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侦探

    游戏内部时间, 凌晨一点半。
    被迫营业的男孩们黑着脸，听着毛利兰努力憋笑提醒他们：“不能用这种态度对待哥哥们，好孩子要有礼貌哦。”
    灰原哀凑到柯南身边, 常年保持冷淡的神情因喜剧式展开显得有些幸灾乐祸。
    “很适合你哦，工藤。”
    柯南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扔过去, 抱怨道：“你就别捣乱了。”
    夏油杰给他挑了件粉红色的百褶连衣裙，还好心帮他扎了两个小羊角揪。
    小孩子的五官本来就还没长开。从浓雾遍布、光芒昏暗的伦敦街边遥遥望来, 这群穿着颜色各异小裙子的萝卜头们确实很像小女孩。
    “因为真的很合适，”灰原哀笑意更深, “看来下次学园祭的舞台剧女一号选角, 我能投你一票。”
    “……”柯南默默后退一步, 真诚询问, “你是魔鬼吗。”
    另一旁，夏油杰抬头，看了眼远处大本钟上的表盘。
    “时间不早了, 大家开始行动吧，”他开口，“伦敦的夜晚很危险, 我和悟先送你们去贝克街。”
    男孩们皱起小脸，浑身充满抗拒。
    “我们要穿这种衣服, 去见福尔摩斯？”
    同样很喜欢福尔摩斯的光彦挠起后脑勺, 有些尴尬地试图提议：“不如先把衣服换下来, 那个，感觉有点丢人……”
    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视一眼, 故作遗憾地长长叹息。
    “那好吧。不过, 至少大家一起照相留念……”
    男孩们登时惊恐摇头拼命大喊：“不必了不必了, 真的不必了！”
    贝克街公寓, 福尔摩斯与华生租住的221B号。
    毛利兰站在门前，扣响金属质的门环。
    夏油杰和五条悟站在不远处，看着那扇门扉吱呀一声从内部打开，两鬓斑白但保养良好的老妇人走出来，疑惑地问他们的身份。
    “您好，我叫毛利兰。我们来找福尔摩斯先生，请问他在家吗？”毛利兰礼貌问道。
    “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对吗，他在，”老妇人和蔼回答她，“你们来的很巧，他和华生医生刚刚从巴斯克维尔庄园回来，现在正一起研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开膛手杰克案。”
    柯南双眼亮起。
    他没有猜错。
    以福尔摩斯热衷办案解谜的个性，咨询侦探与自己的医生搭档果然调查了这桩案子！
    “称呼我赫德森就好，我是那两位先生的房东，”老妇人侧开身子邀请他们进来，“我要给他们泡两杯咖啡端上去，你们呢，要不要来点热奶茶？”
    夏油杰目送孩子们进屋，随后扭头看向五条悟。
    “悟，我们也该开始了……你在看什么？”
    五条悟抬首盯着上方，目光轻巧落在公寓二楼的窗边。
    “看福尔摩斯。”
    他简单回答一句，又补充道：“大侦探站在那里，好像有话想对我们说。”
    夏油杰顺着他的视线望去，隐约看到窗帘后面正在低头调试小提琴的瘦高人影，放于琴弓上的手苍白修长。
    大名鼎鼎的咨询侦探并未回望他们，但两人就是有种感觉——
    他在用鹰隼般锐利雪亮的双眼，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两位古怪的访客。
    片刻后，人影唰地拉开半敛着的厚重窗帘，琴弓随意划出一串乐音重拾手感，紧接着奏响悠扬绵长的曲调。
    夜幕沉寂下，昏黄的灯光伴随浓雾弥漫，侦探灵活奏出的乐声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诉。
    深情的，满含恳切地向不存在于此处的幻象祈求着，随后迎来静谧安详的间奏，在不断递进中踩着台阶往上，最终以真挚激烈的音符落下尾声。
    “两位先生，很高兴见到你们。”
    代表着“侦探”这一概念结晶的智慧之人施施然放下提琴，扬起礼仪完备的明朗笑容，高声朝他们喊道。
