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田向请帮忙
先前俞嬴去找田向让他护着点邹子等贤者士人时,田向说有事情请俞嬴帮忙,俞嬴一向买卖公道[(,对田向让她帮忙的事一诺无辞。
如今田向的门客王渔便来诸侯馆请她了。
俞嬴将公孙启要做的功课交代给他,对令翊说有楚国士人占季围等说这几日来访,若是今日来了,请令翊代为招待,并把自己书案上那几卷楚人歌诗交给他们。
令翊严肃地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王渔微笑着与公孙启和令翊告辞作别,与俞嬴出门去。
公孙启安慰地拍拍令翊的袖子:“将军放宽心,老师还是更青睐美少年的。”
公孙启又打量令翊:“将军还是再去做两身衣裳吧,就是临淄世家子那种长尾巴花羽毛雉鸡一样的,启是不觉得那样好看,但要是老师觉得那样好看呢?”
令翊瞥他一眼,公孙启赶紧跑开了。
田向照旧客气地在院中迎俞嬴。双方行过礼,说完客气话,走进厅堂。
田向日常所用的书案不远处又加了一张长书案,上面摞满了简册,并有少量帛书。
俞嬴略皱一下眉,笑道:“相邦公事繁重,劳心劳形,还是要注意身体啊。”
田向点头:“嗯,难得听到上大夫一句关怀……”
俞嬴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田向却又笑道:“这些简册却不是向的公事文书,而是前阵子有人搜罗了送来的一些诸子散佚书册,以充实泮宫藏书馆。摆在案上的只是少数,其余在库房。
“向想请上大夫帮着甄选修补。这些书简,太粗陋乖戾的要剔除;有的抄录时有讹误,要订正;还有些字迹模糊、韦绳断绝,要修补。这个需得是个有学问的人来做,方不辜负了这些前人著作。向便想起上大夫来了。”
俞嬴笑问:“如今临淄还缺有学问的人吗?别的不说,便是泮宫中,不知道就有多少。校勘典籍这种事,贤者士人们也定然都愿意做。俞嬴实在纳罕,相邦竟然将此事交给俞嬴这样的末学。”
“贤者们固然有学问,做这件事却还是上大夫更合适。向听别人说了泮宫辩诘中上大夫的高论,‘世事有变迁,朝代有兴衰,而仁、义、道、法诸理长存’……”田向看俞嬴,“上大夫不囿于一家之见,所思所言宽广深远,向听了着实震动。便是上大夫这样的,才适合甄选修补诸家典籍。”
田向笑着对俞嬴施一礼:“上大夫既云‘诸理长存’,为这‘诸理’辛苦些,想来也是愿意的。”
俞嬴终于察觉,许多年不见,好像田向脸皮厚了不少。
俞嬴似笑非笑地道:“让相邦这么一说,俞嬴若是不答应,就成了口是心非之徒了。”
田向微笑:“向并无此意。”
“相邦是不是还想说,俞嬴还兼着齐国的上大夫呢,总得干点活儿,不能干领俸禄?”
田向微笑:“向不敢。”
俞嬴看他一眼,又装相!
俞嬴问他:“相邦将简册放在这里,该不会是让俞嬴每日来此吧?俞嬴将这些简册带回诸侯馆去勘校,也并不会贪墨了哪一册。”
田向笑道:“上大夫说笑。向是想着,这些简册着实不少,向闲暇了也可以给上大夫打个下手,并于勘校之余,聆听高论。还请上大夫不要嫌弃向愚钝才好。”
俞嬴微笑道:“俞嬴是怕每日前来,于相邦名声不利。”
田向看她:“于向名声有何不利之处?”
