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33
周六,楚绒正好这天是晚班,段橪家教的小孩今天请假。nianweige许是段橪平日里也累,难得睡到中午才起床。
段橪出来时就见楚绒在厨房里忙活,段橪觉得稀奇,脚步轻轻地走到门框边,倚在一旁看。
香菜是前两天买的,放在冰箱里一直没吃,足足有半篮。没切,想必楚绒是喜欢吃整颗的,这个他倒是头一次知道。
虽然段橪不知道为什么要用水洗面,但是看到楚绒扒着那团结在一起的面时,他还是笑出了声。
别人家穷孩子早当家,但楚绒是个例外。
楚绒闻声瞧去,看到段橪捂住嘴笑时,顿时脸上烧红起来。
“笑什么笑。”楚绒嘀咕了一句,继续低着头把面分开来,越分越烦躁。
段橪看不过去,走过去指导起来,“面不需要洗,直接烧好热水,下锅。你先把这些面捞起来。”
楚绒听话照做,直接夹起整个面团。面条都已经软塌下去,每根都紧紧连接在一起。
段橪拿过旁边的盘子接住,看着这团面疙瘩发愁。
两人对视了一眼,楚绒没憋住,嘴角往下一撇,费力地忍住笑。
段橪轻叹了一声,把面团放入热水泡着。又点燃煤气,开始往锅里加热水,边操作边对楚绒说明。
等轮到那篮香菜的时候,段橪问楚绒:“你喜欢吃不切的香菜,以前怎么不说?”
“不喜欢,就是想试试,看看这样是不是能保持它原本的味道。”
段橪对这个回答忍俊不禁,就照着她的话在锅里放入整颗的香菜。烧好后,那团面疙瘩被段橪盛入自己碗里,新放的面条给楚绒。
楚绒坐在桌边,看着碗里的面,怎么瞧都不满意。
“熟了吗?”楚绒在段橪要咬那面团时问。
段橪验证般地咬了一大口,把筷子上那团展示给楚绒看。
没有生面,的确是熟的。
楚绒这顿吃得如同嚼蜡,今天这日子,恐怕连段橪自己都忘记了。
收拾碗筷时,段橪说:“晚班还是十点半结束吗,我到时候去接你。”
楚绒要站起的身形顿住,她捏着桌角,“你晚上没其他事吗?”
段橪:“没有,今天要补习的小孩请假了,所以休息。”
“哦”
楚绒去拿猫粮给旺财放饭,摸着旺财的小脑袋,她抬眼偷偷盯着段橪的背影。
段橪穿了一身清爽的黑,早上匆匆刷了牙洗了脸,还没来得及打理头发,有一处调皮地翘着。有的人单看后脑勺就能判断出其英俊的面容,完全不需要过多修饰。
楚绒看到段橪拿了一双运动鞋,就知道他应该是要打篮球去了。
天热,篮球场上的男生不是背心就是裸着上身,充满荷尔蒙的气息。但楚绒却觉得没有丝毫的异性吸引力,反倒是段橪这样穿戴整齐的,叫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张宸叫我去打球,晚上可能要一起吃顿饭,你自己去外面吃,身上还有钱吗?”
原来是有安排了。
楚绒摆弄着手里的ccd,随口应着。
“结束了我会去接你,别乱跑。”段橪临出门前还不放心地不断地叮嘱。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楚绒催促着冲他摆手。
“少吃点冰棍。”
这是段橪走前的最后一句话,楚绒盯着紧闭的门,久久没有收回眼神。
旺财看段橪走了,才跳到楚绒身边,蹭了几下,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开始睡午觉。
“做猫真好,吃了睡,睡了吃。你这辈子运气是多好,才能投胎到做猫啊。”楚绒揪着旺财的耳朵感叹。
楚绒不让旺财睡觉,不时捏捏肚子,捏捏脸蛋,扯扯胡子。还下载了一个能辨识猫语的软件,听到翻译出来骂骂咧咧的话时,就把旺财抱起来,在肚子那块猛吸。
玩累了,楚绒又开始翻看ccd。
上面有几张偷拍的段橪的照片。
在厨房做饭,站在电视机旁看电视,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不算多,一共也就四张。
段橪不爱拍照片,所有的社交软件都是空的。所以别人很难判断他的喜好,揣度他的心情。他这个人,不显山不露水。但也是这样,更难接触。
楚绒继续往后翻,翻到了自己。
是她躺在沙发上睡觉的,抱着旺财。一人一猫,异常和谐。角度一看就是站着拍的,还有一张是凑到面庞,连睫毛都根根分明。
楚绒导入到电脑上,都加了黑色的滤镜,上传社交平台。
不用猜,都知道谁拍的。
那几张段橪的,楚绒上了锁。
做完这些,有些无聊。
顾星出去旅游了,姜甜还在准备申请offer。
楚绒翻了一圈列表,停留在“许冲”的名字上面。
没想到许绒真的凭借着一身的蛮劲,还真当上了辅警。
【出来玩。】
楚绒摸着键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发了过去。
不一会儿,许冲就回电话过来,问楚绒怎么有空想起他了。许冲说要忙自己的事业,话里藏不住的嘚瑟劲。
要说人的本性难移吧,楚绒觉得真对。
楚绒开着免提,走去冰箱拿冰棍,“都不放假吗?不就一个辅警,搞得真比警察忙啊。”
“辅警怎么了?我得表现好点,才能接到更重要的任务。现在跟着治安巡逻,还是能学到挺多。”
楚绒拆了包装,咬下一大口,含糊着问许冲:“巡逻些什么?”
