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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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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玉楼要么装睡, 要么装头疼, 要么装累, 日日无所不用其极, 倒也终究皇天不负苦心人, 如此, 一连着过了好几日, 夜里两人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又许是丈夫生病了的缘故,只觉得这几日那戚修气色丝毫未曾好转,甚至隐隐觉得有一日差过一日的趋势, 但细细留意下,除了有些微微咳嗽以外,倒也不见什么旁的其他症状。

    唯一猜测到的便是, 想来这些日子丈夫要么日日宴客, 要么镇日勤勉上进,许是累着了罢。

    话说这戚修现如今在京军骁骑营当值, 任职一名小小的百人将, 百人将顾名思义则掌管着数百名兵卒。

    虽属于军营中的一个小头目, 但这对于拥有数万京军守卫的骁骑营来说, 简直不足一提, 更别说对于这京

    城天子脚下的权臣四起的满朝显贵来说,更是不足挂齿呢。

    按理说, 世子虽并无官职在身,但身份毕竟尊贵, 即便现如今戚家虽已败落, 但戚家三老爷还在官场任职,且戚修外祖家乃是现如今声望显赫的文国公府,其姨丈又是福建权势滔天的巡抚提督。

    据说因着福建陆家的举荐,那颜家才得以顺利被调回京城任职,有这般得天独厚的关系优势所在,便是现如今戚家不复当年,也没道理落得如此落魄的境地啊!

    寻常达官显贵家的儿子,若是想要到军中历练,不过是走道过场罢,随随便便混过小参将、都尉什么的,简直是轻而易举。

    秦玉楼心中有疑,经多次旁敲侧击,后从那戚修、或者随从墨玉嘴里得知,原来那戚修是在三年前回京时恰好赶上骁骑营征兵,便一举从一小小的兵卒开始做起的。

    后因老侯爷仙逝,在家守孝近三年,于去年年底重新回到军营,后一步一步升为小小的百人将的。

    因戚家当年涉及夺嫡受累,为先帝所憎,这么些年以来,戚家处处谨小慎微,颇为低调沉寂,这诺大的建国侯府,竟渐渐被人所遗忘了似的,又加上戚修此人常年未在京城,这诺大的京城,知晓他身份的人并不多。

    戚修一步一伐,显然像是要靠着自个一人之力。

    也是,照着戚家现如今的境地,便是悉数靠人帮衬扶持,前路定也崎岖坎坷,倒不如自个一步一个脚印,若是他日能够有所作为,既能堵了旁人悠悠之口,也委实不辱建国侯府的门庭气节。

    戚修此番因婚事告假十日。

    虽近日并未曾当值,但许是早早便已适应了军营生活,

    日日寅卯时便起了。

    早起练武,早膳过后书房闭关读书练字,下午外出镇日未归,晚上依旧书房紧闭,偶尔夜间繁星闪烁,便会与身边侍卫在书房院外过招切磋一二。

    每夜巳时归寝,若无意外,日日如此,雷打不动。

    后听屋子里的锦薇,锦瑟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世子镇日如此,已有十多年了”

    秦玉楼听了震惊良久,这这怕是连考取功名之人,也未见得有如此吃苦耐劳的罢。

    不过丈夫上进进取,作为妻子的定会欣慰不已的,只不过日子久了,倒也一时百感交集。

    因着这一晚,已过了巳时,还未见夫君归来,往日这个时辰,院里早有动静了,秦玉楼不由将芳菲唤来,吩咐着

    :“菲儿差人到书房外去悄悄打探一二,看夫君是否还在熬夜苦读?”

    芳菲忙临命前去,方将门打开,外头燕兰摆着举手的姿势,似正要敲门,恰好见芳菲将门打开了,忙不迭进来禀告道:“夫人,世子跟前的墨玉前来禀告,说今夜世子留宿书房了”

    燕兰说着,下意识的看了秦玉楼一眼。

    秦玉楼有些惊讶,从梳妆台前立了起来,走到燕兰跟前,不由问着:“墨玉人现如今可还在外头?”