    “这种机会可不多得，克洛托会为你们心软一次，但能否把握住还要看你们自己。”
    “尽情享受吧，重新开始的第二次。”
    克洛托，古希腊神话中的命运女神三姐妹之一。她手中的纺锤编织着命运的无际红线，雕像始终面向前方，据说深层含义是“人生没有回头路”，无论是谁都没有回头重来的机会。
    五条悟眼神凛冽，面上一贯的轻浮之色刹那间消散，整个人气质瞬间转变。
    他知道。
    少年下意识运转六眼，想要看破侦探平静皮囊下藏匿的真实，直到许久没能得到反馈后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有的只是一双再普通不过的眼睛。
    但就算没有六眼，他也可以肯定这个夏洛克·福尔摩斯绝对不是简单的游戏NPC。
    五条悟握紧拳头，沉声问：“诺亚方舟，这家伙怎么回事？”
    [我在调查，]显然，人工智能也发现了不对劲，[数据代码并没有出错，可能是更深层的篡改。]
    [动手脚的与诅咒师不是同一波人，能绕过我的感知做这种事……应该也是人工智能。]
    突然，诺亚方舟话语一顿，停了两秒后才艰难继续。
    [查不到。对方早有预料，早就完全阻断了我的追踪信号。]
    也就是说。
    [它的智能程度远在我之上。]
    但这不可能，诺亚方舟本身就是弘树废寝忘食、被药物催榨灵感潜能、耗尽全部精力才研制出的，远超这个时代的高科技产物。
    根据诺亚方舟的说法，它这种真正意义上的人工智能不应该诞生，至少不应该在现在诞生。
    人类还需要进一步成长，经历为期两百年的科技树跨越，才能逐渐创造出人工智能全面覆盖的便捷生活。
    诺亚方舟来得太早，属于它的时代还要等上很久。因此，为了避免遭到心怀不轨者的利用、引起人类社会的剧烈动荡，它早已决定在达成弘树的心愿后就立刻销毁自身程序，与心爱的小主人一起陷入永远醒不过来的沉眠。
    但现在，恶意入侵游戏的家伙光明正大告诉它，来早的不只是它一个。
    [不可思议……抱歉，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它的藏身处，]两年来，在虚拟世界从未遇到过敌手的十岁人工智能火气噌噌上涨，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势要和对方争个高低，[先说一下我查到的东西，等会儿不要再打扰我，我会把路线图给你们，你们可以根据地图去寻找诅咒师植入的错误代码。]
    [游戏里安排给玩家的帮手NPC全部出现异常，变成了我无法理解的物质存在。目前有维京海盗片场的巴沙洛缪·罗伯茨、巴黎达喀尔拉力赛的尼古拉·特斯拉、古罗马角斗场的尼禄·克劳狄乌斯、所罗门秘宝的比利小子，以及你们面前的夏洛克·福尔摩斯。]
    [按照正常进展，玩家们可以进入巴沙洛缪的船队，跟随他一起称霸海域；说服尼古拉·特斯拉帮忙研发新型赛车；取悦扮成普通少爷前来观看角斗现场的尼禄·克劳狄乌斯，得到他一次“免死金牌”的奖赏；成为比利小子的同伴，一起在世界各处寻找宝藏。]
    [当然，现在也没什么变化，他们确实在尽职尽责帮玩家们通关。但他们的行为轨迹与事先运算设定好的程序不一样，看上去就像……]它斟酌了下言辞，总结道，[人类。]
    夏油杰一脸茫然，不太懂他们为什么反应这么大，但依然努力从诺亚方舟的话语里拼凑出事情原委。
    “我以为福尔摩斯在给我们抓捕开膛手杰克的提示？”他歪头提问，“是有什么不对吗，他不是普通的NPC？”
    五条悟侧首看他一眼，蓦地笑出声。
    “不，没什么啦，杰保持现在这样就好。”
    白发少年说着，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试探性地拿发丝蹭了下。
    夏油杰默然两秒，敏锐察觉到他轻快笑容下的心情有点糟糕。
    ……又是这样。
    他暗自叹息，没有拒绝对方的亲近，带着无奈的表情熟练接话道：“行，我知道了，现在不能告诉我，要到之后再解释对不对？”
    五条悟抬头，装出一副惊奇的模样大呼小叫：“不愧是杰，已经能猜到我下一句想说什么了哎！”
