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男孩
自从懂事起夏油杰就再没被人当成孩子一样嘘寒问暖过，如今听到来自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多的同期的关心和照顾，他不由得回忆起儿时的琐事。fangzexs
不同于世家对咒术师的培养，年幼的他因为能看到这些咒灵而遭受排挤，这些面容可憎的畸形怪物和身边人厌恶又不解的眼神充斥着他整个孩童时期。
他本以为时间过去这么久，那些阴暗的、令人作呕的回忆早就和时间一同逝去，结果再次想起时竟还是忍不住情绪波动。
眼瞅着夏油杰周身的咒力越来越不稳定，五条桃挡在一直直勾勾地向前走着的夏油杰，她轻声唤道：“夏油同学。”
少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清冽如泉水潺潺的声音瞬间抚平了他心中的燥郁，把他从回忆中拽出来。他失焦的瞳孔逐渐找回中心，用干涩的喉咙吐出沙哑的短音：“……啊。”
夏油杰清了清嗓子，充满歉意地开口：“抱歉。”
同时他错开五条桃的眼神，稍显不自在地瞥向别处。
然而那双仿佛可以窥探人心的金色猫眼却始终锁在他身上，五条桃像个长辈一样宽慰他：“毕竟夏油同学还是个孩子嘛。”
夏油杰闻言，视线幽幽地落回来，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他才似笑非笑地问道：“五条同学明明也是同样的年纪吧。”
“诶？我之前没有说过吗？”五条桃先是诧异，而后缓了半拍才继续道，“悟现在都二十九岁了，我如果是十八岁就已经和他结婚好多年的话，那他也太人渣了！”
“……”
难道不是人渣吗？
夏油杰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毕竟两个五条悟看起来都不是很适合结婚的对象。
五条桃瞧着他完全不做掩饰的神色，模棱两可地解释道：“为什么来到这边会变成十八岁的样子我也不太清楚呢……但是以我的年龄把夏油当孩子是觉得没问题的哦。”
“最多也不会比那家伙大吧，怎么想也不应该把我……们当孩子。”夏油杰语气迟疑，想到她对待高专悟的态度，全然没有负罪感地加上了“们”这种字眼。
认为自己这样并没有问题的五条桃满脸无辜地歪头看着他笑：“……在我看来你们确实和雏鸟没什么区别诶？”
“雏鸟吗？”
夏油杰好笑地扯扯唇角，随即想到还处在青春期的挚友，他乐不得五条桃把他们当成孩子。
让悟那家伙知道自己未来的老婆把自己当成孩子这种喜剧他绝对要想办法看到。
五条桃不晓得他到底在头脑风暴些什么，但总之情绪恢复好就可以了。至于其中的缘由嘛，她又不愿意去窥探他人的隐私，只要别是因为她怎么都行。
“你们两个人在这眉来眼去的干嘛呢？！”
带着墨镜的白发少年气势汹汹地迈着大步朝气氛和睦的两个人走来，嘴里还喊着宛若捉奸一般的诡异语调。
夏油杰抬手抵住来人马上要抵到自己额头的脑袋，忍不住提醒道：“悟，不要用这么让人误会的词。”
高专悟眉头一拧，更加用力地顶着夏油杰的手，像机关枪一样反驳：“哈？老子这么说话有问题吗？这不是事实吗！”
两个身材高大面容出挑的男高中生站在一起十分抓人眼球。五条桃和夏油杰本身就走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高专悟这么一闹，周围人都看热闹似的围了过来。
并不是很想暴露在人群中，五条桃分开纠缠的两个人，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把俩人拽到没什么人的角落去。
已经演到欺骗自己的高专悟双臂抱在胸前，头高高扬起，用鼻孔控诉着两个人。
对于熊孩子呈放任态度的五条桃神色坦然地问道：“所以小悟要一起吗？”
夏油杰在一旁靠着墙看戏，吃着刚刚不知道从哪里买的小零食。他发自内心地认为高专悟在五条桃面前有着格外孩子气的一面。
尽管不知道其中的缘由，但他乐得看这种下饭场面。
“你完全不哄我吗？”高专悟故意低头让墨镜滑下来一点，露出一双可怜兮兮的眸子。本身就如星河一样璀璨艳丽的双眼在他刻意装出的模样下愈发动人，缀着水珠的泛红眼尾像只受人欺负之后回家找主人哭唧唧控诉的粘人猫猫。
——当然，前提是他有很好地掩饰住眼底的愚弄才行。
高专悟也说不出来为什么自己在见到五条桃第一面之后就有一种离谱的反感。不是讨厌，是一种想要抗拒被书写好的命运的独特感觉。
他不想按照五条桃口中的未来走向发展，也不想要被命运安排好的老婆。
“为什么要哄你？”