    燕兰忙回着:“墨玉传了话便立马回了,说是要赶紧回书房伺候着”

    秦玉楼听了沉吟许久,这才点头道着:“既是如此,那咱们便歇着罢”说着便抬眼对芳菲燕兰道:“你们俩也收拾收拾去歇着吧,这几日夜里还有些阴冷,带暖和些”

    燕兰听了忙感激的朝秦玉楼福了福身子,随即便退下了,芳菲却扶着伺候秦玉楼就寝,似乎有些担忧的看着秦玉楼道:“姑娘,这尚且还在新婚期间,世子便留宿在书房,许是有些不妥吧,姑娘这几日才刚接手院子,奴婢是怕有些个嚼舌根的闲话家常”

    秦玉楼听了却笑了笑道:“无碍,我之前便打探了,以往一月里有半月夫君是在书房过夜的”

    最为要紧的便是,这霁修堂既无妾氏又尚且无一通房,整个后院太太平平、清清静静的,这一点倒是令人放心。

    且瞧着戚修此人,倒不像是个好色重欲的。

    这丈夫勤奋用功,偶尔留宿书房一晚,倒并不是什么大碍,只令秦玉楼诧异的便是:既夫君如此爱读书,怎地后来弃文从了武呢?

    这一夜,秦玉楼不用担惊受怕,睡得甚是香甜。

    第二日给长辈们请完安回来,戚修难得一大早便已外出了,秦玉楼这几日打点院子,将整个霁修堂差不多都走了一遍,将院子里所有的下人也大致摸了下底儿,顺带了解了下戚家的现状。

    原先还在元陵的时候,因想着戚家侯府森严,秦老夫人、袁氏及秦玉楼等在陪房人数上可没少下功夫,只想着侯府如此门庭,定不能给让小瞧了去。

    是以,秦玉楼此番光是陪嫁人员,除了郊外庄子,京城新开的铺子的人员,光随着她一道入府的便浩浩荡荡的随了三十余人。

    然经过这几日的了解后,这才发觉,这戚家竟比自个所想的要低调、简朴得多。

    整个诺大的侯府,所有后院的下人满打满算下来,竟不

    过百余人。

    除了老夫人的寿延堂及大房的北院下人多几口,余下的每个院子竟皆不过十余人罢了,后院便是这么些下人。

    倒是前院另养了百十来个护卫。

    以往她们秦家除了父亲身边有几个小厮外,倒是不曾另请过看护,对于前院那些个护卫,秦玉楼倒不算熟悉。

    只知这霁修堂所有丫鬟婆子加起来也不过十四五人,甚至还不到秦玉楼陪嫁的一半,好在这霁修堂地方大,不然唤作旁的小家世,怕是连人都塞不进罢。

    这般想来,回想起自个当初嫁进门时的情景,落在旁人眼中,怕是有种暴发户进城的感觉罢。

    这一日,秦玉楼只将霁修堂十几口下人全都召集到了院子里,除了锦薇,锦瑟两名大丫鬟外,另有四名二等丫鬟

    ,两名三等,二个跑腿的,其余五名婆子中有两位管事妈妈,三个打杂的。

    燕兰茹兰二人合伙搬了张太师椅出来,归昕那小丫头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奉茶,芳苓立在秦玉楼身侧,芳菲则立在秦玉楼身后替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捶着肩。

    据说这样气定神闲的气势更显威严。

    下头知湫在清点人数,不多时,只冲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道着:“夫人,人都到齐了,无人缺席”

    秦玉楼闻言,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只将视线落在下头二排十五人的身上。

    目光从每个人身上一一略过。

    秦玉楼神色自若,甚至眉眼间还不自觉的带着一抹笑意。

    然下头众人却个个小心谨慎,并不敢小瞧。

    原以为只是个外乡小门小户家的女儿,然而此刻见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势,那做派,倒委实不容小觑。

    尤其,夫人手中拿着的那一叠,若无意外,便是众人的卖身契呢。

    秦玉楼手中拿着卖身契,却并不见打开,只见她目光一一往队伍中缓缓扫过,最终将视线落到了后一排单最左边的那个十二三岁,穿桃红袄儿的圆脸丫头身上。

    知湫见状,忙招呼小丫头上前几步,站到了队伍前。

    秦玉楼盯着那小丫头瞧了几眼,半晌只忽而笑着问着:“可是唤作桃红?”

    那小丫头原被新夫人盯得直有些胆怯,这会儿见秦玉楼

    识得她,不由瞪圆了眼,结结巴巴的问着:“夫夫人如何知道?”

