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她抬眸望向沈凌渊, 琥珀色的眸子清澈潋滟, 朱唇在不经意间轻轻弯了弯,露了抹好看的浅笑出来。
沈凌渊目光微微一顿。
他薄唇轻轻动了动, “你……”
雕刻着夔龙围鼎的木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门外推开, 王德禄指挥着小太监们端了两盏刚沏好的热茶,其中特意更换成牛乳茶的那杯,被小太监端着摆到了温映寒身侧的小桌上,另一盏沏的是前不久内务府刚进的都匀毛尖,也不知怎的, 皇上最近似乎偏爱这茶叶。
描绘着斗彩四色灵云纹的茶盏被放置在了沈凌渊习惯的书案边上,小太监们低着头行了礼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王德禄望里面看了一眼,识趣地再次将大门轻轻掩上。
温映寒放下了手中的香囊,经这一打断也忘记了沈凌渊刚刚好像是要跟她说些什么来着。身边的牛乳茶飘散着阵阵浓郁的香气,与这屋中淡淡的凝神香味融合在一起, 丝毫不显得突兀不相适宜。
视线越过那人,落在他身后宽大的黑漆金丝楠木书案,温映寒轻轻开口道:“皇上先去批阅奏折吧,臣妾先绣着这个,绣好了一会儿拿给皇上看可好?”
她纤长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动,背朝着雕藤镂刻的花窗逆光坐在宽大的圈椅上, 即便只是朱唇轻弯便甚是好看。温声同对方商量似的语气,叫人完全无法拒绝。
温映寒出嫁前便是皇城中出了名的美人, 明眸善睐, 仪静体闲, 一双桃花状的眼睛似醉非醉,仿佛只要稍稍望上一眼便再难以忘怀,无论是家世还是容貌她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只是沈凌渊从前与她相处的那一年半里很少见她会笑。
沈凌渊最后自然是应了。
午后的阳光正好,空气中的尘埃颗粒安静而沉缓地在光束里飘浮涌动着,温热的水汽从彩绘的茶盏与杯盖的缝隙中袅袅飘散盘旋。
两人共处在同一间屋子里各自做着自己要做的事情,偶尔间抬眸不经意地朝对方所在的方向望上一眼,无需多言,也能心照不宣。
沈凌渊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执笔处理着繁琐的奏折,而温映寒则默默坐在花窗前的桌边,细细绣着手中要送给对方的香囊。时间静静地流转。
将近傍晚的时候,宫外递了道加急的战报进来,事关边关战事,停手很快还会有大臣求见。
温映寒见状便也不多待了,缓缓起身将这一下午的成果拿给沈凌渊看,“皇上觉得如何?”
那香囊绣得极为精巧,几朵金丝密缝的祥云簇拥团绕,在刚刚点起的烛火下熠熠生辉,映衬出十分好看的光泽。
沈凌渊垂下视线望向她手中的香囊,唇角不经意间勾起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甚好。”
温映寒从前也没有绣过东西送给别人,眼下瞧着对方甚是满意的样子,心情也跟着莫名好了些。
“皇上喜欢就好。”
那双深黑色的凤眸里似是有什么神色涌动而过,沈凌渊薄唇轻轻动了动,声音低醇悦耳:“何时能拿给朕?”
温映寒一怔,稍稍停顿下来思索了一下。
这次的纹样较为精细,饶是她这样绣了一下午,这香囊还是没有完全完成,只不过剩下的部分不多了,再有个一两日她抽出时间怎么也能做完。
保险起见,她温声开口道:“大约三到五日吧。”毕竟还有不少其他的事她得花心思去做。
沈凌渊微微颔首,敛眸似是漫不经心地摩挲了一下手指,随口般问道:“后面的部分是不是不需要再询问朕了?”
温映寒细细想着剩下没绣上去的那几个图案和配色,其实最好还是能像今天一样随时问着的,虽然沈凌渊什么都说好,但是她心里总感觉还是问上一句较为有把握些。
“想问朕的话也无妨,”还未等她开口,沈凌渊便先她一步给出了答案,“朕这几天有时间到你宫里去。”
温映寒微微一怔,余光望见他桌子上厚厚的奏折,虽知道就是朝政再多再繁忙眼前这人也能将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可她总觉得这人不是打算挑灯到深夜,便是要用掉其他可以休息的时间了。
御医配这个香囊方子就是给他安神缓解疲惫的,总不能本末倒置,事倍功半吧?
“还是臣妾来皇上这边吧,”她丝毫没有再犹豫下去的意思,“臣妾午后过来,不耽误皇上早朝,若是下午有大臣觐见,臣妾就待在隔壁的屋子里,等皇上忙完了再过来。”
沈凌渊眼眸微动。温映寒这又是送香囊,又是主动来勤政殿的,着实是他意料之外的事。
其实她醉酒后那天早上,沈凌渊不过是见她甚至可爱的样子逗她随口一说的,事后他也没再提起过香囊的事,最近朝政繁忙事多繁琐,他早已经忘记了还有这回事了,更是没料到温映寒会当了真,真的给他做了一个。
眼下他仍以为是温映寒主动给他做的,瞧着那枚静静躺在她手心里的香囊,心情莫名好了几分。
他薄唇轻轻动了动:“你想过来?”