五条桃不理解高专悟一系列行为的意义，她只是因为家主悟的缘故才接纳他，而他莫名其妙的恶劣试探是处于什么目的？
在她看来虽然高专悟和家主悟都是“五条悟”，但是本质上她还是更倾向于和自己生活在用一个世界的那位悟。
这种感觉就像家里养的宠物猫不高兴伸出爪子试探似的，没有攻击力但也让人很无奈。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高专悟明显受到了打击，那样子看了让人忍不住有些怜爱。
这种表情才是真实的，激起了五条桃对高专悟的一丝丝类似于母爱的怜惜。
五条桃朝张开双臂，邀请道：“给我们的小悟一个拥抱可以吗？”
上一秒还因她的冷漠而愣在原地的高专悟，下一秒就毫不客气地一头撞进朝他敞开的温暖怀里。
夏油杰：没眼看。
“所以说你找过来是什么事？总不可能是真的来控诉我们吧。”
不忍直视演过头的高专悟，夏油杰实在没憋住开了口。
“啊。”提到正事的高专悟骤地从怀抱中抽离，哪有半点小可怜的气质。
他挺直了身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窗’观测到米花町那边疑似多只咒灵，刚好你们任务就在这附近，上面让我和你们去看看。”
五条桃很茫然，她在原来的世界里完全没听说过霓虹还有这种地方。
“米花町是什么地方？”“孕育犯罪分子的摇篮，恶性事件以极其骇人的趋势上涨。”夏油杰沉声道，“可以说是已经成为咒灵们最爱的栖息地了。”
“别太紧张了杰。”高专悟推了推下滑的墨镜，浑身洋溢着狂傲自信的气息，“我们可是最强的。”
哪怕比他更强的家主悟都没有说过这种无法无天的话，五条桃隐隐觉得这一次或许能够看到小悟受挫的一面。
她弯唇一笑，惹得大放厥词的高专悟背后一寒。
天色渐暗，冬日的夜晚过于寒冷，并不适合在外来回奔波。
三个人又都甩掉了辅助监督，现在连个开车的司机都没有。五条桃的术式不能去她不知道的地方，所以作罢。
最后采用了十分朴素的方式，查着导航，三人坐上了地铁。
一行人皆是一身黑衣，同宗教派系过分合拍的服饰在车内格格不入，总有旁人或害怕、或羞涩的打量。
高专悟应当是很早就对自己过于出众的外貌有着充分认知，游刃有余地换着角度供人欣赏——当然是装作不经意的。
“夏油同学，他一直这样吗？”五条桃忍不住朝反方向挪了挪，顺带着夏油杰一起。
夏油杰回忆起前不久发生的事，十分确定地回答：“是的没错。”
当初在女校的时候他确实也是这样子。
五条桃又默默后退几步，没想到列车忽然一个急刹车，她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她在虚空抓了一把，然后跌进宽厚微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和触感让她连头都不用回就知道是谁。
可惜其他人看不到他的身体，在旁人看来她和车厢里七倒八歪的人们相比，仿佛是定格在了不符合人体力学的姿势中。
五条桃连忙起身，在家主悟一声不吭地扶持下站稳了身子。
她本以为混乱中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定没人发现，家主悟却凑到她耳边低声提醒道：“那边有个‘小鬼’在看你。”
他着重咬字在“小鬼”上，五条桃顺着自己前方看去，刚好对上戴眼镜小男孩还未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严肃的、充满考究的眼神，与他那张稚嫩可爱的小脸有着割裂感。
高专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和夏油杰一起走了过来，他食指轻轻勾下墨镜，半露出眼，眸子像是发现新奇事物一样发亮：“这具身体里有一个成熟的灵魂。”
小男孩的身影早就隐没在人群中，夏油杰不甚在意地挪开视线：“他看起来只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不是更有趣了吗？”五条桃能感受到来自暗处小心翼翼审视她的视线，“把一个大的灵魂塞进小的躯壳，怎么想都很恶趣味啊。”
话音刚落，两人一咒灵整齐划一地看向五条桃。
家主悟和夏油杰看她的话，她大概能明白。但是小悟为什么也要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她？
她唇瓣微张，正欲问出口时，就因不远处人群中的一阵阵躁动被迫停下来。
“啊啊啊啊！快放我出去！！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