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因果
初阶比斗的一个裁决人破开浓雾跳上台来时,迟槿已将戚施稳稳的背在背上, 立在一旁等对方宣布比斗结果。
裁决人身穿藏青色道袍, 该是问剑峰长老之一。他在楚洵面前蹲下,面色严肃。片刻后, 他将无意□□丢给迟槿,“你师弟这一刀下去……”他指着楚洵,“灵脉被封, 灵气运行受阻。是洵儿输了。”
灵脉受阻的修士与常人无异,若是戚施最后一击再狠些, 恐怕楚洵受的伤就不止这些了。“次场比斗胜者为——”他望一眼迟槿背后昏过去的戚施, 高声道:“靳十七!”
胜负已出,台下却依旧静默一片,谁也不敢相信眨眼功夫, 这一场表面看来胜负毫无悬念的比斗竟走向另一个完全相反的结局。但却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毕竟戚施此前参加的四场比斗也都同这一场一样——在他们看来戚施必输无疑, 结局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迟槿背着戚施跃上飞剑时,裁决人在身后道:“吾乃问剑峰周晟, 敢问两位道友于何处下榻?”
迟槿正要回答,昏睡中的戚施却是忽然间开口:“我不走……”迟槿偏头叫他, 发觉他依旧在昏迷之中, 未曾醒来。
裁决人还在等待答复, 迟槿垂眼望一眼台上之人, 道:“十日后, 十七会再来。”说罢, 御剑离去。
由于比斗中受伤在所难免, 所以历届仙门大比开始后,都是每隔十天再进行第二天的比斗。若是第二回结束后仍有人未被淘汰,便再等十天进行第三天的比斗……以此类推,直到比斗台上只剩下一人时,方才算正式结束。通常是人数最多的初阶比斗最早结束,其次是中阶,再来才是人数最少的高阶。
第二轮的比斗是在十天之后,当下最紧要的还是早些他身上的伤治好。
而迟槿所认识的人中,唯有迟问笙最通医理,便毫不犹豫的去了迟问笙住处。
迟问笙似乎早料到他要过来,在迟槿开口前指着屋中央那腾出来的床铺道:“把他放下。”
他说完,迟槿却没动。迟问笙往他方向去看时才发现,他背着戚施的手竟有些抖——和两个月前,戚施将他从鬼域背回来时的模样如出一辙。
“三叔,我止不住他的血。”迟槿说,声音犹似镇定,但面上血色却褪了个干净。
来这里的路上,他不停往戚施身上输送灵气。但输入的灵气都似石沉大海,没有对伤口起到丝毫作用。他只感觉背后的衣料都似乎被戚施的鲜血染透,凉的彻骨。他只好更加不要钱似的把灵气往对方身上输,却依旧起不到丝毫用处。
迟问笙终是叹口气,闪身来至迟槿背后,道:“你待着莫动,我来将他放下。”
他将戚施轻放在床上,探了探他的脉,道:“他被人施了咒,用寻常疗伤的法子只会让血流更快。”他回头看迟槿,“你最擅符咒,怎么连这点小伎俩都看不出?”
迟槿只抓住了一个信息——因他之故,戚施反而伤的更重。他抿唇道:“我方才却是害了他。”
迟问笙看他模样,摇摇头,“他这里有我看着,你且回去休息。”
“三叔,我……”
“回去。”迟问笙道,“除非你不想我出手。”
迟槿只得告退出门。
日已西沉。他却没有离开,而是站在迟问笙门前想了许久。
迟槿想搞明白戚施到底为何要那么拼命,这毕竟是一场除他之外没有任何人关注的比斗。但或许就是因为他的期待才导致的这一结果——因为无论他怎么想,最后也只能想到戚施曾说的一句话:“我不会给师兄丢脸的。”
以至于想到最后,迟槿视野里只剩下戚施浑身染血半跪在擂台上,不断尝试着站起来的身影。那些人说的对,如果他对面的不是君子端方的楚洵,戚施此刻能否活命都是问题。
迟槿闭上眼,长吁一口气,掀起袖子挥刀在手腕上重重划了一口——是对他方才失了冷静的惩罚。
皮肉掀开的疼痛彻底让他冷静下来,他冷冷盯着那不断往外溢血的伤口,看它在灵气滋养下渐渐止血,才将袖子放下,重新敲响了迟问笙的房门。
他不想回去,更不可能一个人回去。
房门在他面前自动打开,门外的迟槿对屋内迟问笙微微颔首,平静道:“三叔,可否再让我看一眼戚施伤口?”
