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迟来的害羞
戚施得了迟槿的应允,刚准备按着他师兄的肩膀亲上一亲。却见迟槿猛地推开他, 红着脸退到一旁, 拳头抵唇虚虚咳了一声。
戚施抬头去望, 看到那一只从不远处飞来的迟家专用的传讯雀时,一时间恨不得一把将那红雀捏死。
那红雀被他饱含杀意的眼神吓得险些从天上掉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体后,也只怯怯在远处半空中转圈, 不敢上前。
迟槿无奈, 只得放出红袖与之交谈, 这才转身面向戚施。
戚施在迟槿转过头来的一瞬间收了杀意,乖巧的一如往昔。
迟槿看到他这幅模样, 本要训斥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当此时, 戚施飞快凑上来, 轻轻啄了下迟槿的额头后飞快退开, 眉眼弯弯道:“师兄,这算利息,稍后还要讨回来的。”
迟槿怔了怔, 没料到戚施会来这么一招。
他虽不记得那一年发生了什么, 但总觉得,对方不该这样……呃, 这样浪荡?
戚施看出他心中所想,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与之十指相扣, 抵在自己心口处, “师兄莫要见怪。在外飘荡的十年里,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师兄。”
他说完这句,停顿许久,忽而露出一个极浅的笑来:“我很欢喜,师兄,我很欢喜。”
分明不足一刻钟之前,他还在痛苦里挣扎,怎料下一刻便是天旋地转。师兄不但没将他推开,甚至,甚至还真的顺了他的心思亲了他。
这幸福来得如此突然,他怎能不飘飘飘然,又如何还能如常应对?若是可以,他恨不能将迟槿带走,藏起来,藏到谁也看不到的地方去,每天每夜只能与自己腻在一起,一刻也不停歇。
大约是这眼神太过热切,迟槿被看得脸热,慌得当即挣开了他的手跳上飞天符。他在符上盘腿坐下,待心绪稍稳后,才对地上戚施道:“走罢。”
方才红袖已经传音与他说,迟岸那边和问剑峰的人不打不相识,私底下结了盟,这会儿正凑在一起商量下一步如何行动。他这边已经因己之故擅离职守了好一会儿,是时候回去了。
戚施明明能轻松跳上飞天符,却对迟槿伸出一只手来,明显是要迟槿拉他上去。
迟槿淡淡睨他一眼,不做声。
就在戚施想他是否太过分时候,迟槿自上握住了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上面。
待戚施坐稳后,迟槿稍稍离他远了些,略有些不自在道:“此去与迟岸一行回合,同行的还有问剑峰一众。外人面前,你,你多少收敛些。”
戚施点了点头,却仍是悄悄靠近了些,在宽大袍袖遮掩下,攥住了迟槿的手。
迟槿微微挣了挣,便听戚施道:“师兄且叫我碰一碰吧,待你我行至人前,我自会松开。”
迟槿闻言,用力捏了下戚施掌心,却没再继续挣开戚施,算是默允了。可他刚要动身,便又听戚施道:“师兄,没有外人时候,便可不收敛么?”
迟槿:“……”
他虽记不清戚施全貌,但私心里总觉得对方该是白兔一般乖巧的。书中不也说,戚施又白又善良么?却没想到对方却比他想的要得寸进尺许多。人果真是复杂动物,需得亲自接触,才可渐渐窥得全貌。
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该那么容易便顺了他的心思,对方说亲便……便真的亲了?!
想起方才那毫不迟疑的吻,迟槿脸红了红,不停在心中告诫自己:方才自己十有八九是鬼迷心窍,莫想太多,莫想太多,莫想太多……
可惜越是告诫,越觉心跳越是难以控制。那平静许久的心躁动起来竟如此猛烈,仿佛下一刻就能跃出胸腔。那心跳声音如此之大,恍如巨锤在耳边不停敲击,震得迟槿鼓膜生疼。恍惚间,周围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这震耳的心跳。
但迟槿更怕戚施也能听到这心跳,不由发起狠来,用力捏了下戚施的手,道:“你离我远些!”语气中竟掺杂着羞愤意味而不自知。
但说归说,却没有主动挣开戚施的手。即像是忘记了两人交握在一处的手,又像是不舍得主动松开。
戚施见他绯红双颊,不由笑出声来,道:“师兄,你莫不是害羞了?”
