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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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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南汐紧赶慢赶,努力压缩时间,高效快速地处理工作,终于将半个月的出差行程提前一周顺利结束。

    连休息都不敢休,连夜订了机票返往榆北,就怕江淼那里出什么乱子,毕竟现在这种特殊时候也只有她能听得懂江淼说话了。

    在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宋南汐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飞机开始滑行,网络终于连通。

    宋南汐打开手机,刚想给宋砚舟通个电话,手机屏幕上卡顿了一下,继而蹦出了满屏的未接电话,从头到尾不间断地打了二十多个,每一通都来自同一个人——大冰舟。

    宋南汐心底直感不妙,正想回过去,手机屏幕上再次弹来一个电话,这次是一个陌生号码。

    宋南汐接通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言简意赅问:“现在在哪?”

    这熟悉的毫无感情的腔调,宋南汐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在机场。你手机呢?被偷了?”

    宋砚舟:“……不是,我……”

    “奥,我懂了。”宋南汐打断他,“臭小子,你背着我换手机号了!”

    宋砚舟懒得废话,直接切入正题:“水水有事找你,她很着急。”

    宋南汐:“!”

    宋南汐收起那些玩笑调侃,脸色正经起来,仿佛在商业谈判现场,她语气严肃:“三水在哪?”

    “乐园宠物医院。我大学旁边。”“好,让三……水水别急,我很快就到。”

    宋南汐风风火火地下了飞机,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拿,匆匆忙忙打了一辆出租车。

    在宋南汐的钞能力以及不断催促下,司机师傅将一小时的车程硬生生压缩到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带着墨镜穿着风衣踩着一双恨天高的宋南汐出现在医院门口。

    逯梦渊站在门口看见这女子熟悉的眉眼立刻走上前来,“您好,是宋南汐姐姐吗?”

    宋南汐看了眼高挑阳光的男生,摘下了墨镜,“对,我是。”

    “跟我来吧,宋哥和水水在手术室……”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女子像是脚下生风般快步走了进去,她面色焦急,走到一半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手术室在哪,刚刚的男生快步跟了上来,“我带你去吧。你别急,水水没事。”

    宋南汐根本听不进去男生的话,满脑子都充斥着‘手术室’,心里慌的要命。

    怎么办?三水要是出事了,那她以死谢罪也不为过,毕竟这场因果祸事是由她引起的。

    逯梦渊看女人着急,他也加快了脚步,走廊尽头拐弯上了二楼,他推门进了手术室,身后的女人三步做两步冲到水水面前,慌张地把水水抱了起来。

    “怎么样?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宋砚舟说:“水水没事,但她好像有事找你。”

    宋南汐左看看右看看,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目光又看向江淼,在心里询问;【三水,出什么事了?】

    江淼一看见宋南汐就没忍住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汐汐,是富贵,它是富贵,富贵快死了。】

    富贵!宋南汐心下讶异,目光移向手术台上奄奄一息的大黑狗。

    富贵四个月大的时候得了细小,在榆北大学门口半死不活地躺在旁边的一片草丛上,当时它的周围甚至聚着很多苍蝇,显然是已经一只腿迈进了鬼门关,路过的人也只是啧啧叹息,婉叹这样的狗已经没有救的必要了。

    当时江淼和宋南汐从校外吃完饭回来,看到了那时濒死的富贵,江淼于心不忍,把富贵送到了附近的宠物医院,当时的医生也宣布说没有救的必要了,但江淼却不放弃,医生无奈只说如果富贵可以挺过一晚,那医院就可以收治。

    当时江淼语重心长地跟富贵说了很多话,宋南汐已经记不太清了,但大致意思就是要富贵坚强勇敢地活下去,奥对,江淼当时还承诺如果富贵好起来,那她就收养它。

    不知道富贵是不是真的听懂了,但神奇的是富贵真的挺过了那一晚,江淼高兴地投进去两个月的饭钱为它治病,看着富贵一天天好起来,江淼给它取了名字‘富贵’,希望它余生顺风顺水,好运常伴,快乐平安。

    宋南汐还曾认真地问过她,“收养富贵是认真的吗?”