“俞嬴虽是齐国上大夫,却更是燕国使节,相邦不怕被有心人抓住把柄吗?况且还有前次上卿提的联姻之事……”
“对于前者,如今两国亲睦,上大夫身兼两国之职,倒也不用这般避嫌;至于后者,”田向微笑,“男女婚姻,人之大伦,再平常不过了……”
俞嬴等他虚头巴脑地往下胡扯。
田向却不再接着说,而是一言定之:“上大夫便在此处勘校吧。”
俞嬴看他,这是长脾气了?耍起了相邦威风。
田向却又笑了,轻声道:“庖厨做了许多醓醢,单为了这些醓醢,上大夫也不该推辞。”
俞嬴看着田向,此时的他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合起来。上天待他格外宽厚,虽这个年岁了,却不显老,眉目差不多还是那个眉目,鼻子唇角也还是曾经让自己迷恋的样子,人却瘦了些,眼睛里不是少年时的明澈干净,也不是十几年前的铁血狠辣,如今的他,就像俞嬴见过的几位列国有名的权臣,眼睛里的东西厚重复杂了许多,高山深渊似的,又有他特有的儒雅君子气——不管是真君子假君子吧,气度总是那个气度。
但他这个故作宽容、有些亲昵、有些抱怨来哄人的样子却一如既往。
俞嬴微微叹口气:“行吧,就听相邦的。”
俞嬴不废话,坐到给自己准备的书案前,拿起一卷简册看了起来,时不时停下思索,在一卷空白简册上记些什么。
田向便去自己的案边批阅文书。
田向偶尔从文书中抬起头来看看俞嬴,她全心扎在书简中,还真有几分做学问的儒者的样子。从这点儿看,倒不怎么像明月儿了,至少不像年轻时候的明月儿。明月儿是那种天资极聪颖的人。这样的人往往自恃天资,不太用功,不太有定性,子守先生又很娇惯她,年轻时候的明月儿其实有些躁。十几岁的她不太有这种一坐许久的时候。她沉下心是后来的事,是两个人渐行渐远的时候。
田向重又低下头,忙自己的事。
俞嬴一直忙到吃饭。田向府上的饭食很丰盛,蘸肉吃的醓醢便有十几种。
田向不饮酒,似乎知道俞嬴不爱酒似的,也不问俞嬴,两人只吃饭。
田向指指一个木盘中的:“上大夫尝尝,还是不是你喜欢的野渡渔船上的味道?”
俞嬴道谢,夹起一块蒸肉蘸上尝一尝:“很不错。鲜味很浓。”
田向微笑,又招待她吃果子酱做的饼。这饼甜得很,估计又是“庖厨”知道有女宾,多放了半
匕饴蜜。
最后又上了鱼茸羹和枣泥甜羹。
俞嬴没吃那熟悉的枣泥甜羹,吃了鱼茸羹,又鲜又嫩,估计公孙启喜欢。
看她没吃枣泥甜羹,田向也只是笑一下,没让她。
两人吃的这顿饭不早不晚,介于朝食、餔食之间,后面还要接着忙。吃完饭,田向邀俞嬴在后园走走消食。
俞嬴无可与不可,便跟着他去后园瞎溜达。
天气越发冷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下起雪来,园中一片萧瑟。俞嬴把胡式裘衣裹紧,把手缩在袖子里。
田向靠她一侧的手动了动,却只是背到身后:“令姊从前也畏寒。”
俞嬴扭头看他。
田向却说起别的:“上大夫与皮明简相熟?那日向在诸侯馆经过,遇见上大夫正送他出来。”
俞嬴笑道:“算不得很熟。与他认得,还是多亏了你们齐人。”
“当日俞嬴从赵国去魏国,不知贵国是谁下令,一定要置俞嬴于死地。俞嬴被追得狼狈逃窜,就在新中,被追上了,”俞嬴指指胸口,笑道,“挨了一箭,好在命大,没有死成,便在新中养伤,时为新中令的皮明简多有照顾。”
田向皱眉看看她,不知想起来什么,抿着嘴,有些不豫之色。
俞嬴笑道:“相邦既然用他这个魏人,应该便没这么小气,不会在意这些旧事吧?”
田向道:“自然不会。”
俞嬴略犹豫:“按理这种话,俞嬴不该说,但俞嬴跟相邦这般熟了,在心里视相邦为友朋,便觉得好像说了也没什么。相邦用皮明简,想来是整治内政法度。皮明简宁折勿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也不回头的脾气……相邦手下留情,给他留条命吧。如今这个世道,这种人死一个少一个了。”
田向停住脚,扭头看她:“上大夫视向为友朋,却也未曾惦记向会不会折在里面……”
俞嬴干笑:“相邦是什么人?又不是皮明简那种愣头青。”
田向不说话,接着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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