若是如此,那他这师兄反应也未免太迟钝了些,分明方才还一脸镇定自若,说亲就亲,一点也不迟疑含糊。
迟槿:“……”
有那么一瞬,他几乎想要回上一句前世的网络流行句式:你才害羞,你全家都害羞。
还好,在这话即将脱口之际叫他忍住了。要真说出来,迟槿保不准他会不会想要寻一个地洞钻进去。
他暗自施了几遍静心咒,好不容易平复心跳,才强自镇定道:“我不曾害羞。”
戚施不答,只顾低声闷笑,心情好极了的模样。
迟槿佯装没听到他的笑声,发动飞天符向迟岸等人所在飞去。
戚施乖乖坐在迟槿身后,盯着他染了粉色的耳许久,盯得那颜色由粉变红时候,发觉飞天符半途停了下来。
戚施以为他视线太露骨了,正待稍稍收敛些,就听迟槿道:“戚施,我仍旧记不起你。至今所能想起的,唯有一些破碎片段,无论如何也
拼不到一处。”
戚施握紧双拳,垂眸道:“嗯。”
“我甚至不知我能否记起你。”
“师兄莫要担忧,你身体无碍便以足够。”
师兄能记起与他之间一些片段,能仅因着些片段便接受他,这已经足够叫他开心,再不能奢求什么了。
迟槿回过头来,道:“你当真不介意么?”
戚施点头。
迟槿却郑重道:“可我介意。”
看戚施惊愕双眼,迟槿笑道:“待我二人回到月阑珊,可否将过往讲与我听?”
说罢,不等戚施回答,便又启动飞天符。
身后,戚施戴上面具,低声应道:“好。师兄想听什么,我悉数说与师兄听便是。”
他从没想过他还能回到月阑珊,即便方才与迟槿互通心意,也只做了在迟家附近安顿打算。毕竟凭他当下身份,以什么形式回去都不算合适。家主不会愿意,师父不会愿意,与师兄亲近的人也不会愿意。
但师兄都允了,他又何须在意旁人想法呢?
“我不在,碎玉谭的生息鱼定又肥了许多。”戚施笑笑,“回去后便寻一条,给师兄炖汤喝。”
他这么一说,倒叫迟槿想起出门前,他在藏书阁顶楼凭窗而望时,看到的那一条被晚霞染成红色的生息鱼了。
……正巧有三条鱼,明日清蒸,后天红烧,今天拿一条给师兄炖汤喝……
突如其来的头疼叫迟槿动作一顿。却在下一刻,两只手分别抵在他额头两侧太阳穴。舒缓的灵气自戚施拇指中传来,然后便是他带着叹息的话。
“师兄,难受时便说与我听,莫要忍着。”
迟槿抿唇,待到迟岸等人出现在视野当中时,他放慢速度,道:“烤鱼。”
戚施一时没能明白:“师兄?”
“一条清蒸,一条红烧,还有一条炖汤。”迟槿半是解释半是自言自语般道。没留意身后戚施僵硬起来。但即便身体都僵硬了,仍不望替迟槿缓解头痛。
“师兄是说……”
“回去后便换个花样,将鱼烤了吧。”
戚施闻言一怔,忍不住将头抵在迟槿背上,自后亲密地环住迟槿腰身,嗓音低沉:“好,都听师兄的。”
楚洵已在目所能及之处,这样亲密动作难免叫他生疑。迟槿暗暗用手肘向后抵了抵戚施腰侧,示意他松开。
戚施磨磨蹭蹭,不情不愿的松开迟槿,坐直身体退到一旁。
迟岸一行虽看不到隐匿的两人,但传讯雀已将迟槿抵达的消息告知,便同一众弟子打了个招呼。众人会意,纷纷动身。
同小辈们不同,楚洵却将两人看得清楚。早在他们出现在视野中时,他已经认出了戚施。
当真是两年多前鬼镇偶遇的鬼修不错!
心中感激,楚洵在两人停下后便朝戚施恭敬抱拳。
“晚辈问剑峰楚洵,拜见前辈!两年前幸得前辈传功,使晚辈修为一朝升至金丹。前辈大恩莫齿难忘。晚辈斗胆,敢问前辈住址名姓。日后定当登门拜访,以谢前辈之恩。”
迟槿早在楚洵开口时候便往一旁让了一让,刚巧叫身后戚施露出全貌。
戚施却似乎在迟槿动作时候才注意到楚洵。他摇头,拒绝道:“谢便不必了,当日适逢体内灵气不稳,如不及时将灵气自体内溢出,恐有灵气暴体之险。左右丢了也是浪费,碰巧你路过,索性赠与你便是。况……”
他语气温和起来,“你已然将此人情还我,如今便是什么都不欠了。”
楚洵不解,迟疑道:“可晚辈并未曾报答前辈,如何能说还了恩情?”
