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漫画
回忆结束。时间转回现在。
五条悟捏扁手里的易拉罐，随手把它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不过手机不怎么重要，重要的是蛋糕。”
他兴高采烈地继续道：“那里到处都是甜品店，我知道其中一家的隔壁还有超好吃的荞麦面哦！”
荞麦面！
夏油杰精准捕捉关键词竖起耳朵。
但是，港区就有点……
他想起入学第一天发生的爆炸案、百货大楼里扎堆出现的诅咒和自己熬夜写完的报告书。
“那个地方，恐怕不太吉利。”他头疼般拿大拇指揉按起眉心，将自己的经历如数道来。
五条悟刚开始还在漫不经心地听，但随着故事的愈发深入，他的脸色逐渐严肃起来。
“也就是说，你在米花百货商店遇到了一个头脑聪明、戴着黑框眼镜、敢动手去碰炸弹的小学生？”
夏油杰不明白他怎么把重点放在那个小侦探身上，但看他神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于是点头回以肯定。
“这就麻烦了，”五条悟苦大仇深地皱起眉，“你没猜错，那里确实不太吉利。”
根据那个小男孩得出的结论吗？夏油杰眼角一抽。
“——但是！”
对方忽地抬起胳膊，做出宣战般威武的架势，音量也随之拔高：“这不是很有趣吗？”
不只是电击文库知名的群像轻小说，日本国民级别的超人气长连载漫画居然也在这里！
“能亲眼见到江户川柯南哎，从这方面来说这个世界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五条悟小声嘀咕着，“见到他要说什么比较好呢，‘我是从小看着您对抗黑衣组织长大的’，或者‘能告诉我您已经变小几年了吗’……”
夏油杰不忍直视地捂脸，假装自己不认识这个不知为何突然兴奋起来的笨蛋白毛。
他突然很后悔答应陪小少爷出来玩。
现在扭头回学校还来得及吗？
事实证明，已经来不及了。
五条悟半是撒娇半是胁迫地拖着他走进站台，乘上了通往港区的电车，全程都没给他拒绝的机会。
等到电车抵达港区后，夏油杰只能歇下心思，认命地接受现实。
他拉住想要撒欢往前跑的五条悟，把人拽过来认真看车站旁的地图，免得两人一起迷路。
“笨蛋，还要先商量好行程。”他没好气地对五条悟说。
“甜品店放到后面再去，先找电子店把手机问题解决掉，在那附近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地方，有时间的话可以稍微逛一逛——这样安排可以吗？”
再次迎来久违的夏油杰式行程规划，习惯了漫无目的带着学生乱跑和遛辅助监督玩的五条悟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笑嘻嘻地点头答应。
他看着夏油杰的指尖轻点在地图上方平整光滑的玻璃护罩，刘海下的侧脸稳重认真，与他最为绚烂的记忆逐渐重合。
“那手机呢，有偏好的款式吗？”
“没有，”五条悟想了想，“不过上次试了下杰的手机，用起来感觉很合适。”
我的？
是老爸今年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来着，顺便庆祝我考上平均偏差值57的优秀高中。
不过中途被咒术高专发现，没能去那里报道，这部手机就变成了庆祝夏油杰踏入咒术界的礼物。
临行前，他被家里人嘱咐多用手机和他们联络，踏出家门后还能听到父母在他身后大喊：“杰，手机的每个零件都灌满了爸爸妈妈对你的爱意哦！”
夏油杰思考了一下。
爱意似乎姓诺基亚？
他拿出手机把它翻到背面，看了看壳上的那行字母。
没错，就是不太清楚型号。到时候让店员看看帮忙辨别吧。
“那就去诺基亚专卖店？”
“好～”
地图并不大，需要两人紧贴在一起才能共同查看。五条悟凑来脑袋，毛茸茸的白发擦过他的眉梢，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夏油杰眉尖一跳，抬手抚摸那块仿佛被大型猫科动物的尾巴蹭到的皮肤。
“赤坂、新桥、六本木、台场，”五条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视线扫过一处处被贴心标红的著名娱乐场所和旅游景点，“没什么有趣的哎，不如我们去逛逛大使馆？”
“进不去吧，而且大使馆里不卖手机。”夏油杰收回手，不经意间看见一个景点名称。
“……啊。”
他仿佛被千斤重锤砸了下脑袋导致失去已久的记忆瞬间恢复，发出恍然又微弱的气音。
“我想起来了。”
五条悟扭头看他，满脸疑惑。
“我没有拜访丽殿下，”夏油杰一向沉稳从容的神情染上几分忧虑，“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忘了，本来应该周三就去见她——”
他最近很忙。
与两位同窗不同，他对咒术界是彻头彻尾的一无所知。在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看来只是常识，他却需要花时间去学习了解。
例如最简单的，如何正确运转咒力。尽管他自己费劲摸索出了答案，但那只是粗糙的毛坯，终究不如无数咒术师前辈总结归纳出的优秀示例模板。
他需要将一直以来使用咒术的习惯尽数推倒摧毁，在体内建立更高效、更安全、更系统性的全新体系。
另外，还有如何将咒力灌输进某一物体——这是每个咒术师开始学习咒术前都需要上的第一堂课。
然而，夏油杰用自身卓越的体术和放出来手下咒灵从旁协助就能解决大部分诅咒。他从来没想过进行这方面的练习，因此也完全不懂具体该怎么操作。
用夜蛾的话来说就是，“你能徒手造高达，但连积木都不会搭”。
对此，夏油杰只能挠头干笑，乖乖听夜蛾班主任的教导，从零开始做咒术师。