许冲就没那么好的耐心,还跟楚绒解释,不耐烦道:“不知道就上网查,忙死了,快说,到底什么事儿?”
暴脾气,楚绒心里腹诽。
这人估计都忘了她刚高考完,也没瞧见关心下考得怎么样。
对于许冲翻天覆地的变化,楚绒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可真要问起来,估计对方又会说小孩就该学习,不要瞎操心。每次楚绒问,许冲就用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
但楚绒知道,估计是有眉目了,可能牵扯到的东西不能对外透露,而她确实没有能力去解决。所以只能等,等一个结果。
许冲应该是真的很忙,说他正在吃饭,吃完就得去工作。说了两三句,骂了句“玩个屁”就挂了电话。
楚绒还鲜少被这样对待,握着电话不可置信地盯着上面的名字。
没几分钟,许冲还是发了条信息给楚绒。
【知道你高考完了,没问你分数,怕你考得不好不好意思说。不管考得怎么样,终究只是个过程。没钱了,就来找我要。想找人聊天,最好一次性说清楚,大姐,我是真忙。寻哥不在了,照顾你这事儿我依旧没忘记。我没高考过,学历还没你高,给不了你什么指导的宝贵意见。只有一句话给你,做人开心点,也就活那么一辈子,天天愁眉苦脸的谁欠你钱了?对了,帮我去看看寻哥和陈爷爷,我这边忙,走不开,可能坟前都长草了,你去看看。给你打了一笔钱,早点还人家。】
楚绒点开一看,数上面的零,是十万。
许冲的工资肯定不高,这十万估计是把着嘴省下来的。
楚绒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转头看了许久旺财,准备应了许冲的话,去看看陈寻。
这一年多,她鲜少想起陈寻。似有一种逃避心态,也不敢再去留下来的那家店。
楚绒有时觉得自己心太硬,她是个忠诚的时间信徒,相信时间能冲淡一切。如今陈寻这个名字被许冲再度提起,心里的那块石头又落了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楚绒买了两包小苏烟,还有陈爷爷生前爱喝的酒。
她突然恨起陈寻来。
为什么在临死前要给她打那通电话,害她一想起就害怕。她见过陈寻没有呼吸的样子,浑身是血,罕见的安静。那滩血迹,她经常会梦到。可怕的是,竟然不止在陈寻的身上,它是移动的,转移到段橪、段晓梅、楚健、许冲好多人的身上。这些血藏在他们的身体里,她看不见,只有梦里能看见。
楚绒坐在墓碑下的台子上,看着照片上的青年。
烈阳灼烧,心却发冷。
没有许冲说的草,只是很脏。
楚绒拿出带来的新毛巾,麻木地擦着。
照片是最后擦的,她许久未见陈寻了。
照片上的面孔一寸寸慢慢显露出来,楚绒突然觉得好难过,她伸出手指颤抖地摸着青年的面庞。
楚绒不知道为什么活着的人总有那么多话对死去的人说,要说些什么?诉苦吗?还是回忆死者的生前?死去的人已经没了感官,是感受不到痛苦的,所以只有活着的人有痛苦。眼泪或许是对自己,而不是已经死了的人。
这一刻,楚绒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或许人死了真的会化做一颗天上星,看着这片土地上所有痛苦、为生而挣扎的人。残忍又浪漫,却毫无意义。
楚绒突然笑了出来,开了一瓶啤酒,洒在了陈爷爷的墓碑前。另一瓶,碰了碰墓碑,自己慢慢喝起来。
喝完酒,楚绒将两包烟,一根根点燃,一根根烧尽。
一边烧,一边自己吸。
太阳晒在楚绒身上,衣服已经被汗浸湿。她好像浑然不知般,等到最后一根燃尽。
楚绒起身,准备离开。
走在路上时,楚绒觉得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拉住她。引得她不断想回头,而却又不敢回头。
她想,必不是陈寻,陈寻才不会想让她总活在痛苦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