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天材地宝看一看啊, 一件只要三百锭啊！”
“这可是传恨剑，剑山顶上最耀眼的那把剑, 长陵宗大师兄都拔不下来——啧，好气魄, 这剑该是您的，一千两！”
“第一仙门修炼秘策！仅此一本错过再无啊！这位爷您看看……哎看看呗！”
“……”
俞赋时忍无可忍, 转过身，道：“你倒给我说说这怎么是御临门的秘策了？”
那小贩瞬间来了精神，抓起他摊子上的一本书给他介绍：“这是我亲戚从御临门带回来的, 他可是御临门弟子，有玉牌的那种，绝对是真的。”
俞赋时瞥了眼他那夹在一众小贩大包小车中间的可怜单薄小摊儿，又看了眼他面貌看着还年轻却发白的鬓角，一股心酸顿时把他想说实话的想法冲了个一干二净。
算了，人家赚点钱也不容易。
俞赋时：“那你这秘策多少钱？”
小贩心里一喜, 心知这买卖成了一半了，忙从摊子上又抓了两本：“十两，买一送二！”
俞赋时掏了钱，拿着这三本册子, 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翻开看了两页——
这他妈写的不是什么修炼, 写的是胡编乱造的御临门传闻。
俞赋时一回头，哪知那小贩业务熟练，早在这不到一分钟时间里打包好东西跑远了。
“…………”
草，他刚刚就该直接说。
俞赋时怒从心头起, 愤愤地踩着地往前走。
眯起眼看，集市里的灯火流动般地在风里微微晃动，叫卖、吵闹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时不时飞过几个被低级法术驱使着的小法器，以及梦里都在梦仙门考试以至于偷偷到集市买了不知道几手仙门衣服的年轻人。
这里来的大多数人，几乎都抱着成仙的梦想，到离御临门不过百里的这镇子上的夜里心跳不止难以入眠。
穆虞在前面的一处稍人少些的地方等他，见他已经拿了忘记的东西走回来，面上却有些愠怒，笑问：“怎了？谁惹你了？”
俞赋时把那三本书塞给他，哂笑一下，也不知道是被那小贩气得笑还是笑自己，“世风日下，骗子横行。下回别让我逮着他，不然有他受教训的。”
穆虞接过那书随意看了眼，“看来这书花了你不少银子。”
否则不会气得脖子也通红。
“若不是看他可怜，我才不买。”俞赋时又回头看了一眼，“一看就干了很多次，跑得这么快。”
穆虞心下好笑，抬起书册将他们两人的面容挡住，垂首亲他唇角，却没能克制住，另一手拖着他后脑勺，吻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还气吗。”
他们站在阴影处，又在集市长街最末尾，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俞赋时哪儿还有气，这么一弄任谁也都气不起来了。
他喉结动了动，“不气了。”
但还是有点心疼他那十两银子。
这话俞赋时没敢说，要是说了得再亲十分钟。
那谁顶得住，反正他不行。
系统蹲在旁边半天，终于有机会插话了：“俞哥，咱们今天要干什么你还记得吗。”
俞赋时：“不记得。”
“……”
妈的男人果然靠不住。
系统——或者说已经有了身体的系统，又看向穆虞：“穆哥。”
穆虞面色平静：“不记得。”
“…………”
“行，行，我看透了，我自己去！”
不明生物从地上跳到旁边的杆子上，嘴里痛诉着这两个人的罪行：“还说带我来体验生活，结果就是你们两个快乐，根本没有我的姓名，我懂了，我要离开这破地方，告辞！”
说罢转身就走。
俞赋时收回目光：“我们回客栈吧，它能自己照顾自己——我们住的那客栈是不是叫临旭来着。”
“不担心。”穆虞抬手摸他额头，“把它从你魄体里抽出来有损元神，如今好了许多，切勿忧心动气。”
俞赋时本还想再说点方才那黑心小贩的坏话，此时看着穆虞，那气如同火苗见了江河似的灭了个一干二净，倒说不出来了。
他正要说什么，一旁不知哪来的少女一张淡粉面纱捂着脸，塞过来一张照片手帕，看了看他，飞快跑开了。
这手帕还隐约飘着香气，显然是浸了脂粉味儿的。俞赋时拎起来对着光仔细瞅了瞅，原来上面写了几行字。
俞赋时一边辨认一边念出来了：“长街回望郎君面，灯影难蔽仙人姿。今夜临旭遥帷前，待君不知几更时。”
念罢笑道：“这前两句应该送你，要说仙……”
俞赋时碰上穆虞的视线，闭了嘴。
“她写的诗这么好？”
俞赋时斩钉截铁：“不好，一点也不好，我最烦这种酸诗了。一会儿给阿统，阿统喜欢这玩意。”
穆虞闻言瞥向他拎着的帕子，“你还想带回去？”
俞赋时使劲摇头：“不想，我现在就给扔了。”
说完预备扔，又停住，看向穆虞，“好歹也是小姑娘一番心意，这么糟蹋是不是有点不好。”
倒不是别的，拒绝是当然
的，但太狠了还是有点于心不忍。万一他这么一伤人心，这姑娘又哭又嚎的怎么办。看这诗，他们应该住在同一家客栈。
刚刚那姑娘应该没注意看，他们站的地方太黑了，干了什么人家都不知道，还想塞了这么张手帕来。
穆虞没说话。
俞赋时又道：“看样子她也住在临旭，正巧我们回客栈的时候把东西还给她，然后……”说着低着眼睛从余光里看穆虞，“然后告诉她我心有所属了。”