迟问笙看他嘴唇恢复血色,便从戚施床前让开。
迟槿走进来停在戚施床前,探上他的脉。许久,他将戚施手腕放下,道明缘由。
“他只是中了低阶混元咒,虽不至于扰乱灵气运行,却会导致伤口血流不断。戚施本已将咒术压住,但我心急之下只顾用灵气为他疗伤,却反而将那咒术提前释放了。”
迟槿说完,低头静静看着戚施。对方身上的道袍已被脱下,只穿一件白色里衣。血迹虽已被迟问笙用净身咒祛除,但刀剑割破衣料的痕迹犹在。
他转身,对迟问笙道一声谢,便重新将戚施驮在背上。
迟问笙皱眉:“你要带他回客栈?”
“当下我为靳三,他为靳十七,叨扰太久会引人怀疑。”
迟问笙道:“到此为止,你已不必隐瞒身份。中阶比
斗你必能得胜。而戚施也是一天内赢了五名练气大圆满修士,风头无两。这时表明身份,旁人定会收起对你的那番议论。”
此前茶楼内众人多嘴,多是以为迟槿今后再也站不起来。但若得知他只是修为倒退而天资仍在,甚至还因为鬼域之事提升了心境,那他们必能想到他重新修炼到金丹期也只是时间问题。而戚施此番在初阶比斗的表现也足以叫旁人忽略他丑陋外表,正视他不可多得的资质。
——迟问笙之所以同意两人单独行动,就是因为迟槿的这番分析。
迟槿已背着戚施走了两步,闻言回头,“三叔可知,有讯传魔修混入大比?”
迟问笙点头。
迟槿道:“虽说此前玉安歌等人一番搜查下来已捉了不少魔修,但却仍有少数漏网之鱼,其中一个便住在缘来客栈。你可知他是谁?”
迟问笙皱眉:“谁?”
“合欢殿殿主之子——”迟槿淡淡吐出一个名字,“染墨。”
“他大概还不知我认出了他。”看迟问笙表情凝重,迟槿继续道:“爹曾不止一次告诉我,我娘死于合欢殿殿主之手,而我亦因魔气入体无法筑婴。盖因合欢殿主功法诡异,就连老祖都无法将深入我体内的魔气彻底拔除,不得已之下才有与戚施换丹田一事。但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人,或许我能从染墨身上找出无法筑婴的原因。”
迟问笙道:“此事关系重大,必须向各家宗主秉明。”
迟槿摇头:“不妥。我观染墨独来独往,并未与其他魔修接触。”
里的染墨也是习惯于自在独行的人,最厌烦的就是有人跟着他。
“若是告知各家宗主,为了大比不受影响定会立刻派人拿他。而据我数月前鬼市之行所见,染墨能于无形中在旁人身上种下鬼门关,可随意出入鬼域而不受修为压制之影响。到时极有可能人没抓住,我也失了接近他的最好机会。”
“你打算三次因戚施涉险?”迟问笙听他说完,表情突然冷了下来,“染墨不过金丹期小子一个,不足为惧。但他背后的合欢殿主功力却更在老祖之上,你同染墨相交无异于与虎谋皮,根本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且照你之说法,染墨既能随意出入鬼域,若他发觉你意图将你带入鬼域,你待如何?!此前你可施禁术暂行恢复修为同他一斗,现在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此番成功我便不欠戚施的。”迟槿面色平静,仿佛他再说的事根本无足轻重,“这将是我为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之后我会潜心修炼,再不会因他做出有违迟家继承人身份的事来。”迟槿看着迟问笙的脸,“三叔以为如何?”
迟问笙表情依旧冰冷:“你执意如此?”
迟槿点头,道:“三叔,我并非愚笨之人。若我没有半点把握,也不会将此事告诉三叔你了。何况这是我与戚施之间必须了结的因果。因果不结,仙途无望。于我如此,”他定定望着迟问笙,“于三叔乃至整个迟家,亦是如此。”
迟问笙闻言,默然许久,终是道:“你待如何?”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