戚施笑,看一眼迟槿:“托你之福,才使我现身与故人一聚。”
这故人指的谁,各自心照不宣。
其余的,戚施不便多说,但楚洵却也能探明一二。
只因戚施虽按照迟槿所说,在来至楚洵面前时收敛了,却到底是私心作祟,多少叫楚洵看到些他搂住迟槿的亲密动作。
楚洵不是傻子。发觉迟槿半点没有排斥恩人接近的时候,他多少猜到了些什么。
龙阳之好在修界不算见不得人之事,单楚洵自己就知晓不少同性道侣。只是当这人换成迟槿时候,就多少叫人好奇了。毕竟以他迟家下任家主身份,当真能够不留子嗣么?何况对方还是一个身份不明的散修。
好奇之下,楚洵不动声色看向迟槿,未及细看,忽听戚施传音入密道:“若道友当真想要报答一二,还望道友莫要将所见声张。如此,在下当感激不尽。”
楚洵当即收回视线,传音回道:“前辈言重了,晚辈定守口如瓶。”
语毕,又状若无意往迟槿那厢瞧了一瞧。却见戚施已然挡在两人之间,正偏头朝迟槿小声说着什么。有意无意间,将迟槿牢牢挡在了视线之外。
俱是修士,寻常耳语该当听得一字不落,此刻却觉那声音都似乎蒙上了几层厚厚白纱,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楚洵好笑摇头,心知恩人这是在警告他了,便自觉离二人远了些,重新将注意放到两家弟子们身上。
而被戚施挡在他与迟槿之间的悄悄话,却并不是什么初表心意的情人间独有的、甜滋滋的
细语。
戚施是在告饶。
动身之前,迟槿叫他收敛,他应了。
可事到临头,却不知哪里来的独占欲作祟,明明楚洵已在视野之内,却依旧抱着迟槿不肯撒手,将二人的亲密姿态表露无遗。
就在方才,楚洵探寻视线瞧来时候,迟槿恨不能躲起来。现在也不管戚施好话无数,全当做听不到,冷着脸不予理会。
尽管如此,戚施却知道他的师兄并未真的生气。若他师兄真的生气了,不可能任由他攥着手。
是了,仗着两人宽大袖袍的掩护,戚施仍未松开迟槿的手。哪怕他分明答应过他的师兄说,到了人前便松开他的手。
可到底舍不得松开,半点也舍不得。
十年间,他午夜梦回,无数次梦见他的师兄。却每每只能看到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无论他怎样去追,怎样去赶,怎样去喊,怎样去求,都留不住他的师兄。
他因此几次险些魔障。如今老天遂了他的心愿。他的师兄停了下来,回头看他,喊出他的名字,还朝他伸出了手。
哪怕明知自己卑微丑陋,哪怕明知自己修习邪门歪道,哪怕明知他万万配不上他的师兄,哪怕他曾无数次在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再靠近师兄,却仍在他的师兄说要放弃自己的刹那间,慌得抛弃了全部顾忌,抓住了他师兄的手。
抓住了,便再也不愿松开,再也不会松开,再也不能松开。
其实他早就清楚,说什么不能连累师兄,都是自欺欺人的空话。他之所以不敢出现在师兄面前,无非是害怕。
害怕师兄拒绝,害怕师兄的嫌恶视线。原想他日登顶再去寻他的师兄,可师兄既愿与他携手,那便早早顺了自己的心思,再也不放开他就是。
想着,戚施又将声音放低了些,委委屈屈地道:“师兄,你莫不理我。”
迟槿终于心软,转头看他,道:“可知错?”
戚施连连点头,声音很是诚恳:“师弟知错了。”
“错在何处?”
“答应师兄于外人前收敛却未曾做到。”
——错在未曾早日与师兄相认,生生浪费了一个月的光阴。
“可还会再犯?”
“万不敢再犯。”
——但真到外人面前,多半还是会忍不住亲近师兄。好叫旁人知晓,师兄是我的,趁早歇了接近的心思。
“那便将手松开。”
戚施却是握紧了他的手,笑了开来:“反正旁人瞧不见,等到试炼结束再松开不迟。”
——等到试炼结束,再寻其他借口接近便是,总不能给了旁人可乘之机。
迟槿被他噎住,恨恨瞪他一眼,道:“何时面皮变得如此之厚了?”
戚施微笑不答,轻轻搔刮他的手心,心道:“全是师兄惯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