    江淼很肯定地说,等这学期结束,她就带富贵回家。

    后来,宋南汐听江淼说,她把富贵带去了外婆家。

    江淼的外婆住在春山,距离这里有三百多公里的乡村,听说外婆走后,狗毛过敏的江父江母把富贵送给了清临市的舅妈家。

    清临市也是江父江母所在的城市,距离学校这边有五百多公里,宋南汐不敢想,富贵到底是怎么到的这附近。

    江淼泪眼朦胧:【汐汐,富贵想回家,我们带它回春山,好不好?】

    【好。】

    春山距离这里三百多公里,开车最快也要三四个小时,但眼下得解决车的问题。

    手术室里,众人一头雾水地看着女人和水水互相对视半晌也不出声,宋砚舟率先出声:“水水怎么了?”

    宋南汐把江淼抱进怀里轻轻拍了拍,说:“没什么事。”她复又抬眸看向宋砚舟:“我得带着富贵回春山一趟,你先帮我租个共享汽车,宽敞一点最好。”

    宋砚舟目光在宋南汐和那只黑狗之间逡巡片刻,问:“它叫富贵?”

    陈岁出声问:“姐姐,它是你的狗吗?”

    宋南汐解释:“对,它叫富贵,但它是我朋友家的狗。”

    手术室里的陈岁和逯梦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陈岁想了想,还是把医生建议转达给宋南汐,“姐姐,医生说这只黑狗可能活不过明天,麻药过后它会很痛苦,医生建议是安乐死。”

    此时汤愿推门进来,看到手术室里多了个人,先是愣了下,然后拿着药剂的手朝几人晃了晃:“怎么样?这只黑狗要安乐死吗?”

    怀里的江淼含着泪光摇了摇头,宋南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出声道:“您好,我是黑狗主人的朋友,它的名字叫富贵,是有主的,我这次来就是带它回去的。”

    一直低头查看手机的宋砚舟抬起头来,“共享汽车不行,春山那边太偏僻没有停车点。”

    宋南汐立马转换策略:“那就高价租一辆出租车,钱不是问题。”

    “那个……”汤愿问:“你们是需要开车吗?送它去春山找主人?”

    宋南汐看向说话的女生,点了点头。

    汤愿解开医护外套,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递给宋南汐:“我有车,你会开车的吧?”

    时间紧急,宋南汐索性不再客气,接过车钥匙,“我会开车的,你放心,我会把车完好无损地开回来的。”

    怕她不放心,宋南汐又指了指宋砚舟说:“这是我弟,亲的。我把他抵在这里做人质,你放心,我不会跑路的。”

    宋砚舟:“……”

    “奥对,”宋南汐拿起刚刚手术台上随意放的包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卡和证件,她从里面拿出手机和身份证,其它的一并塞给汤愿:“这个包还有里面的东西也全部抵押给你。”

    汤愿被一脸锅底黑的宋砚舟逗得失笑,她把包还给宋南汐,笑着说:“不用啦。既然你们认识,那大家都是朋友。”

    她看了看表,催促道:“你们快出发吧,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一会该来不及了。”

    众人一起帮忙把大黑狗妥善放进了后座,宋南汐把江淼也一起放到了后座,宋砚舟刚想开车门坐副驾驶跟着一起去,却被宋南汐锁住了车门。

    车窗降下来,露出宋南汐一张又纯又欲的脸庞,嘴里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宋砚舟,你留在这好好当人质,别捣乱。”

    宋砚舟这下连“姐”都不叫了,“宋南汐,来回六七个小时的车程,等你回来天都黑了,不安全,我跟你一起去。”

    宋南汐“啧”了声,“你这小孩怎么这么不听话?连个车都不会开,你——”

    宋砚舟打断她,去拉车门:“我十八岁就会开车了,你先开门。”

    宋南汐:“!我怎么不知道?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在这乖乖等着,添什么乱。”

    宋南汐扭动钥匙,发动汽车。

    “哎,宋南汐,你别这么莽撞,我跟你一起去。”

    宋南汐瞟了一眼窗外焦急的宋砚舟果断关上了车窗,踩下了油门。

    “去什么去?咱俩都去了半路被当成诈骗犯抓了怎么办?”