    “现在是杰子，”夏油杰纠正他，“要入戏。”
    “……”
    五条悟沉默。
    过了片刻，他又把脑袋扎进黑发少年的颈窝，不甘心地嘟囔着：“完败。可恶，我竟然会在这方面输给杰。”
    什么输了，装傻不会读空气吗。
    夏油杰任由同伴在自己身上乱拱，去看公寓二楼的瘦高侦探。
    窗帘不知何时已经完全放下，只能看到里面模糊一团的灯光。
    福尔摩斯似乎只是想给他们打声招呼，没等他们回应就转身返回室内，和华生医生一起接待柯南一行人。
    “所以，那些话不是抓捕开膛手杰克的提示，而是另有深意，”夏油杰陷入思考，“和我们拆炸/弹有关系吗？”
    五条悟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回答：“应该没有？”
    “那就无所谓了。”
    夏油杰舒展眉头，与他交握的那只手松开，放到他被裙装内里的布条严紧束起的腰上，另一只手安慰似的揉揉他的发顶。
    “先把眼前的事解决掉，伦敦的Cora Pearl悟子小姐。”
    五条悟眨两下眼，坦然接受了这一揶揄味十足的称呼。
    他抬手，指向窗户：“那这个奇怪的夏洛克·福尔摩斯要怎么办？”
    “听诺亚方舟的说法，这些出现BUG的NPC角色依然会帮孩子们通关游戏，”夏油杰粗略定下计划，“他们调查需要花费时间，可以暂时搁置这边，等确认错误代码的情况后再来找他。”
    人命关天。
    他始终保持清醒，拆除炸/弹必须列在最高优先级里。
    五条悟点头，表示了解。
    分神偷偷录像的诺亚方舟心满意足，适时在他们眼前展开半透明的光屏，上面是清晰的路线图。
    [我把你们这边的游戏画面替换成了漫无目的的闲逛，外界监控室发现不了异常。另外，图上的红点就是错误代码的所在地，它会给你们指引抵达那里的最佳路线，]尚且稚嫩的人工智能摩拳擦掌，[接下来交给你们了，不到危急关头不要喊我，先再见啦。]
    夏油杰和五条悟观察着这张路线图，应声答好。
    诺亚方舟抽身离开。片刻后，两人大致摸索出了路线图的使用方法。
    “这座建筑物好熟悉，”五条悟指尖虚触那颗不停闪烁的红点，“是大本钟？”
    “在大本钟表盘后面吗……”
    夏油杰沉吟着，迅速敲定下一步：“走，去爬钟楼。”
    坐落于泰晤士河边的地标建筑，高达九十七米的哥特式钟楼伊丽莎白塔，俗称大本钟。
    钟楼兢兢业业常年为人们报时，它代表的是英国严谨克制的尊严，也是整个伦敦最重要的心脏。
    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将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们穿着裙子，要爬上它的表盘确认炸/弹。
    一米八的裙装少年们走向那栋显眼的九十七米建筑物，商量着要怎么爬才不会被值守者发现。
    “不被发现很难吧，现在又放不了[帐]，”五条悟举手提议，“不如炸了？这样可以直接抱着表盘找，然后把锅甩给莫里亚蒂。”
    夏油杰刚想反驳，但突然卡壳。
    “……好像是个好办法。”
    他肯定道。
    另一边，走在街上乱逛的莫里亚蒂：“阿嚏！”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揉揉鼻子，手杖在地面笃笃敲了两下以表不满。
    “一定是福尔摩斯，那个不懂尊老的混账Ruler！”
    不过，话说回来。
    “特异点竟然建立在游戏里，而且分裂成了五块碎片，”他絮叨着，“真古怪，这就是回归后的变化吗？”
    “总之，消除特异点先不急。让我想想怎么给福尔摩斯找点事情做……”
    犯罪界的拿破仑穿着夸张鲜艳，梳理整齐的花白发丝下溢满笑容，像个老顽童般乐颠颠地把任务抛到脑后、只顾给这次一起执行任务的搭档兼生前结仇甚深的宿敌添乱，展开旁边仆从递来的报纸一目十行新闻。
    那么，从哪里下手比较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