除了与咒术相关的课程，学校还安排了正常高中的文化课，力图不让学生们变成只知道祓除咒灵的笨蛋文盲。因此这一周来他忙得像陀螺一样到处转，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拼命汲取知识，学累了就拿甜食贿赂五条悟，被暴打秒杀以此解压，顺便坚定自己继续变强的信心。
托他的福，昨天实践课走到健身房的时候，五条悟拉着他们进去测了下/体重。
结果显示，小少爷比以前胖了整整四斤。
于是他理直气壮地向夏油杰提要求：“都是杰的错，杰明天要给我买冰淇淋赔罪。”
也不是不行，只要你不怕再胖四斤。
夏油杰想。
不过现在，冰淇淋可能没办法买了。
“五条。”他转头望向同伴。
五条悟挺直脊背：“是！”
“接下来我要去参拜一座神社，”他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郑重，“这件事非常重要，不能继续往后拖了。很抱歉没办法陪你……”
五条悟不高兴地拖长尾音，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一样瘫在他肩上。
“诶——怎么这样——”
他今天没戴墨镜，一双摄人心魄的漂亮蓝眼睛就这样袒露在人们面前。
“但我不想和杰分开啊，”他在黑发少年的耳边小声抱怨，“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我才不要一个人。”
临到现在突然提出分开行动，夏油杰确实是怀着真切的歉意向他道歉的。
一周以来的相处令他稍微习惯了点五条悟对他的亲近，于是他没像之前那样推开这个一米八的巨型挂件，而是犹豫片刻，迟疑着抬起手，揉了揉对方蓬乱松软的白发。
刚才被蹭到的时候就想摸摸看了。
他拿指腹搓捻着一缕柔顺的雪白发丝，嘴角上扬，心情逐渐变得轻松起来。
五条悟眨眨眼，表情没什么变化，看上去并不抗拒他突如其来的举动。
“既然如此，那换成你陪我？”夏油杰试着提议，“那座神社的风景很不错，丽殿下也很好相处。我们不会停留太久，处理完事情就能去电子店。”
五条悟双眼一亮。
“好！”
夏油杰移开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指向地图中央的神社标识，示意他看过来。
“麻布十番的火川神社，目前的住持就是我要去面见的丽殿下——”
等等。
不是冰川神社，而是火川神社？
好熟悉，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五条悟沉吟着开始扒拉自己的记忆。
没等他找出这一变动意味着什么，夏油杰就开口向他揭示了答案：
“火野丽。”
……
哇哦。
五条悟发出由衷的感叹。
这个世界，真是怪到离谱。
麻布十番火川神社。
这座神社，在五条悟记忆里并不存在。
更准确来说，神社本身是有的，只不过不叫这个名字，内部的神职人员也不姓火野，并且和夏油杰绝对没什么必须前去拜见的微妙关系。
嗯，应该没有。至少杰从来没有跟我讲过。
五条悟低头，盯着面前散发着淡雅清香的绿茶，努力回想自己上辈子的三年青春。
高专时期的他们不是没来过港区。无论目的是观光游览还是祓除诅咒，他们都曾一起把港区里每一条街道用双脚亲自丈量过，连哪家店的师傅捏饭团时喜欢用左手还是右手都摸得一清二楚。
作为全东京最尊贵的富人地段，在港区居住的人们面临的生活压力要比其它地方大得多，负面情绪的累积也更恐怖、更深厚，平均每天都会有不少低级诅咒诞生，更有甚者会促使咒灵降世。经“窗”的统计，仅港区这一小片区域就在去年出现过十多只一级咒灵、一只特级咒灵，堪称日本境内的诅咒温床，是受到咒术界重点盯梢的常年飘红高危地带。
他认可了杰所说的“不吉利”，自然不只是因为港区似乎住着仅凭一人便拉高全国犯罪率和破案率的小学生侦探，也是因为诅咒肆虐的地方确实容易导致普通人眼里的“意外事故”频繁出现。
用那个与他们一衣带水的大国的话来说，就是风水不好。
正因如此，五条悟经常来这里执行任务。
与这个大杂烩世界不同，他上辈子的世界里只有咒术这一种非自然力量，承载保护世人这一使命的也只有他们咒术师，无论是日渐衰微但依然不可小觑的佛教还是迅猛发展占据龙头地位的神道教，甚至包括由西方漂洋过海而来的基督教，这些势力全都归属咒术界管辖。
因为他五条家下任家主的身份，偶尔还会有神社和寺庙邀他前去落脚，但基本都被他毫不客气地推拒了。
直到那天，挚友叛逃。
五条悟环顾四周，忽觉自己傲慢过了头，竟然一直以为他和挚友两个人就能解决一切。
不。他们两人真的可以守护全世界。
前提是他们两人一起。
挚友离开了他，留在原地的只剩他一个，“最强”之名也逐渐化作染血的冠冕戴到他头上。
那是夏油杰的命。
太重了，有时甚至会让他感到疲累，偶尔还会有点喘不过气。
他只能借助反转术式不停扫去这股不适，或者偶尔偷懒睡个觉，在梦里与青春重逢，汲取足够的力量后再醒来继续前进。
一个人是不行的。
五条悟需要听命于自己的同伴、部下、家臣，这样才能帮助到他来不及去救、甚至干脆救不了的人。
因此，他在与挚友分别后继任五条家的家主之位，担起自己不屑于去碰的职责，沉下心与依附五条家的神职势力接触——包括港区麻布十番的冰川神社。
那家神社的住持长什么样子？
不知道。又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谁会费心思去记啊。
五条悟叹了口气，脑袋一歪，枕上身旁少年的肩膀。
但是，绝对、绝对、绝——对！
火野丽眉眼轻敛，白衣绯袴艳若桃李，长瀑墨发衬得她身姿飒然，雪肤宛如终年不化的寒冰。
不是气质出尘的黑长直巫女服漂亮大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