整十六页手册里，‘骇客实验室’这个名词随处可见。
姜姒眉峰无声扯了扯，浓郁杀气在无声中裹挟。
嘁，她讨厌这五个字。
没想到四百年过去，骇客实验室仍然存在，并成为了联盟所有居民心中伟大的光明引领者。
手册里就是这么写的。
未来世界的基本信息她已经获取差不多，现在只有三个疑问：
首先，2044年她自爆究竟有没有成功，为什么历史记载8月3号这天是设备电路老化而不是她自爆？
其二，穿越点在博物馆骇客实验室旧址，一落地，不确定是穿越过程中把爆炸一起带了过来还是其它原因，总之整个博物馆出事，她可以确认新闻中使用速度异能的人是自己，可警卫队为什么说是反异能组织？
第三，穿越时，被人拉了一把的感觉是错觉还是真实？
第一个问题姜姒可以自行猜测，并很笃定绝对是骇客不允许被外界知道他们在进行人体试验这种事，故推卸给设备电路老化。
但至于带来异能的爆炸和她的自爆有没有关就不清楚了。
唯一能肯定的是，她能力没那么强，估计无关，应该是发生了其他的事。
剩下两个疑问的具体原因现在还没能力搞清楚，想了想，姜姒暂时将困惑抛之脑后。
疑惑总有解开的一天，不急于一时。
反正2044年的骇客炸没炸成灰她不知道，但2457年这个骇客，等她彻底掌握情况，一定会把它彻底毁掉。
亲手，并且一定。
又翻了翻手册，姜姒将册子上往腿上一摊，指向上面联盟卡图片，冷洌开口。
“联盟卡有吗？”
邱筑：“…有。”
一般人死联盟卡就会作废，小部分会被黑市商人收拢，邱筑有渠道从黑市批量购买再售出。
只要进行信息修改，且购买者有通讯器身份证明，再注入购买者的血，dna链匹配成功无须登记就能不知不觉成为一张新卡。
他指向屋子角落一排放置卡片的盒子，谨慎道：“那里都是，你可以自己选。”
“行。”姜姒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没什么动作，表情甚至很淡，邱筑心头却莫名一紧。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女人正在憋大招，越想越心慌，他咬牙切齿暗骂自己突然变成了软脚虾，刚才多嚣张这会就多憋屈，真是丢人。
沉默无言的气氛中，邱筑还是硬着头皮打破寂静。
“你现在上了新闻，衣服也很显眼，无人探查机肯定拍到你了，我觉得我们还是换个地方，恐怕警卫队已经在来的路上，而且……”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下，眼神往门外看去，紧接又提醒，“如果他们来了，尸体也会被发现的。”
邱筑紧张兮兮分析姜姒表情，怕极了她又一言不合动手。
想起刚才，他就头皮发麻，敢搞灰色生意肯定是有实力，放眼整条商业街他邱筑称得上一句地头蛇，无人敢惹，偏偏今儿个就栽她手上了，真是倒霉。
“你放心，他们找不过来。”
姜姒抚摸手腕正在一分一秒前进的时间刻度，头一回接触未来科技，她十分好奇。
这玩意像刺青，还挺好看的。
自顾自摸索会，她突然让李若去准备套新衣服。
李若说店里没有想要出去买，姜姒眼神一顿，而后落在女人和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个头上。
不想穿别人衣服，但现在也没辙，更不想为件衣服费尽心思，她索性冲李若招手。
“身上运动服和鞋子脱下来。”
李若有些尴尬：“……这不好吧。”
“你想跟我讨价还价吗？”
姜姒不耐烦抬眼，却没有发作，只强调：“我脾气并不是很好。”
要不是懒得自己扒，不如她乖乖听话。
李若：“……”看出来了，跟强盗似得。
这下李若还能怎么说，憋憋屈屈去换衣服，走过邱筑还给了个委屈眼神。
邱筑也纳闷着呢，他可不想被抓起来，等李若换下衣服回来，翼翼小心再次提醒姜姒：“警卫队在古地球拥有绝对执法权。”
听言，姜姒眉头猛地一皱。
三番两次提这，垃圾警卫队关她什么事？
烦不烦啊？
良久，她并没当面生气，只是丢了手册入垃圾桶然后往沙发里一靠，整个人陷进去，姿态有些慵懒，唇角扬起一丝笑，光看人不说话。
邱筑被盯得心里发毛，指尖深深抠入掌心，连汗水都差点洇湿脊背，紧张难耐地盯紧并提防她。
须臾，只听姜姒轻轻慢慢出声：“我隐身过来的，没人可以发现我。”
她全程隐身过来，警卫队能查到算她输。
邱筑和李若一愣，啥？
她已经展露了三种异能，再加上一个隐身的话就已经四个了，她在开玩笑吗？！
两人震惊到思绪有些发散，背脊直发凉。
大胆点想，或许还不止。
假如真是这样，这就离奇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察觉到他们震惊，蓦地，姜姒终于露出来到店里后第一个真心诚意的微笑，笑声浅淡，仔细听还有些愉悦在里头。
“另外，我要跟你们说一声抱歉。”
两人懵懵抬头：？
姜姒慢吞吞起身，边折好衣服，边轻描淡写宣布两人最后的结局。
“刚到这里杀人不太好，但很遗憾我还没有修改记忆方面的异能，所以只能委屈你们像那三个人一样去死了。”
“？！”
十分钟后，心相随便利店突然燃起熊熊烈火，速度极快，黑烟瞬间弥漫整片天空。
街道转角处，换好衣服的姜姒漫不经意收回眸光，丝毫没有滥杀无辜的内疚感，甚至浑身上下充斥一股对生命的漠然。
她当然可以修改记忆，不仅可以修改还可以消除、还可以做更多相关的事。
最初打算他们乖乖给自己搞个身份，她动用能力消除修改记忆彼此相安无事，偏偏他们喜欢不知死活，现在这样做纯粹是看他们不爽。
怎么能怪她呢？
她只是讨厌被招惹。
姜姒唇边笑意玩味，从前有抑制项圈她都杀人如麻，更何况现在是自由身。
她把玩着随便抽走的一张废弃联盟卡，看到有商户出来灭火后，才悄无声息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