    嗔怪的尾音随着哄扬的车尾气一起飘散在风里,宋砚舟看着扬长而去的汽车无奈叹了口气。

    宋砚舟打开微信页面给宋南汐发去一条消息,syz:【注意安全,到了说一声。】

    过了一会儿,宋南汐回了过来,是一段语音,语气一如既往的欠揍,偶尔发疯:【小屁孩,你姐我超靠谱的好吗?!做好你的人质,别乱操心。】

    宋砚舟:“……”

    宋南汐的车技又稳又快,下午五点,车辆行驶到了春山。

    江淼给宋南汐指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后山。

    “汐汐,就是这里了。我外婆的墓碑就埋葬在这里。”

    富贵半睁着眼,打起精神,浑身依旧没什么力气,宋南汐一把抱起富贵,力大的惊人,江淼走在前面带路,一人两狗顺着山坡阶梯拾级而上,一直到半山腰,又走了一会儿,才找到了荒山上这块不起眼的墓碑。

    墓碑上的名字写着金阿花,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面相慈祥,微微笑起来,好像能温暖世间万物。

    宋南汐把富贵放下来,江淼冲着富贵叫了两声:“富贵,这是外婆的墓。”

    富贵浑身无力,却还是挣扎着站起来,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它呜咽了两声,缓慢地走到外婆墓碑前,就在那里呆坐着,怔怔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墓碑上的人。

    良久,它缓缓地移动了些,离得墓碑更近了,脑袋依偎式地靠在墓碑旁,像是小时候被阿婆抱在怀里时那样,泪珠滑过墓碑,它哀嚎了两声。

    江淼听懂了,富贵在说:“阿婆,我好想你。”

    热泪忍不住涌上来,曾经那个慈善爱笑的老太太变成现在这样一块不及半人高的冰冷墓碑,埋葬在这样一块荒山上。

    外婆去世之际,江母和江淼的舅舅其实就已经在计划着外婆的身后事,寻找合适的墓地,这座荒山从来不在考虑范围。

    天色微暗,外婆去世时也是这样的时候,临近傍晚,江淼匆匆从榆北赶回来见外婆最后一面。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仿若昨日,外婆温热的手拉着她的,声音很轻,目光慈爱地看着泣不成声的她,“我们淼淼的手怎么这么冰,来,外婆来给你暖暖。”

    她轻轻擦去江淼的眼泪,“别哭,淼淼。人总是要死的,这没什么可怕,外婆很高兴你能赶来和我道别,外婆这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江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外婆半睁着眼,抬起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动作很轻,声音也是,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

    “我死后,把我葬在家后面的荒山。我不喜欢什么墓园墓地,冷冰冰的太过拘束。”

    “我靠着那块荒山把你们养育成人,靠山吃山地过了一辈子。这一辈子我都跟他牵绊在一起,那是我的家,有温暖有回忆,自由也无拘无束。”

    外婆年轻时候外公就跟人跑了,只留下代名枝和代立强一儿一女,当时最小的不过三岁,最大的也才七岁,春山地处偏远,又穷又苦,外婆就在家后面的荒山上一点一点开垦,种花种树种菜,结了果实就拿去卖,就这样一点一点积攒着,靠着这一块荒山养育了一代人,把代名枝和代立强都送进了大学。

    晚年的时候,一双儿女每月都会固定给外婆养老金甚至想把她接到城里一起住,但外婆拒绝了,她说,她无拘无束惯了,大城市她住不惯。

    即便每月有充足的养老金过活还有直到过期也吃不完的各种补品,外婆依旧每天辛勤地去后山耕耘,江淼放假的时候就会跟着外婆一起去,后来江淼不在的时候就变成了富贵跟着一起去。

    江淼曾问过外婆,为什么生活已经好起来了,外婆每天还要这么辛苦呢?

    外婆只是笑笑,她问:“淼淼会觉得辛苦吗?”

    彼时正在松土的江淼大汗淋漓,她点了点头,外婆拿出手绢给江淼擦了擦汗,然后拉着江淼的手一起坐在那块荒山岭上,那天的夕阳橘光灿烂,映着半边天,外婆的脸上霞光映面,仿若出世的仙人。

    外婆看着远方碧绿层叠的山峦,笑着问:“淼淼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样很舒服很惬意?树也好,山也好,路过的风也好,什么都很好,坐在这里就像是在跟老朋友话家常。”

    那时的江淼似懂非懂,直到外婆去世那天,江淼才彻底理解了外婆那时拉着她的手说的那些话。

    那块陪了外婆一辈子的荒山,于外婆而言,说是老朋友,其实更像是难以割舍的家人。

    后来,外婆半睁的眼皮渐渐阖上,嘴里喃喃着几句话,江淼凑近才勉强听清,她说:

    “我们淼淼要好好的……富贵也是……你们…都要好好的。”

    “我要……去找我的老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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