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苏愿棠本就难受,此时头朝下,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mshangyuewu
鼻尖是男人身上久不沐浴换衣的汗臭,激的人一阵阵作呕。
苏愿棠自知这次是自己与虎谋皮反被噬,可她别无她法。孟家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她不敢赌自己能活着逃出来。
太阳渐渐升了上来,上山的路越来越陡。
赵二留下小弟收拾残局,自己背着苏愿棠先一步上了山。
耳边男人呼吸愈发粗重,苏愿棠猜测,这人许是有些累了。
四周是高大的杨树,她趴在男人的背上,趁着他休整的间隙,猛地在男人肩膀狠狠咬了一口。
血腥味混着男人身上咸湿的汗味在口腔炸开,耳边一声惨叫响起,苏愿棠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赵二从身上扔了下来,后背撞在路旁的石头上,疼的她瞬间落下泪来。
“臭婆娘,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老子不给你留脸面。”说着他松了腰带,朝苏愿棠扑过去。
她顾不上身上的疼痛,拼命朝后挪动,右手碰到路旁的石头,苏愿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朝着赵二头上狠狠砸去。
男人的怒吼和女人尖锐的惊叫几乎同时响起,石头滚落留下一串断断续续的痕迹。
苏愿棠浑身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呆滞。
过了半晌,她将压在身上的男人翻开,小心翼翼探了探鼻息。
很好,没死。
她不敢原路回去,只能从没有路的林子里穿过去,她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月亮都渐渐爬上枝头。
漆黑一片的林子里起了雾,冷清的月色照着满地落叶,四周安静的可怕。
苏愿棠强撑疲惫的身体往前挪,脚下被藤蔓绊住,重重摔在地上。
身上鲜红的嫁衣被树枝划破,露出里面淡青色的衣裙和一节伤痕累累的小臂。
头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响,苏愿棠心里一紧,她拾起一节木棍双手紧握护在身前,“谁?”
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忽然眼前一亮,一盏用金子铸成的莲花灯落在脚边,原本将要熄灭的灯芯点燃地上的枯叶,周围瞬间亮了起来。
苏愿棠急忙用脚踩灭点着的叶子,“有人吗?”
无人应答,苏愿棠壮着胆子又喊了一声,依旧没有人回应。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了正亮着微弱烛光的莲灯。
云通离京都本就不远,可苏愿棠走得慢,硬生生花了三日才走到京城。
永宁侯府。
朱红色的大门敞开,两侧挂着崭新的红灯笼,门口玉石台阶雕凿出祥鸟瑞花纹样,可谓是奢华至极。
谁人不知,永宁侯的嫡子已被皇帝亲指了郡主为妻,成婚的日子就是这几日了。
是以永宁侯府上下在得知有个乡下丫头拿着玉佩来结亲时,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谁也不敢走漏了风声,期满皇上可是杀头的重罪。
偌大的院子里,苏愿棠安静的站在那里,面前是一个干净利落的妇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年纪不大的丫鬟。
“大娘子今日不在,姑娘请回吧。”
苏愿棠神情疲惫,“愿棠知道自己身似浮萍,也绝无高攀之意,只是家中艰难,走投无路才不得已打扰。”
她顿了顿,“父亲年迈身子又不好,愿棠实在担心,不如妈妈回了大娘子,让愿棠离开吧。”
“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您带着老太爷的玉佩,就是咱们候府的贵客。往后姑娘就安心在府里住下,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下人们去做。”春妈妈脸上堆着笑,朝身后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姑娘身边还没人伺候吧,这是芽青和木阳,往后就照顾姑娘的起居。”
“苏姑娘好。”两人上前行了礼,便站在苏愿棠身后。
“那我父亲……”
“姑娘放宽心,老爷知道了,已经遣人去照顾了。”
苏愿棠低低咳嗽了两声,她比来时清瘦了不少,眼角眉梢带着病气,倒是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美。
“姑娘如今病了,还是不要多走动的好。”春妈妈朝后避了避,掏出娟帊遮住了口鼻,“家里事多,老太太是不管事的,您先歇息几日,等我家大娘子有了空,自然会传您过去。”
“我知道了。”苏愿棠低低应了一声,“劳烦春妈妈替我问老太太,大娘子安。”
春妈妈笑着,“那是自然。”
她看了眼天色,已是到了午饭时候,想起今日是平阳郡主来家里的大日子,“芽青、木阳,带姑娘回去,仔细看顾着,若是不尽心伺候传到我耳朵里,就让你们老子娘给你们领回家去。”
三人回了苏愿棠居住的小院。
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一颗粗大的银杏,风一吹便扑簌簌落下许多,十分萧瑟。
等苏愿棠独自进了屋里,才收去怯懦的样子。
外头传来落锁的声音。
她微微俯身靠在窗边,就听那两个小丫鬟关了大门,其中一个低声埋怨,“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若是州少爷娶不了郡主,咱们家可就倒大霉了。”
苏愿棠认得她的声音,是木阳。
她们是府里的家生奴才,主家遭了罪,她们也得跟着倒霉。
“好了。”另一个丫鬟安慰道,“春妈妈都说了,这几日她哪也不许去,咱们只管看好就是。”
“真实晦气!”
“别再说了。”芽青也有些恼了“若是叫姑娘听见,我看你怎么办。”
苏愿棠扯了扯嘴角,她本也没打算真的嫁进贺家。
肺中又是一阵难受,她捂着唇咳了起来,嗓子也是疼的,于是起身想要倒杯水润润嗓子,半天却连个杯子都找不见。
“芽青。”
门开了,木阳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怎么了?”
