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暗流涌动<!>
裴勍受了汪应连一礼, 略点了头,便和薛亭晚一同行过去了。
四人错身而过的一瞬间, 汪应连脸上的笑容登时便消失了,他转过头,盯着身侧垂头不语的许飞琼, 眼神冰冷如毒蛇, “我的好夫人, 你方才摆出这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是给谁看?裴国公是御前权臣, 永嘉县主又牵扯到惠景侯府的势力,这两个人,咱们谁都得罪不起!你莫不是想叫为夫的宦途因为你而受到影响!?”
许飞琼心头窝火, 正欲反驳, 又听汪应连咄咄逼人道,“夫人别忘了, 如今咱们既然是夫妻, 便要同气连枝, 若是哪日夫人不尊夫道,犯了七出之罪, 到时候为夫把你扫地出门, 只怕岳父绝不会轻易饶过你!”
月前, 献庆帝下了赐婚的圣旨后不久, 许氏请人算了最近的良辰吉日, 便仓促操办了汪应连和许飞琼的婚事。
汪应连出身荆湖北路的辰州, 早年丧父丧母, 家境贫寒,因其勤学苦读,学识出类拔萃,才被选拔进入国子监读书。如今被献庆帝赐婚,名为迎娶许氏之女,其实和入赘许氏也差不了多少——汪应连身无分文,就连两人新婚居住的宅邸还是许氏名下的府宅,更别提陪嫁的田庄铺子之物。
汪应连看到许氏丰厚的陪嫁,心中稍微舒坦了些,不料大婚之夜,在鸳鸯帐中,竟是看见了许飞琼一身可怖的藤条疤痕。
许飞琼在许氏家中饱受苛待,从小动不动就是一顿毒打,一身的疤痕深浅交错,叫人不忍多看。
汪应连本就对许飞琼的平庸姿色颇感不满,洞房花烛夜见她一身疤痕,更是觉得自己这门亲事成了一桩赔本的买卖,故而,两人新婚才没过多久,汪应连便频繁和狐朋狗友出入风月妓所,至于新婚妻子,汪应连更是碰都不愿意碰,从半个月前开始,许飞琼和汪应连便已经分房而居。
许飞琼亦是及其憎恶自己的新婚丈夫,不仅嫌弃他出身低微,压根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肌肤之亲。
奈何,许父如今和这位女婿走的很近。许父的嫡子许端年纪尚轻,还未入仕,如今汪应连人在吏部,虽然只是个五品主事,许父也算多了一个心腹人手办事,总归是对许氏有所裨益的。
翁婿两人沆瀣一气,利益共图,许飞琼也只能忍气吞声——好不容易出了娘家许氏的狼窝,又入了汪应连的虎穴,可谓是凄惨至极。
不过,只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
那厢,惠景侯府和邵老太太一行人赏了半天花灯,才发觉身后的薛亭晚和裴勍不知何处去了。
今晚的灯市鱼龙混杂,摩肩接踵,宛氏担心自家女儿的安危,正要派出侍卫去寻薛亭晚,不料迎面儿走来一行翩翩少年郎,皆是国子监太学的生员,薛桥辰的同窗。
薛桥辰正踮着脚四处探寻自家阿姐的踪迹,见几位同窗好友行来,忙急急问道,“你们这一路行来,可看见我姐了吗?”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其中有个叫苏鼎的紫袍公子,拿折扇一敲脑门,答道,“见着了!方才在龙津桥畔,我好似瞧见永嘉县主和裴国公正在和别人寒暄……哦,我想起来了,是吏部主事汪应连汪大人和他的夫人!”
惠景侯府一家子闻言,知道薛亭晚并没有走丢,纷纷松了一口气。
邵老太太拍了拍宛老太太的手,笑道,“老妹妹,你就放心吧!年轻人想去别处看看景致,尽管让他们去!我这孙子剑法高超,办事儿靠谱,有他跟在永嘉县主身边,定不会叫你的宝贝孙女儿少了一根汗毛!”
宛氏闻言,也笑道,“今晚御街上人潮汹涌,幸亏有裴大人同行,否则我们还真不放心阿晚一个人跑远。”
那厢,一直沉默不做声的薛楼月攥了攥手里的帕子,脸上露出浅浅笑意,上前冲宛氏柔声道,“母亲,那边有个捏糖人儿的摊子,阿月想去看个热闹。”
若是依着宛老太太的铁腕性子,就该把薛楼月押在身边,哪里都不准去,省得她到处作妖。可宛氏终究是心软,听着这番低声下气的请求,不咸不淡应了一声,指了薛楼月身旁跟着的田妈妈道,“你随二小姐一同前去。”
邵老太太对惠景侯府的家事知之甚少,只知道这位二小姐性子不如薛亭晚那般讨喜可爱,长相也不如薛亭晚那般明艳照人。
先前,邵老太太听下人说,二小姐不知道犯了什么错,惹得宛老太太震怒,把人禁足在浮翠坞中不许出门,又差了婆子整日教二小姐学习闺阁礼仪。此时,见宛氏和宛老太太对薛楼月的态度不冷不热,邵老太太只以为是惠景侯府教训自家女儿,便也没做他想。
御街灯市之外,一处偏僻的石拱桥上。
薛楼月扶着桥栏驻足而立,柳弱花娇的小脸煞白一片,脸色阴阴晴晴,陡然一抬手,竟是便将手中捏着的糖人儿狠狠甩到了桥下的水流之中。
此处光线微弱,桥下静水流深,只听“扑通”一声,糖人儿被大力掷入水中,激起水花涟漪阵阵。
田妈妈见了,忙上前急急道,“姑娘这是做什么!先前姑娘说要看糖人儿,主母才准许老奴随着姑娘出来的!眼下姑娘把糖人儿扔到了河里,若是一会子主母和老太太问起来,咱们又该作
何解释!”
