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僧爹11<!>
无尘右手搅动糖稀,喉头间一次次有腥甜涌上。都被他用内力强制压下。东柏功法对天分要求提高,对一个人的意志力和心性要求同样不低。当初,还是晨光剑的东柏岚一往无前。以心练剑,以剑磨心。他曾经无比希望自己能继承衣钵,继承东柏府,成就一代大侠,如同以往每一代的东柏府主一般。
可是,如今无尘,再不是一往无前的晨光剑东柏岚。近十年,近十年……他不曾修炼东柏功法,不仅仅因为无尘心有愧疚,更根本的原因是他无法继续修炼了。他,失去了东柏岚的纯粹和冲劲。失去了东柏剑法传人的骄傲和坚守。
这样的他,强行运转东柏功法,只会心血逆行。甚至走火入魔。这一点,连老和尚禅梦大师都不知晓。毕竟,东柏功法的具体修炼细节是东柏家不传之秘,不会让旁人知晓。
无尘唇边点点殷红又溢了出来。溅落在他雪白僧袍上,无尘拧了拧眉头,捏住眉心,叹了口气,低声苦笑:“看来,我真是软弱到不堪一击。”他本以为自己拜入无音寺,日日夜夜研习功法。十年前,那场大火已经是遥远的记忆。本以为时间会磨灭一切,但伤口太重,非但没有自行痊愈,反而越加溃烂。
他,是个不能面对自己,不能面对东柏府,不敢面对养父墓碑。十年躲藏,连血脉都照顾不了,害她八年凄苦的废物。
“噗!”无尘再也压制不住,眉目间的黯然灰败尽显,一口血吐出,脸色无尽惨白。
“幸好,我还有时间。”无尘擦干净唇边血迹,捂着胸口。想到小姑娘开心灿烂,仿佛永远都不见阴霾的笑脸。眸中阴郁渐渐散开,将地上血迹拖干净后,继继续坐回原处,低头认真做糖葫芦。
——小姑娘喜欢吃甜的。云荭一天三碗药,每次都苦得她不停掉眼泪。无音寺饭堂里从不做糕点和甜腻小食。对和尚而言,一日三餐,粗茶淡饭,同样是修行。
云荭很懂事。她不会缠着大和尚,要求他做额外的糕点。小姑娘只是屁颠儿屁颠儿跟在欧阳间身后,坚持从欧阳间兜里掏好吃的。无尘也不知,欧阳间居然在暗地里藏了这么多甜食糕点。明明都30多岁的人了,还像个孩子!
无尘在欧阳间数次得意洋洋跟他炫耀之后,默默寻来糕点方子,自力更生,给姑娘做小甜点。
——跟他抢团子,哼!!
无尘清楚,自己性子寡淡沉默,他不会给小姑娘讲笑话,不会讲恐怖故事。连自己当年行走江湖之事,也只能讲的干巴巴,没有半点趣味。
他早就失去了寻找快乐的能力,更遑论给别人带去快乐。可他的小姑娘还小,无尘想尽力,给她最好的。
“无尘和尚,无尘和尚!”小姑娘举着吃了一半的糖葫芦,欢天喜地奔回小院,一把抱住他,脸笑容灿烂:“我们跟师父一块儿去唐门玩吧!”
“唐门有竹熊呢呢!!!”欧阳间摇晃折扇,风流倜傥地从外头晃悠进来,面上笑意浅浅:“别想啦!你爹他已经遁入空门,十年如一日窝在无音寺里当和尚,不会随便外出的。”
正好,趁机把娃娃抱到唐门去,顺理成章养成自己的……我真是太聪明了!等到他下回回到无音寺,就能牵着团子,跟无尘炫耀了。
无尘淡淡瞥了欧阳间一眼,将小姑娘抱紧,替她擦干净沾染了糖汁的小胖手,温热手掌轻轻覆到她头顶,和煦温柔地笑:“好,我跟你一块儿去。”
“小云云,你听见没有,你爹他不……”什么?!欧阳间一脸怀疑人生地扫向无尘:“你要跟我们一块儿?”
开什么玩笑!不行,我拒绝!他十二万分个不乐意!
事实证明,无尘不是开玩笑。欧阳间反对无效。
无尘和尚牵着欢欣雀跃冲出无音寺的云团子,身边儿站着如丧考妣,满脸不开心和嫌弃的欧阳少侠。
欧阳间斜眼,冷冷暼无尘,语气凉嗖嗖的,带着点儿埋怨:“你怎么突然想起跟我们一块儿了?”欧阳少侠以往,恨不得能把无尘拽出房间。但这回,他只是,想把这个碍眼的家伙塞回娘胎!
无尘淡淡瞥过欧阳间,语气淡定:“因为,我不想让一个满脑袋天马行空思想的孩子领着云荭到处乱跑。”
欧阳间……“你什么意思?!”