苏愿棠见状也不恼,指了指桌子,好声询问道:“你可知道杯子都放在哪?”
木阳有些不耐烦,“这里许久不住人了,我也是今日和姑娘一起来的,如何就知道的多些,姑娘先忍忍吧,芽青姐姐去库房领东西了。”
苏愿棠叹了口气,好在她也不是娇惯的,捧着茶壶浅浅抿了一口。
一连几日过去,苏愿棠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什么消息也没有,就连春妈妈,她也只见了那一次,后来再也没见过。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苏愿棠不禁担忧起苏厚。
倒是芽青,时不时和她说上一些外面的事。
她得像个法子见上大娘子一面。
这天,过了午饭,芽青和木阳不知去了哪里,正好给了她走出院子的机会。
只是永宁候府比苏愿棠想的要大,她出了门只瞧见一条小路,顺着走出去又拐进一条游廊,远着看过去,前面似乎有座假山。
苏愿棠心里琢磨,想着那边该是个小花园,于是走了另一条一眼望过去全是碧瓦朱檐的大路。
这么会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遇见,苏愿棠心里犯嘀咕。
知道她走到一处院落前,青白色的石板铺路,灰白的木门半敞着,露出里面淡雅的摆设。
“你是谁?”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冷清的声音,苏愿棠心头颤了颤,她转身,一眼便瞧见坐在轮椅上的人。
男人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明明此时太阳正暖洋洋挂在天上,他身上穿着件鸦青色长袍,外头罩了竹青色外罩。
一阵风吹过,焦黄的叶子颤颤巍巍打着旋飘下,落在他膝头的书页上。
苏愿棠有些愣神,等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冒犯,忙垂下头,“叨扰了公子。”
一时间,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苏愿棠只觉得一股浓烈的视线钉在她身上,可等她抬眼去看时,又无处寻觅。
良久,那人合了书本,淡淡吐出两个字,“无妨。”
他伸手转动轮子,动作看起来又些笨拙,其中一次,还不小心夹到了手。
苏愿棠几乎下意识伸手想要帮忙,那人却已经缓缓离开了。
前面不远处木阳的声音,“苏姑娘,你在哪?”
她再顾不得想其他,转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去。
苏愿棠前脚刚进了屋子,就撞上从屋里出来的芽青。
“苏姑娘。”芽青赶忙扶住了她,“您没事吧?”
苏愿棠摇头,说话间,木阳也回来了。
“姑娘刚才去哪了?”
苏愿棠抿唇,刚想说自己无聊就出去转了转,就听见身后的芽青先一步开口,“刚才我叫苏姑娘和我去后院找东西了。”
木阳眯了眯眼,“那我叫人怎么没一个人说话。”
芽青低着头,“许是声音太小没听见吧。”
“哼!”
等打发走木阳,苏愿棠坐在里间的贵妃椅上发呆,芽青就在外间打扫灰尘。
“芽青,你过来。”苏愿棠柔柔唤了一声。
“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几日,苏愿棠已经摸清了这两个丫鬟的性子,木阳年纪小喜怒都在脸上,芽青年长也更沉稳些,好相处。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苏愿棠坐直了身子,“这候府有几个少爷?”
芽青没想到苏愿棠会问这个,但还是老实答道:“两位。”
苏愿棠蹙眉,“可侯爷不是只有州少爷这一个儿子?”
“是。”芽青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惊讶,“您见过书少爷了?”
苏愿棠点头。
“姑娘才来府里不知道,书少爷和州少爷都是玉子辈,是州少爷的堂兄。”
“二爷和娘子去世的早,书少爷后来生了场大病,请了多少名医都不管用,还是老太太从庙里请回来一位大师,说书少爷这病不能人多,要僻静的养着,这才慢慢好起来。”
难怪她见他脸色那般苍白,身边也无小厮照看。
“姑娘没来的时候,连棺材都备好了,一连昏了几天,这两日才好些了,听说是老太太又求了大师,送来了些法器。”
世上竟有如此神通之人。
苏愿棠收了思绪,那人既然是候府的少爷,就不会是她日日等着的人。
长睫垂落,遮住眼底的情绪,如鸦羽一般的睫毛轻颤,小心又隐忍。
只是面容有几分相似,便乱了她的心。
夜里三更天,苏愿棠睡不着觉,就在心里背从前母亲教她的酿酒方子。
她这次来贺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她想将家中原先的酒坊从叔婶手里要回来。
当时父亲刚摔断了腿,加上饮酒过度,连话都不会说。叔婶在她家找了半个月愣是没翻到一点有关酿酒的方子,殊不知这些东西早早就印在苏愿棠脑子里。
“白曲二十两,倒入枣核,水一斗浸之,待发。糯米一斗,淘极净,炊作烂饭,摊冷。”
外头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苏愿棠从床上坐起来,她从架子上取下外衫披在身上,接着点亮了屋里的烛火,端着朝外走去。
月亮被黑云遮住,只有边缘处透出点点光晕,烛焰烘的人脸暖洋洋。
苏愿棠往外走,寒风吹的人手脚冰凉,她拢了拢身上衣裳,拦住了一个小厮。
“发生了什么事?”
或许是烛火太过昏暗,苏愿棠墨发披散,未施粉黛整个人显得干净又贵气。
那小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想着也不是什么不得说的事,满脸急切道:“碎琼轩的书少爷夜里突然犯了急病,连老太太都惊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