穆虞这才应了一声：“嗯。”
他们回了客栈，果然见方才那少女站在客栈后的庭院树下，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俞赋时抬眼看了看穆虞，咳了一声。
那少女听见动静，见是他，欣喜道：“你……你来了。”
俞赋时不自然地又咳了一声，把帕子给她：“这个还给你，好好学习别早恋……不是，我是说，我已经心有所属了。”
那少女表情一僵：“你说什么？”
“我有心上人了。”
这算是俞赋时头次当着别人和穆虞的面说，声音有点抖，面色也越来越红，但丝毫不妨碍他一脸认真地劝诫：“下次不要在街上跟陌生男子搭讪了，若他是坏人你该如何？”
少女接过帕子，“……我知道了。”
她朝外走了几步，又猛然转过身，不甘道：“可今日到晚市来的都多少有些寻觅情缘的心思，若你已有心上人……”
“我不知情。”俞赋时说，“况且……他就在这。”
那少女一愣，看了看冷着脸的穆虞，又看了看俞赋时，忽然明白了什么，捂着脸跑开了。
对不住了姑娘，有家室的男人不能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天下帅哥不止一个，找个更帅的去吧。
俞赋时自认这事做得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状态看向穆虞，甚至略有寻求表扬意思似的抬了下眉。
穆虞忍俊不禁，伸手抚他发顶：“知道了，你对付桃花厉害。”
“那是。不过那首诗我觉得还是你担得起些，毕竟我才入门，离‘仙人’差的远了。反倒你看起来更该被叫一声‘仙君’。”
穆虞道：“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对成仙并无执念。”
俞赋时：“当仙人并不一定要成仙嘛。但你这人看着仙风飘飘正人君子的，有时候反倒完全沾不上边……”
他蓦然停住。
俞赋时舔了舔嘴唇，微微后仰，“我不说你坏话了，今日在外面，不在御临山，你不能乱来啊。那块香不能经常用的，我会虚的。”
“我不会。”穆虞略微倾身，一股热气扑在他耳边，“今夜就做一次。”
如果系统在这儿，八成要一边捂着眼睛一边从指缝里看，然后吐槽俞赋时两句：你肯定经不起诱惑，放弃挣扎吧俞哥。
但俞赋时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他义正言辞但实际心下大乱地道：“不行，这次出来是带阿统见见世面的，等会儿它回来撞上了怎么办。”
“它不会的。”
俞赋时：“？”
“我告诉它城东有一年一次的节日□□，不到半夜不会回来。”
草。
他算不如穆虞算。
算不过，完犊子。
俞赋时：“…………”
“你说的有道理，我先去沐个浴睡一觉再说。”
说罢飞快跑进客栈里，往楼上去了。
见鹤城虽然不算太出名，但毕竟是来御临门的必经之城之一，要说热闹也足够热闹。俞赋时洗完澡出来，街上还是有许多人。
这里的大多数人都是奔着长陵宗和御临门去的，不为别的，就为成仙。他们尚且年轻，追逐飞升成仙梦情有可原，被传说里的仙境吸引，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法术、为梦里浑身透着仙气的自己热血沸腾。以为无悲无喜无欲无求是世间大道所求，是该受追寻的结果。
这样倒也有趣，也合理。毕竟没有人内心不渴望变得更好更强大，穿上滤镜的传说和例如“成仙”这样的字眼足够让年轻人燃起身体里躁动的血。如果俞赋时没想起来那些事，估计也会对修炼有所心动。
俞赋时打开窗子，一手支着下巴。
底下正是热闹的晚市长街，闹哄哄的叫卖吵嘴说话声混杂着对面纱幔香风歌舞乐声，搅和交融在明亮而微微闪烁的灯火里，掺进偶尔几缕清爽的夜风，合成一首安眠曲，绘成一幅平凡的画。
穆虞替他铺好了被褥，见他望着外面发呆，走过来问：“在看什么？”
俞赋时回过神，微微摇头：“没什么，就是随意看看。”
穆虞取了件外袍给他披上，“你要是喜欢这，以后我们常过来。”
“挺喜欢的。不过倒不必经常来。”
“嗯？”
俞赋时却没说话了，又看向人声鼎沸的人群，温明的灯火映亮他的脸，在眼瞳里凝成一个圆圆小小的光点。
穆虞立在他旁侧，也安静望着。
这么过了好一会儿，穆虞听见他的声音像化在风里似的：“有你在这里，何处不是人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就全部完结啦～
《魔头》是我第一本写完
的文，对我来说有着非常不一样的意义，它可能不完美，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仍然很喜欢它。也谢谢喜欢《魔头》的小天使，谢谢你们支持，写这本的时候有很多原因导致更新不稳定，感谢你们的包容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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