    秦玉楼只轻笑了一声,道着:“我非但知道你叫桃红,还晓得你原就是府中的家生子,你爹是戚家郊外庄子上的看守,你娘原先也是由府里出去的,你家除了爹娘,另还有三个弟弟,两个妹妹,因家中小孩众多,恰逢去年府中要添人,你爹便将你给送了进来,你原本在北院教养了三月,去年年底才与采橘一道被派到这霁修堂来的——”

    秦玉楼点到彩橘时,只抬眼往队伍中瞧了一眼,队伍中一名清瘦的小丫鬟抬眼与秦玉楼对视了一眼,忙一脸紧张,只嗖地一下低下了头。

    秦玉楼这才重新看向桃红,问着:“我说的可对?”

    桃红一双圆眼不由瞪直了,半晌,只咽了口口水道着:“夫夫人说的极是”顿了顿,又小声补充了句:“夫人真厉害”

    说完,又仿佛觉得自个在拍马屁似的,圆脸不由一红,只一脸无辜的吐了吐舌头,倒是单纯可爱得紧。

    秦玉楼嘴角含笑。

    知湫赞赏的看了桃红一眼,只吩咐她回到原地。

    桃红这才松下一口气,又见知湫姐姐似鼓励的看了她一眼,顿时心里砰砰砰的直乱跳了起来。

    秦玉楼说罢,倒是许久无话。

    而下头见此情景一个个倒是渐渐心惊,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原来新夫人此举的意思,该是表明早便探好了她们所有人的底细呢,登时,有人诧异,有人钦佩,也有人紧张

    如此,过了片刻,只见候在头一排最右边的一个四、五

    十岁左右的妈妈抬眼瞧了秦玉楼一眼,只规规矩矩的往前走了两步,弯着腰,垂眼朝着秦玉楼恭恭敬敬的主动禀告着:“夫人,老婆子姓乔,丈夫姓李,现如今在府里领着一份闲差,大伙儿都唤老奴一声李乔家的,或者李婆子,老奴原是由老夫人指派着前来伺候世子爷的,之前因着院子没有女主子,便由老奴托大代为看守着院子,现如今总算是将夫人给盼来了”

    说着便又指着身旁的锦瑟道着:“瑟丫鬟乃是老卢的姨侄女,往后若是有所需要,咱们姨侄二人,但凭夫人吩咐便是了”

    锦瑟忙随着恭敬附和。

    秦玉楼看了看李乔家的,又看了一眼身侧的锦瑟,倒是一脸满意之点头道着:“妈妈客气了”

    说着,仿佛又再看了那锦瑟一眼。

    那李乔家的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

    至此,后头众人见状遂纷纷争抢着主动报上家门,及表忠心。

    是以瞧着整个院子上下倒是一片和和气气。

    或许有人不过是面上如此罢了,但对秦玉楼而言,只要面上能够做到如此便是了,甭管内里如何想的,秦玉楼并不在乎,也并不重要,做下人的,只要随传随到,听命行事便足够了。

    所有人都报上家门后,最后,秦玉楼只笑着将手中的卖身契交到了一侧的芳苓手中,并未打开过一次,并就着芳苓的搀扶站了起来,随即看了大家一眼,只含笑道着:“今日原就是想与大伙儿认识认识,我入府不过才几日,这初来乍到的,还有很多规矩不懂,日后还望大家提点,希望在咱们主仆多人的共同努力下,能够为世子爷分忧,能够将咱们这霁修堂上下打点的妥妥当当——”

    秦玉楼用的是“咱们主仆”,不骄不躁,似情深意切,颇有几分荣辱共处的味道。

    下头人闻言纷纷直点头附和。

    最外侧的小桃红圆圆的脑袋只晃荡得像个拨浪鼓似的。

    秦玉楼笑了下,最后补充一句:“哦,对了,我知每个院子里的每个品级人数有限,咱们院虽超过了定数,但大伙儿放心,每个人的品级并不会生变,超过了的单独从我的帐上走便是——”

    秦玉楼话音将落,便见院子里静了一阵。

    大伙儿你瞧我,我瞧你,随即,纷纷激动不已,忽而纷纷朝着秦玉楼福身道着:“多谢夫人——”

    这一回,语气里真诚仿佛多了几分。

    原来,因着秦玉楼所带的陪嫁人数甚多,而他们霁修堂丫鬟的品级配置有所规定,譬如:大丫鬟的配置最多乃是四名,但秦玉楼身边的大丫鬟有知湫、芳苓、芳菲三个,再加上霁修堂原本的锦薇、锦瑟二人,一共便有五人,这也就意味着,按照府里的规矩,得降例一人。