温映寒不明所以轻轻点了点头,“还是臣妾过来较为方便些。”还可以快些做出来,也算了结了一桩他要求的事情。
“好。朕待会儿叫
王德禄去安排。”
这事情便这样定下了。温映寒行礼告退,回了德坤宫,临上轿辇时她看见远处准备觐见的大臣正在往勤政殿的方向走,朝中内忧外患,说句大不敬的,这着实是先帝留下的一个烂摊子。
……
温映寒回宫的时候,明夏早已在殿门口等候,见她回来了微微行了一礼,上前扶了她进到寝殿里面。
芸夏方才在勤政殿里待命了一下午,这会子两人交替过来,由明夏服侍,她转而去了旁边的耳房,去备些茶水之类的一会儿给自家主子送进去。
内殿之中,缀着玉石的珠帘前站着两个值守的小宫女,殿内的烛火早已将纷纷点亮。低着头绣了一下午的东西,温映寒肩膀和脖子难免觉得有些僵,明夏扶着她坐在了云窗边的软榻上,转而来到她侧面的位置,尽心尽责地给她揉捏起肩膀。
温映寒顺着她的动作稍稍活动了一下,“这许久不这样绣东西,刚才还不觉得,这会子还真有些乏了。”
明夏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温映寒在说什么,“娘娘绣了东西?”
温映寒恍然间发现自己说漏了嘴,绣香囊这事她没叫宫里任何一个下人知道,连布料都是她自己在宫里找的,眼下见瞒不住明夏了,索性摇摇头将腰间系着的荷囊解了下来,拿出了里面的针线和一个未完成的香囊。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指,轻轻弯了弯唇角,“这事你先别跟别人说,尤其是芸夏,又要好奇个不停了。正好你绣活一向不错,替我瞧瞧这边缘的地方这样弄完可还好?”
给她自己的那个便罢了,手里这一枚毕竟是将来皇上要贴身带着的,总要处处都看得过去才行。
明夏领了命,接过了她手里的香囊,细看之下尽是精巧,没有什么不完美的地方,明夏甚至觉得这枚远要比皇上现在身上带着的那个好看的多了。自家主子一贯这样,做什么成什么,前些日子还说自己手生了,这没过多久就完全拾起来了。
“娘娘,奴婢瞧着一切甚好。”
温映寒轻轻点了点头,将香囊收了起来,连同荷囊一起放在了身侧的小案几上,似是想起了些往事,“我记得从前在家里的时候,就数你的女红在院子里最好,我有几条帕子,都是你绣的。”
明夏放下了手,微微福了福身子,“娘娘还记得以前的事呢,奴婢也没有其他的一技之长,娘娘不嫌弃,总夸奴婢的绣活儿好,其实奴婢现在手也生了,远不及娘娘。”
她垂眸笑了笑,“原来娘娘是去勤政殿给皇上绣香囊去了,奴婢见娘娘许久不归,差点担心是出了什么事呢,还好芸夏后来派人回来知会了一声。”
这话倒是提醒温映寒了。温承修所说的话到底是让她有点在意,虽然沈凌渊说他已经命内务府的人去处理了,但她身为皇后,总不能一点也不闻不问。
她睫毛微动,回忆着现下还能想起来的旧事。
她蓦地开口道:“明夏,我失忆前,同太后如何?”
明夏思忖了片刻,“娘娘,您从前在王府,真正同太后相处只是皇上登基后着半年多的时间,最早的时候皇上将后宫诸事全都交给了您打理,太后很少过问后宫,也不喜太多人去请安,其实相处的时候不多。”
温映寒听明白了她这一番话的意思,应该也就是和从前一样,差不多吧。
温映寒虽忘记了很多事,但她是记得太后这个人的。
当今太后其实并不是沈凌渊的生母,而是当年的皇后。沈凌渊的生母在很多年前便以及去世了,所以如今的太后只有孙太后一人。
温映寒从前经常和文茵待在一起,前前后后也见过太后几次,眼下虽不记得近几年的事了,但是大致的容貌和脾气她还是有些印象的。
是很端庄严肃的一个人。
明夏犹豫了一下,继续开口道:“娘娘,贵妃掌管六宫那阵子,太后也出面管理过六宫的不少事,直到后来为国运去佛寺祈福,才将事情都交给了贵妃处理。”
温映寒听着明夏小心翼翼的语气,也明白明夏是想避免着提起从前她被禁足在宫中的那段往事。
说起来禁足之前她与皇上究竟发生过什么,宫里没有一个人知道实情,唯一有可能知道些一二的明夏和芸夏当时都只是在殿外候着,只说是隐隐听到好像是发生了争吵。
真的想弄清的话,恐怕只能问沈凌渊本人了,可这样的事叫她如何开口提起。
明夏有些疑惑,“娘娘怎么忽然想起问太后的事来了?可是今日下午皇上跟您说了什么?”
温映寒微微颔首,“嗯,太后要回宫了。”
明夏这下子想明白了。
温映寒继续开口道:“明日你去一趟内务府,瞧瞧他们准备的进度如何了,内务府的人见到你应该能明白。”
她又说了几件要注意的事,明夏一一记了下来,垂首领命。
眼下还是得先处理好太后回宫的事宜。
没过多久,芸夏便回来了,她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放在了温映寒跟前,“娘娘,晚膳奴婢已经派人去传了,您先喝一盏茶,歇一歇。”
温映寒望着桌子上的茶水若有所思,不知怎的,恍惚
间就想起下午在勤政殿立沈凌渊让下人给她备牛乳茶时的场景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喜好都被那人知晓得一清二楚的?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