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绣球
西街的彩楼已经完工，高高矗立在空旷的广场上。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平稳稳，转眼到了二月。
年节已过，冰雪消融，去年冬天落叶的树开始抽芽，长安城里大街小巷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最激动人心的自然是即将到来的二月初二，王相府的三千金要抛绣球招亲了。
要是能抢到绣球，能娶才貌双绝的王三小姐为妻不说，更是一朝飞上枝头，变成王相爷的乘龙快婿。
满京城几乎所有未娶妻婚配的男子都跃跃欲试。
当事人宝钏却一点不着急，坐在房里一边喝茶，一边悠悠翻看一本书，小莲在房内不停地走来走去。
“小莲，你坐下，晃得我头都晕了。”
“哎呀，小姐，明天要抛绣球的人可是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紧张吗？”
她把小莲拉到身边坐下，打趣道：“紧张什么呀？难不成，你也想嫁人啦？不然，我跟娘说，让她去给你相看个好人家？”
“小姐！越说越离谱了，小莲只是担心你所嫁非人嘛，这绣球被谁抢到，可太随机了。”
“你不是都亲耳听到薛公子说他会来的吗，不必紧张。”
“你就那么相信薛公子啊小姐？那万一他失手了抢不到，该怎么办啊？”
“放心吧，他能抢到。你真以为他此次在战场上立大功是靠运气不成？而且他要是抢不到，你在这着急也没用啊。”
“哦，薛公子确实武功高强，那好吧。
那小姐你也不能一点都不紧张啊，快来快来，让小莲再给你看看明天要怎么梳头！”
然后不由分说把宝钏拉到镜子前，开始捣鼓她的头发。
宝钏无奈，便随她去了。一本《战国策》被随意放在桌上。
……
第二天，彩楼前人头攒动。
这辈子王允没有听魏虎的建议在彩楼设置围墙，长安的王公贵胄，富商大贾，平民百姓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都来了，抢绣球的抢绣球，围观的围观，十分热闹。
苏龙和魏虎维持现场秩序，忙得不可开交。
薛平贵如约而至，他在入口处和苏龙打招呼，苏龙打量了他一会儿，说道：“今天这身不错，很精神。祝你成功！”
“多谢。”
薛平贵确实为了今天，花了一月粮饷去置办了一身新衣服，靛蓝色的云锦长衫，简简单单的祥云纹点缀，衬得他整个人都长身玉立，贵气卓然。
之前他在军营，穿着盔甲，是威风凛凛的武将，如今这一身打扮，倒是显得他像个风度翩翩的书生。
尽管已经准备了很长时间，但此刻他还是很紧张，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履行一个约定，也是为了抓住他的幸福。
他告诉自己，这一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魏虎问：“大姐夫，刚刚那人是哪家的公子？我之前好像没见过。”
“他不是长安人士，他是我营中的人，就是上次平定瓜州被皇上封赏的那个薛平贵。”
魏虎眼珠子转了转，无声冷笑，什么人都敢来抢绣球，真是自不量力，还装得一副大户人家贵公子的模样，分明就是贪慕虚荣。
不是看不上我弟弟吗，那就等着嫁这些凡夫俗子、穷鬼白丁吧。
巳时将近。宝钏着凤冠霞帔，盛妆出现在绣楼之上，台下众人的目光一时凝滞。
虽隔着些距离，看不清神色，却能让人清楚地知道，楼上女子貌可倾城。
且正因为有距离，更让其多了几分神秘和朦胧，像九天之上的神女，不食人间烟火。
薛平贵看着他心心念念的女子，好像在一瞬之间，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就那么稳稳地安定下来。
红衣张扬，也端庄。她神色平静，对着他的方向，他心跳如擂鼓。
巳时一到，小莲在宝钏旁边，开口讲述此次招亲的规则：“此刻正是巳时，从现在开始，一炷香的时间，请各位各尽其才，不得违反规定偷藏凶器，不得恶意伤人，最终抢到绣球的公子便可成为相府的三姑爷。”
说完点燃一炷香。
宝钏抛下绣球，楼下众人一拥而上，一帮人手脚头并用地乱挤，会武功的人显然有明显优势，身姿灵活矫健，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圈子，一个武功较好的人围城的小圈子，其余人等被隔绝在外，如果不出意外，他们已经成了局外人。
会武的一群人各显神通。薛平贵在这么多王孙公子中，武功也是上乘，远远高于其他人，只是如今场面比较混乱，有些无从下手。
终于，一炷香即将燃尽，薛平贵拿到了绣球，他以为就此结束了，没想到突然有人从侧方来，一脚把他手上的绣球踢到了圈外。
圈外本是一群只会靠蛮力抢夺的人，如此一来，他们就得了机会，像填闲在一旁时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喜不自胜。
有人抢到了绣球，面对着彩楼的方向，将它高高举起。宝钏眯了眯眼，她从前看过画像，此人正是鲁王爷那成日里眠花宿柳的儿子小侯爷，他得意地笑。
薛平贵回头看了一眼，眼看香就要燃尽，他心急如焚，然而，他的行动比脑子更快一步，施展轻功一跃而起，从中间人身上一路朝着绣球过去。
小侯爷正在得意，一时不察，薛平贵成功抢到绣球，然后顺势跃上中央最高的台子。
此时，最后一点香燃尽，轻轻落入香炉，相府的家丁敲锣定音。
薛平贵在台上站立，举着绣球。
他对着宝钏笑，宝钏点头回应，眼波流转，他们眼里只剩彼此，看不见也听不见旁边人群的遗憾懊恼或看戏或祝贺。
相国府。
王允看着面前的薛平贵，有些不满。虽然此人看上去一表人才，不卑不亢，根据苏龙所说，武功和兵法都不错。
可是他想要宝钏嫁给王公贵族，再不济也要是个品级高的。可这薛平贵如今只是一时风光，终归还是个无名小卒。
现在是太平治世，没有战事，一个武官想要青云直上，就是加上他的扶持也很难。
宝钏是他最疼的女儿，自小被他和夫人捧在手心，千娇万宠地长大，他希望她不受一点委屈。
更重要的是，宝钏自小聪明，满京城都知道她是个才女，他一直引以为傲，他觉得若是不嫁个高门贵族，那宝钏就会明珠蒙尘。
这头王允百般思量，该如何回绝了这门亲，最好是能打发了眼前的人，让他主动退亲，这样，也就不算他王允违抗圣旨。
他直接开口：“薛平贵啊，如果老夫要你放弃相府三姑爷的位置，但是会给你别的东西作为交换，你想要什么？”
金钏和王夫人惊呆了，就连魏虎和银钏也吃了一惊。
薛平贵也愣了一下，但马上又转过弯来，他想也是，并非所有有钱权之人都像王三小姐和苏大哥这般。
他正要开口，想说他什么都不要，他想要的，也并非是“相府的三姑爷”这个身份。
突然，门口进来一个太监，对着王允拱了拱手，道：“恭喜王相爷喜得佳婿，咱家是来替皇上传旨的。”
众人疑惑，但还是乖乖跪下迎接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