    一等的品级如此,下头二等,三等,定也如此,是以,近日院里的丫鬟们纷纷忧心不已,生怕自个被降了品级,减了月钱。

    这会儿见主子发了话,一个个悬着多日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呢。

    料理一个小小的院子对掌家多年的秦玉楼而言倒算是轻而易举了,不过十余人,却有三十几人盯着,自然不用她操什么心。

    现如今令她忧心的自然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早起给长

    辈们问安侍奉,及她的夫君戚修是以。

    前者现如今姑且不提,至于这后者嘛,则是——

    她的丈夫在书房连宿了三夜,已三日未曾回屋了。

    昨儿个早起问安时,老夫人还略带着提过那么一嘴,秦玉楼只说这几日夫君有些繁忙。

    可这一日忙,两日忙,总不能日日都忙罢,况且这还在新婚期间,还在沐休期间呢。

    秦玉楼可不想在新房之初,便与丈夫分房而睡。

    此番,不由惹得秦玉楼私下反思检讨了几日,莫不成是自个惹了什么忌讳惹得夫君不快不成?莫不是自个方嫁过来便惹得丈夫所不喜?

    秦玉楼整整检讨了两日,自个一言一行,一张一弛间好

    似并无大碍啊,除了除了那日,非常隐晦的嫌弃了丈夫的穷酸?

    好吧,那次确实是她错了,更何况丈夫是天,除非天塌下来了,否则,丈夫永远也错不了。

    即便未来丈夫不小心错了,那也不是他的错,而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没有及时提点,没有及时善解人意的发觉并协助丈夫避免这个错?

    是以,这晚,巳时还尚且未到,秦玉楼便先备好了汤水点心,决定先发制人,先一步往书房去亲自请人呢。

    这书房秦玉楼还是头一回来,只见前院比后院更加庄严肃穆,院子大得没边,四周皆是一间并一间的厢房,此番府中已下了灯,四周一片漆黑,唯有正房屋里还亮着灯。

    走近一瞧,只见这会儿墨玉歪在门外脑袋一点一点的,睡得直香着呢,不过为人倒也惊觉,秦玉楼等人方一靠近

    ,人倒是立即醒了,见来人是秦玉楼,整个人弹着似的,一溜烟从门槛上起了,只有些吃惊道着:“夫夫人,您您怎么来了”

    秦玉楼只一脸笑吟吟的道着:“夫君这几日整日熬夜苦读,我怕他受累,又担忧他半夜肚子受饿,便特意吩咐厨房做了些点心送了过来”

    说着又看了墨玉一眼,继续道着:“墨玉日夜不离的侍奉世子,定也辛苦了,也为你准备了一份”

    秦玉楼声音轻声细语的,墨玉脸一红,忙支支吾吾道着:“这这怎么好意思,劳劳烦夫人了”

    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又见夫人一直站在门外,忙不迭反应过来道着:“夫人稍等,小的这便立即禀告少爷”

    墨玉方一推开们,便见对面那戚修双手抱臂正坐在案桌

    前闭着眼睡着了。

    墨玉想到方才夫人那句“熬夜苦读”顿时面露尴尬,只扭头颇有些不自在的看着秦玉楼小声道着:“少爷方才还在看书,这会儿许是眼睛累了”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

    秦玉楼直直的朝里头看去,一眼便瞧见了那道正襟危坐,却睡得正熟的身姿。

    不由微

    微诧异,还是头一回撞见这般一本正经的睡姿。

    进去时不由特意放缓了脚步,见整个书房三面高墙,全是摆放的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书籍,书籍书架甚至搭到了房顶了,屋子里还摆着把梯子,方便取放,秦玉楼见了心下震惊连连,毕生,似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书。

    震惊之余,秦玉楼只轻手轻脚的将汤水、点心摆放到了

    前头八仙桌上,随即朝芳苓点了点头,芳苓提着食盒将余下那一份给墨玉拿去了。

    秦玉楼视线在书房里转了一圈后,在原地缓了缓,这才缓缓走到那戚修跟前,弯着身子凑到丈夫跟前小声唤着:“夫君——”

    然而方一凑过去,秦玉楼喉咙里不由忍痛呻吟了一声。

    原来那戚修不知何时早已嗖地一下睁开了眼,只下意识的一把用力的握紧了秦玉楼身前的手腕。

    秦玉楼只觉得自个的手腕子将要被人一把给捏断了似的,疼得直想要哇哇大叫。

    戚修一见来者竟是妻子,忙不迭松了手。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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