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三章 要活下去<!>
雨水已经不是瓢泼,仿佛是天破开了洞,那水直直的自九天之上落下来:大的根本让人看不到对面的人与物。
天与地之间仿佛都没有了,除了雨就是雨。
不是黑暗的不见五指,也不是光亮的如同白昼,雨水中除是水什么也没有,连黑暗与光亮也没有。
脚下除了水就是泥,身上的衣服不再是用于保暖,而是湿冷的仿佛是一条蛇,紧紧的缠着她,让她呼吸越来越困难。
“不,不——!”她大声尖叫醒过来,一脸的泪水,但是她的身上是冰冷的,衣服都最湿透的,紧紧的裹着她说不出来的难受。
唯一和她梦中不同的是,她不是在泥地上任由泥水把她冲下山,而是躺在床上;但,并不温暖,她的手与脚都冰凉冰凉的。
屋里点着灯,可是并不是很明亮;因为天地之间不是夜的黑暗,而是无穷无尽的雨水。
锦儿瞪大的眼睛里依然还有泪水,抓住她手的人是七儿,而映入她眼中的人是莲香。
金府的大门,和金太夫人的对峙,和谈秋音的互不相让;把莲香按进浴涌之中,和七儿一起经过的小巷……
所有的一切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的唇抖了抖,回神是回神了,但是她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
并没有一丝的哭泣之声,泪水那样的汹涌而出,无声无息。
七儿不知所措的看向莲香,不清楚夫人这是怎么了,希望莲香能有主意。
莲香看到锦儿醒过来,看到锦儿眼中有了神采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七儿,麻烦你出去端碗热姜汤来,加起红糖,夫人只是只是需要顺顺气。”
七儿虽然不放心,但是锦儿手上的冰冷也让她极为心惊,认为一碗热姜汤是好主意,连忙点头出去张罗。
莲香看着锦儿的眼睛:“夫人,你知道你现在身在何处吗?”她的声音很慢。
锦儿合上了眼睛:“我知道。莲香,她们,都走了?”
“没有。”莲香放下心来,跪坐在脚踏上,伸手握住锦儿的手掌:“夫人,你——”她想要让锦儿打起精神来,她不想让锦儿倒下,可是开口才忽然发现没有什么能说动锦儿。
有什么是锦儿在意的?金银?不是。金敬一?当然不可能。金府?锦儿原本就没有打定主意要不要来金府呢,再说她也真得不是为了金府才来得。
对了!
莲香眼睛一亮:“不为其它的,也要为大姑娘和大少爷着想啊;你不想他们刚刚有了母亲,就要面对丧母之痛吧?”
“你说过的,你如果可以的话会让他们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她看着锦儿的眼睛:“夫人,你不会忘了吧?”
锦儿翻了个身子:“没有。我,也没有事儿。只是这雨太大了,这雷声也太大了,我、我被吓到了而已。”
她不想让莲香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因为她现在有点控制不住,脸上怕是会出现此什么不应该有的表情;而她和莲香不是朋友。
锦儿忽然道:“我想爹娘了。”无头无尾的一句话,听得莲香一愣,但是她想了想很小心的道:“嗯,怕是要等雨停了才可以。”
“雨太大了,给你叫大夫都没有马夫能把马赶出府去,还是老爷和管家两个人冒雨出去得;想接老爷和夫人过来怕是不可能,您要等一等。”
她说完看一眼锦儿:“其实,婢子认为还是少来往一些……”
七儿此时进来了:“夫人如何了?姜汤好了,正滚烫呢,要小心喂夫人才可以。”她赶到了锦儿的床前,真有几分关心的。
莲香看看她再瞧一眼床上的锦儿:“夫人想念父母了。”话里带着几分无奈,说完给七儿使个眼色,就是想让七儿开口劝一劝锦儿。
七儿闻言想到上一次和锦儿去沐府时的情景,有太多的疑问不解,但就锦儿的弟弟而言,她同样认为和沐府的来往越少对锦儿越好。
但是,人会在什么时候想家呢?当然是在最无助的时候,在最受伤的时候,在最孤独的时候:想到刚刚夫人在恶梦中的样子,她轻轻的一叹。
七儿把姜汤又在莲香的手上接过来,坐到床头上轻轻的唤锦儿:“夫人,吃些热汤吧,身子暖一点儿就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能说出的安慰话只能是这种不着边际的话儿,有些事情她就算懂也不能说出来;而有些事情她不懂更不能问出来。
沐府的人在锦儿的心中当然是家人,她做为一个丫头就算明知那家人会拖累夫人,但是相劝夫人的话她能说吗?