欧阳少侠瞪起眼睛,冲着吴晨的背影吼:“无尘,说这种话你的良心不痛吗?!”这些年,他千里迢迢跑到无音寺。日日陪他诵经,努力想出各种法子,想替无尘解开心结,生怕这家伙一个想不开就死了。结果,就换回兄弟在他心口上扎这一刀,无耻卑鄙不要脸!
云荭奔出老远。站到拴在树边儿的两匹马身侧。一匹漂亮神骏的白马正低头吃草,另外一匹枣红毛发鲜亮。云荭绕着两匹马打转,白马凑到小姑娘面前,打了个响鼻。调皮地用自己耳朵蹭她,被小姑娘一把抱住,然后反蹭回来。
“这匹马叫白峰,我耗费大价钱从西域商人手里买的。怎么样?帅吧?”欧阳间潇洒挥折扇。白马推开云荭,自动走到欧阳间身旁。
云荭正摸着的柔顺毛发没了影儿。她微微低下头,感觉自己的袖子像被人拽住了。扭头,对上了一双漂亮纯净的大眼。
“咦?……”大眼睛的主
人,是那批毛色鲜亮的枣红马。它正咬着云荭袖子,将云荭往后头拽。险些一口咬掉云荭半截袖口。
“红莲,别闹!”无尘伸手抱起云荭。红莲乖乖松口,任由无尘把小姑娘放到自己背上。云荭坐在马上。有些惊奇:“这是你的马?”无尘淡然上马,轻声道:“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嘛!“云云,这你就不懂了。你爹年轻时候可受欢迎了。不光受美人儿欢迎。还受骏马喜欢。”欧阳间提起这事儿,眸中带笑:“红莲是一匹野马。本来是草原马王,无尘偶然间经过那里。红莲对你爹一见钟情,甩了自己的马群,屁颠颠跟他从大西北一路奔回中原。”
“真的呀!”云荭满脸惊奇,小手摸着红莲的鬃毛。红莲似乎颇为享受。舒适地打了个响鼻。又抬起马蹄子踩了踩。红莲仿佛知道欧阳间在说自己。还颇为骄傲地往前走了两步,尾巴甩的欢快。
欧阳间对无尘扫过来的警告目光视若无睹,用调侃的语气继续说:“红莲性子可倔。你爹开头还不想要它,红莲趁着你爹不注意,晚上踹走了马厩里的所有马。最后,只剩下他一匹,逼得你爹只能要它。”
“好有心机哦!”云团子拍拍红莲的脑袋:“你这匹心机马。”红莲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骄傲地又嘶鸣两声。
无尘甩了欧阳间一个冷冽眼神,策马扬鞭:“坐好了!”
无音寺赶到唐门,需要半月路程。宁静秋日,枯黄落叶打着旋儿在空中飞舞。
无尘等人赶了三日路程,寻了个县城临时休息。他一手抱着云荭,一手牵马,走进方兰城。方兰城是方圆百里,最繁华的城市。走在方兰城街上,四周喜气洋洋,人人脸上都挂着笑。云荭坐在无尘肩膀上,右手抓着个糖人在舔:“无尘和尚,他们都怎么这么开心?”
整个城市内,都洋溢着欢喜雀跃的氛围,仿佛有什么好事。欧阳间随手拽过个过路的大妈,脸上绽放出可以魅惑一切年龄段女人的风流笑容:“姐姐,城里在举办庆典吗?”被拽住的大妈正不耐烦地准备抽手离开,一抬眼,看见欧阳间俊美风流的脸蛋,怔了片刻。脸上绽放出热情的笑:“诶呦,你这小伙子说什么呢。我儿子都要十岁了。”
“叫什么姐姐!”大妈语调娇嗔。云荭起了满身鸡皮疙瘩,欧阳间脸上笑容却更加灿烂,嘴甜的仿佛抹了蜜:“哪有,你瞧着还很年轻,跟我姐姐差不多。”
大妈笑得花枝乱颤,跟欧阳间大谈特谈方兰城最近的喜事以及一切八卦。云荭默默抱住无尘脑袋,下巴抵住他头顶。像叠罗汉似的,有点滑稽。压低嗓音,悄声道:“无尘,师父他好不要脸哦!”
无尘抿唇微笑,轻轻握住小姑娘乱摸的爪子:“所以,你不要跟他学,他心眼儿坏着呢。”云荭偷偷抿唇笑,亲了亲他爹的光头:“嗯。”
“你们俩在偷偷说我什么坏话呢?”欧阳间送走超热情大妈,摇晃折扇:“要不是为了打听消息,我用得着出卖色相吗?”
