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初雪
腊月廿二，长安城落了初雪，满城都是晶莹剔透的白。
实在太冷，加上年关将至，路上行人稀少，只有些零星的赶路人，穿着厚厚的袄，急匆匆地出门，又急匆匆地赶回家，雪地被踩下一串串脚印，又很快被补好。
只有一些小孩子，仿佛不怕冷，在雪地里撒欢，用不完的精力，白茫茫的空旷里，有小孩子们的笑闹。
宝钏和薛平贵临窗煮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在他们在长安第一次“约会”的地方，正对面的街道上，有个笑嘻嘻的雪人，在朝他们挥手。
宝钏打趣道：“此次公子也算是一举成名了，如今长安城都知道了，我们的薛先锋骁勇无双呢。”
皇上龙颜大悦，虽没有亲自犒赏三军，却把此次立功的新兵老将都封赏了个遍。
其中功劳最盛的数薛平贵，一战成名，被封为从八品委署骁骑尉。
薛平贵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犹豫着着开口:“其实我今天有些话想跟你说。”
“什么？”
外面又飘起了雪，他却感觉不到一点冷意，紧握的手心有热热的薄汗。
“其实我倾慕小姐许久，我答应会去抢绣球，并非只是应你之托，我是真心实意想娶你，我想……听听你的心意。”
她看着他，展颜一笑，似春日和风，一字一句认真道:“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他心中有烟花绽放。
这是他一生最难忘的光景，外面大雪纷飞，他眼中只剩一人，神情专注，许他一生。
——
除夕夜。
薛平贵一家围坐在房里吃团圆饭，茅屋虽小，气氛却无比温馨，薛琪生性活泼，一直在说话，父兄被逗得开心，也偶尔附和。
薛琪这些日子都不太开心，自从收到大哥出征前寄来的信，她就一直担心，战场上刀剑无眼，她担心他会受伤。
所以过年前一天，看到薛平贵牵着马走进院子，她立刻扑上去抱住他，激动得快哭了，薛平贵连声安慰。
薛平贵简单说了一下此次出征的情况，一如既往，报喜不报忧，只说很顺利，打赢了，升官了。
薛浩也很高兴，他就说他儿子很优秀。短短几个月，已经从平民变成了大唐的八品官，最重要的是，这个官是真刀真枪在战场挣来的。
当年他给他起名叫平贵，平凡中的贵人。就是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建功立业，青云直上。
“对了爹，妹妹，我这次回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想要跟你们说。”
“什么事啊，大哥？”
“我喜欢上了一个姑娘，我想要娶她。”
薛琪原本轻快的脸上笑容淡了几分，她眉心跳了，有点呆愣。
薛浩看了眼小女儿的神色，试探地问儿子:“是哪家的女儿？”
“我在京城认识的姑娘，她……是相国王家的三千金。”
“相国的千金？大哥，你才进城几个月呀，就这么着急攀龙附凤吗？该不会，该不会这什么战功什么封赏都是这么来的吧！”
情急之下，薛琪有些口不择言。
“小琪！你冷静一点，怎么能这么跟你哥哥说话。平贵，你接着说”
“不是的，爹，王小姐她才华横溢，又宽容善良，我是喜欢她这个人。”
“可是你要怎么娶她呢？虽然你现在已经在军中有了职务，可人家毕竟是相国的千金，我们跟人家差距那么大，要如何娶？”
薛浩心里其实并不会觉得薛平贵有攀龙附凤的意思，他虽然没有家财万贯，可这两个孩子都是他一手精心培养长大的，他们的品性他都知道，不至于那么快就被荣华富贵迷了眼。
“其实是圣上下旨，赐她凤冠霞帔，给她搭建彩楼抛绣球招亲，我想要去。”
“那你不要我和爹了吗？”薛琪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
薛平贵奇怪今天的妹妹怎么有点胡搅蛮缠，转念一想又觉得她应该只是太在意这个家了。
于是耐心安慰：“怎么会呢小琪，就算我以后成亲了，爹和妹妹你也还是我最亲的家人呐，我们从小没了娘，和爹相依为命，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唯一的妹妹。”
“谁要做你妹妹了！”
薛平贵愣住，心里有些难受，难道妹妹真的觉得自己想娶王小姐是为了攀龙附凤吗？
他正想接着和她解释，结果她没给他机会，说了一声“我讨厌你”就回房了，将房门砸得震天响。
他正要起身赶上去，薛浩叫住他：“别管她，让她先冷静一会儿吧，你也别怪你妹妹，她就是一时想不通。”
他轻轻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呢。”
“你想好了吗？决意要娶相国千金？”
“爹，我要娶的不是相国千金，只是那个姑娘。爹，你是知道我的，我怎么会想着去攀附别人呢？”
“爹当然知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己做主吧。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也是好事，只要你自己认定了，想做什么就去做，爹不会干涉。”
“谢谢爹！”
“只是，你妹妹的担心也不无道理。毕竟你们……我还是希望你能继续照顾你妹妹。”
“爹，你放心吧，小琪永远是我亲妹妹。”
薛浩举起酒碗，对儿子笑着说：“好孩子。”
“我敬爹。”
夜里。
薛琪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在发呆，一双灵动的眼睛通红，显然刚刚大哭过一场。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然后是薛浩小声地问：“小琪，睡了吗？”
她吸吸鼻子：“没呢，爹，你进来吧。”
“哭了？”
“爹，怎么办？大哥要成亲了，那我岂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他真的就没看到过我吗？”说着说着她又想哭了。
薛浩在床边坐下，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傻丫头，你大哥他一直以为你是他的亲妹妹，他要是对你有男女之情，那才真的是有违常伦呢。”
“爹，爹，自古人都说婚姻大事要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你去跟哥说，说给我和他已经订了婚约好不好，他那么孝顺，一定会答应你娶我的。
“总之，他跟那个王小姐最多不过认识了几个月而已，就算是有感情，肯定也不深，怎么比得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薛浩无奈，他这女儿自小懂事，不过是平时在一些小事上爱耍耍小性子，这次怕是真的伤心了，才会口不择言说出这种话。
他看向窗外，白茫茫的雪把黑暗的夜色映得微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