她不是莲香,何况莲香显然也是说了但没有管用。
锦儿应了一声:“放到那边吧,我一会儿会起来喝的。”现在的她没有任何心思,什么心思都没有。
她不再是那个调教莲香的人,也不再是那个和太夫人、谈秋音对峙之人,如今躺在床上的她就好像是个孩子,只是想要有个亲人能来抱抱她。
只要抱抱她就好。
七儿看着锦儿的后背,轻轻的叹口气,认为自己是很了解锦儿的心情:做为嫁出门的女人来说,家便是婆家,从前的那个家叫做娘家:娘的家,不是她的家。
可是金府如何能让锦儿生出家
的感觉来?在金府之中锦儿面对只是刁难,再强的人也会有累的时候,而现在夫人只是把她原本就有的柔弱的一面显露了出来而已。
五年的艰苦,锦儿的回家之路七儿没有看到但是可以想像的到;现在锦儿想自己爹娘了再正常不过。
她看看莲香把姜汤放下,伸出手去:“夫人,婢子扶您起来。”她不能让锦儿由着性子来,人伤了心神就会伤到身子的。
锦儿推开七儿的手:“我无事,我只是想静一静。”那个恶梦把她所有的坚强击得粉碎,她现在就想缩成一团默默的哭一会儿。
有一种伤心只有自己才能明白。
莲香有点气不过,更多的是担心,因为她的命运和锦儿是系在一起的,如果锦儿就此消沉下去,结果是什么不言自明。
七儿却想到了锦儿醒来之前的大叫,她想夫人肯定是梦到了五年之中最为可怖的事情。
她见莲香要开口说什么,马上拉起她的手来:“婢子们出去一下。太夫人和谈夫人刚刚都问起了夫人来,怕是一会儿她们就会过来。”
七儿倒真得懂锦儿,知道此时此刻能让锦儿振作的不是她和莲香安慰,而是太夫人和谈夫人的试探,尤其是不怀好意的试探。
锦儿听到七儿的话后静默着,直到七儿要步出房间了,她才开口:“她们,说了什么?”
不管有什么样的伤与痛,不管多少的伤心与绝望,她能做的还是要活下去。
七儿知道自己用对了法子,对着莲香无声一笑才转过身来,又走到床边端起姜汤来,看着莲香把锦儿扶了起来。
“夫人,先喝几口姜汤吧?”七儿把小勺递到锦儿的嘴边。
锦儿看看小勺笑笑,然后推开小勺接过碗来,一面吹着气一面大口喝着姜汤:她不是娇贵的人,再说要活下去的人,又有什么可以矫情的?
她把姜汤喝完后把碗递给了七儿:“我说过,我没有事儿的。”此时这一句终于有了些底气,落到莲香和七儿的耳中让她们信了三分。
七儿把碗放好:“太夫人和谈夫人她们认为您只是……”她说到这里抬头看向锦儿:“您还记得刚才的事情吗?”
郑氏敬茶之时的刁难,她质问金敬一的话每一个字都在耳边,锦儿如何能忘得了?闻言她看向七儿:“她们认为我是装出来的,只是为了避免面对郑氏的尴尬?”
事实上当然不是,因为有个事情无人知道,就算是她的父母也不知道:她很怕很怕雷雨天气。
不是所有雷雨天气都让她怕,她只是对狂风暴雨还夹带着雷电的天气怕到骨子里;但是,她从来不对人说,也从来不会让人看出来。
今天这样的天气对她而言真得就是煎熬,谈秋音可以大大方方的躲进金敬一的怀中,可是她能如何?只能告诉自己不可怕,只能告诉自己有什么可怕的?
但是往事还是涌了上来,击得她头痛欲裂,正好就在郑氏敬上茶时她晕死过去。
并不是装的,有什么好装的,左不过是一杯茶而已;她要的就是那个名份,至于谈秋音是双手奉上,还是要和她争到底,她都不会改变主意。
旁人说些什么她也不会在意。
“是吗?”姜汤让锦儿的脸上浮现了红晕,额头和鼻尖上也有了细密的汗珠,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不少。
她伸个懒腰:“那就让她们自己去猜吧。嗯,刚刚莲香你说老爷出去请大夫了?”
莲香跪坐在脚踏上:“是。夫人,您可不能再这样吓我们。”至少在她成为姨娘前,锦儿可不能出半点事儿。
锦儿看看外面的风雨:“好像,又大了呢。”
七儿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她伏下身子匆匆的道:“太夫人对老爷出去请大夫的事情很生气。”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