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谁是风流豪杰?谁是负罪之人?
洛燕不信命。msanguwu
所以她逃出一直生活的地方,逃出了大凰,试图摆脱这对别人来说是福缘,却对她来说是阴影的魔障。
但她所面对的,是整个西楚地位最尊崇的人,蝴蝶竭尽全力扇动翅膀,跨越了千山万水,也逃不出张开的天罗地网。
能够逃出皇城,还是得益于那位意气风发的青衣国手。
但现在就连这曹官子,也要履行皇帝的圣谕,亲手将自己带回宫中,成为世间最金贵的笼中雀。
除了那支飞扬跋扈,不分青红皂白就悍然杀人的军队之外,洛燕不恨任何人。
但少女在得知整个事情真相的时候,绝望就如同潮水排山倒海而来,那种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沉入海底,却又无可奈何的窒息感,是旁人无法理解的。
吴少卿叹谓道:“圣谕一出,便盖棺定论,这就是你口中的命?”
曹官子漠然点头:“从古以来,皆是如此,圣谕不可违逆。”
吴少卿质问道:“历来就有,那便对吗?”
曹官子沉默不语。
吴少卿感慨良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眼下的曹官子,还未经历那场痛彻入骨的亡国之痛,还未有那敢孤身入太安,面对离阳皇帝放言“匹夫一怒,敢教你坐不稳皇位”的大气魄。
吴少卿摇头叹道:“素闻江湖传言,天下有一旦风流,西楚独占八斗,而一袭青衣又占八分。”
“今日一见,我对你曹官子,却是很失望啊。”
吴少卿嗤笑道:“什么青衣风流,只不过是个认不清自己内心,痛苦煎熬而不自知的可怜虫罢了。”
曹官子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长叹,“子非我,安知我之苦?”
吴少卿眉头一挑,“苦?确定不是怯懦?”
曹官子挺直脊背,平静道:“陛下无心朝政已三月有余,若不制止,假以时日,朝堂必乱。”
“如今的西楚,经不起如此风浪。”
“个人得失无关紧要,我曹官子问心无愧。”
吴少卿没忍住笑意,讥讽道:“你觉得这么做,皆是为了朝堂安稳?”
曹官子没有回答,但这份默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吴少卿哈哈大笑。
曹官子神情坦然的问道:“为何发笑?”
吴少卿缓缓收敛笑意,轻蔑道:“我笑你曹官子枉称文武双绝,看得清棋局走势,家国祸乱,却唯独看不清问题的源头。”
“一国之君不思朝政,到头来却是因为一名女子,这岂不是太过荒谬?”
曹官子叹道:“事实如此,相思成疾,并非空谈,你又怎知其中之苦。”
吴少卿冷笑不已:“你倒是和那位皇帝陛下一路货色,既然社稷江山为重,你身为人臣,应当以史为镜,进言劝谏才是。”
曹官子摇头道:“若劝谏有用,此刻我又何须坐在此处与你对弈。”
吴少卿不以为然:“那是他的问题。”
一旁的中年太监神色一变,又要愤怒开口:“陛下岂是……”
吴少卿只是淡然一个眼神,便立刻让他噤若寒蝉,再不敢直视这位胆大包天到三番五次冒犯皇帝陛下的人。
吴少卿悠然收回目光,还未等他开口,曹官子就落下一子,淡淡道:“无需浪费口舌了,我意已决,任你巧舌如簧也无用,还是棋上见真章为好。”
吴少卿一愣,随后仰天长笑道:
“曹官子啊曹官子,你莫不是以为我在求你高抬贵手不成?”
曹官子神色淡然道:“那不重要。”
吴少卿收敛了笑意,眼神惋惜,自顾自道:“我肯费这些口舌,不过是见你是个认不清自己内心的可怜虫罢了,可惜,某些人不领情啊。”
他神色认真,一字一顿道:“你害怕真相不想听,可我偏偏要告诉你一个道理。”
“家国兴衰,从来就不该,也不会落到一名弱女子身上。”
“只要那劳什子能娶到心仪女子,就会内政修明,励精图治了?”
“从始至终,都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罢了。”
吴少卿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曹官子,字字珠玑:“既然世人皆认为一国之君荒废朝政,会是一名女子的过错。那你曹官子有没有想过,即便这位皇帝陛下如愿以偿,但朝廷依旧纷乱。”
“届时这过错,又会被推到谁的身上?”
“是那位年轻陛下?还是他?他?”
吴少卿指了指深宫方向,又指了指叶白奎,叶长陵,摇头道:“都不是。”
他笑道:“你们这些人啊,多半是在滔滔大势下力挽天倾而未成的英雄豪杰,在史书上留有忠义之名,是道不尽的风流,是家国碎裂的遗憾。”
吴长卿的视线,最终落到了身旁脸色苍白,惴惴不安的少女身上,神色平静道:“而注定要背负这份千古骂名的,好像只有,也只能是她了。”
无量白光乍然而起,汇聚成一颗晶莹剔透的白子。
吴少卿眼神明亮,在棋盘边角处,轻描淡写点下一子。
这一刻。
曹官子如遭雷击,瞬间失神,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摇摇欲坠。
叶长陵神色剧变,目露惊骇。
只因这一手莫名其妙的弃子,让白子死棋一片,但以此换来的,却是黑子一条大龙彻底断去生机,只待引颈受戮。
惊天妙手。
局势瞬间倒转,白棋枯木生花,而黑棋已彻底葬送了生机。
在这场官子之争里,号称收官无敌的曹官子,输得一塌糊涂。
吴少卿淡淡扫了远处大殿一眼,随即收回目光,在手中凝出两子,随意扔到棋盘之上。
落子声叮叮当当。
他轻声道:“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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