薛楼月冷笑道,“我这侯府中的二小姐,竟是活的像个犯人!先是借着教习闺阁规矩之名折磨我,如今又这般寸步不离地监视我,不如直接送我下大狱算了!”
田妈妈见薛楼月满面阴兀之色,苦口婆心地劝道,“瞧姑娘这话说的!虽说老太太打小就不喜姑娘,可侯爷和主母还是心疼姑娘的!这不,前两天主母和大小姐去聚宝楼打过年戴的首饰,主母念及姑娘没有跟着前去,还特地给姑娘带回来一份首饰呢!据说和大小姐的首饰一模一样的金贵,不偏不倚!主母心里还是念着二小姐的!”
不提首饰这茬还好,田妈妈一提,薛楼月登时涌上一肚子的怒气。
那几件首饰全是薛亭晚喜欢的样式和颜色,宛氏满心敷衍,压根不问她的喜好,便自作多情地依照薛亭晚的选择为她买回来一模一样的首饰,难道还要她感恩戴德不成!?
做主,给她置办薛亭晚的首饰!
薛亭晚喜欢的凌霄花,她别无选择,只能喜欢。
薛亭晚不喜欢的东西,哪怕她薛楼月再喜欢,也不会有人念着想着记着!
薛楼月越想,心中越憋屈,她的面容涨红扭曲,眸中满是嫉恨之色,只见她猛地拔下自己鬓发间的凌霄花红宝石金簪,作势要扔进河中。
田妈妈见状,才知道薛楼月心中嫉恨有多么深,忙哭嚎着上前抱住薛楼月的胳膊,“姑娘不可!不可啊!这天底下的父母哪有盼着亲生儿女不好的呢?姑娘只不过是一时和主母侯爷生了龃龉,日后把事情摊开说明白了,解开了心结,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
“妈妈说的对——若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定是会真心以待,”
只听薛楼月声线阴冷,幽幽开口道,“那若是,我并非他们的新生女儿呢?”
田妈妈闻言,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等回过神儿来,竟是惊得往后一仰,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
薛楼月望着田妈妈额上冒出的豆大汗珠儿,冷笑一声,索性把自己的身世徐徐道来。
田妈妈听了这段身世秘闻,神色惊惧不定——原来,宛老太太打小不喜欢薛楼月,并非偏心,而是另有隐情!原来,这段日子宛老太太变着法儿地折磨薛楼月,将其禁足在浮翠坞足不出户,也并非是生了什么龃龉,而是察觉到了薛楼月加害薛亭晚的心思!
田妈妈是薛楼月贴身服侍的妈妈,自打薛楼月六岁分了院子独自居住,田妈妈便近身伺候,说是看着薛楼月长大也不为过。
多年照料,如同亲生,田妈妈自然油然而生出一腔护主之心。
薛楼月紧紧攥着掌中的凌霄花红宝石金簪,尖锐的金钗戳破了她掌心的肌肤,顺着手腕滑下一股鲜血。
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只要有薛亭晚这个亲生女儿在,宛氏和惠景候只怕要将她禁足在浮翠坞一辈子!她还未出阁,还有大把的青春!她不想这辈子都屈居于薛亭晚的光环之下!她今日所承受的苦难折磨,来日都要从薛亭晚身上讨要回来!
薛楼月攥着尖锐金簪,恍然不绝手心传来的刺骨痛感,深思了片刻,心中已有一毒计成型。
只是,上次她想将薛亭晚推下池塘,失手被德平公主发现,如今宛氏已经对她生出了戒备之心,日后若要再次行事,还要假借他人之手,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只听薛楼月冷然道,“我拿田妈妈当做心腹,这才将身世秘闻悉数相告,还望妈妈和阿月一条心。”
田妈妈背后一寒,脑子却转的飞快——自打当年她被宛氏拨到浮翠坞做管事妈妈,便已经成了薛楼月的人,往远处说,将来更是要陪着薛楼月出嫁的。若是此时她弃薛楼月而去,必然会使薛楼月嫉恨于她,而宛氏那边丫鬟婆子众多,定然也不待见她这个薛楼月身边儿的人。
田妈妈暗自忖度——倒还不如应了薛楼月做她的心腹,等将来薛楼月嫁人出府,自己便理所应当成了她身边的主事妈妈,到时候自然有享不尽的风光和福分。
思及此,田妈妈当即伏地道,“老奴打小伺候着姑娘长大的,无论姑娘身世如何,老奴都唯姑娘马首是瞻。“
薛楼月脸上神色阴阴阳阳,听了这话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来。
只见她缓缓将手中金簪插回鬓发间,又亲自扶了田妈妈起身,“有田妈妈今日这句话,阿月定不负妈妈一片忠心。”
田妈妈忙不迭地应了一声,望着薛楼月掌中蜿蜒淌下的鲜血,莫名打了个寒颤。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