一行人边朝着客栈走,欧阳间道:“方兰城五年一度的棠花节快到了,太久没来这地方,我给忘了。”
方兰城盛产棠花。棠花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话。它在秋季盛放,开花时,呈现出半荣半枯的状态,与众不同。棠花只在方兰城附近生长。一旦移植到其他地方,会在短时间内凋零死亡。
“……半荣半枯?”云荭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轻轻拧着眉头:“世界上还会有这种花吗?”一半盛放,一半枯萎。
“……说起来,我也没真正见过棠花。”欧阳间用手敲了敲脑袋,轻笑:“方兰的棠花节是近些年才开始举办的。五年前那次,我想过来瞧瞧的,中途唐门出了事。只能放弃。这次既然撞上了,那就多待几天,瞧一瞧吧。”
方兰城近几个月人流见多,有许多为了观赏桃花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欧阳间跑了一家又一家客栈,得到的回答统统是:“抱歉,我们客栈已经满员了,您到别家去瞧瞧吧!”
“……怎么办?”欧阳间和无尘站在街头。欧阳间耸肩:“咱们可能要露宿街头了。”他在这里没有相熟友人。无尘这些年宅在无音寺少出来走动,自然也没有友人可以联系。
两个大男人牵着胖乎乎的可爱小团子站在熙攘人流中,颇为无奈。云荭想了想,扬起小脸,晃无尘的手指,漂亮大眼睛眨巴两下:“等着,我有办法。”
欧阳间一点儿都不信,弯腰下去,捏住胖团子的小脸:“你有什么办法,小笨蛋。”“你们俩先躲起来,躲起来。”小姑娘抻着小胳膊,奋力把无尘和尚推到偏僻小角落:“没有我叫,不准出来哦。”
“……我瞧瞧,你能有啥法子!”
欧阳间和无尘待在小角落里等了一会儿。
须臾间功夫,一道身着青衣的瘦削身形慢慢将脑袋探到小巷中,正好看见等不及准备向外走的无尘二人。身形似麻杆的年轻公子脸上掠过一抹尴尬,拱手施礼:“两位可是云小姑娘的师长?”
欧阳间飞速打量对方这人。青衣公子身形瘦削,衣裳布料以及腰间玉佩皆是上上之品,出身定然不凡。无尘不知云荭做了什么。他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在下无尘。云云她,
可是闯了祸事,对公子造成了麻烦?”
“若有冒犯,我在这儿替她道歉了。”那青衣公子愣了愣,旋即连连摆手,脸色涨红,嗫喏道:“不,不是。我很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府中下人一时不察,冲撞了云小姑娘。云小姑娘说她家中长辈正在小巷中,晚生刻意过来致歉。”
“云云受伤了?”无尘拧眉,立刻拐出小巷。几步转出街头,一眼看见街边被个年轻姑娘抱在怀里的云荭。
云荭委屈巴巴站在人流里,年轻小姑娘瞧着双十年华,面容姣好。脸上还带着焦急和不知所措。蹲在云荭面前,不停用手帕给她擦眼泪:“小妹妹,别哭,别哭。”
云荭胖乎乎的小手不停揉眼,眼泪吧嗒往下掉。哽咽着低垂脑袋。整只团子身上散发着无法用语言表达的委屈和悲伤:“云云的糖人……哇……”云荭哭起来时,不像普通孩子一般扯着嗓子喊。她只是整只缩成一团,一边掉眼泪一边用那双比小狗更加无辜单纯的黑葡萄眼盯着你,奶声奶气的哭嚷:“糖人……嘤嘤嘤……人家的糖人……”
“小妹妹别哭。姐姐给你买糖人好不好?”赵丽看到云荭哭成小花猫的包子脸,又心软又觉得可爱。好软萌的一只团子,比她养的波斯猫还可爱。好想上手撸啊……
“云云,别哭。”无尘从斜侧方一步跨出,将小姑娘抱到怀里:“哭时间长对眼睛不好,糖人掉了就掉了!我重新给你买。”云小姑娘不为所动,好像更伤心了,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颤抖憋屈的嚷:“云云好惨啊。云云今晚不光要露宿街头,还被人撞飞了糖人……”
“哇!”
“糖人来了。糖人来了!”赵府下人气喘吁吁,举着两个糖人冲到赵丽身边:“小姐,糖人买回来了。”赵丽立刻手举糖人,过去哄那只超可爱软萌的肥团子。
云团子大眼睛上还缀着泪珠,眼巴巴地伸手要接。一脸期盼的小模样,看的赵丽忍不住逗她:“你给姐姐抱抱,姐姐给你糖人吃好不好?”
云荭一本正经的想了想,立刻丢掉无尘和尚,扑进赵丽怀里。一边开心吃糖人,一边对无尘眨巴了下眼。哪还有刚才伤心欲绝的悲痛模样,满脸古灵精怪和调皮。等到赵丽看过来,小姑娘又是那副黏答答的模样,轻声嘟囔:“云云好惨……”
赵丽轻轻用手戳了戳云荭鼓起的腮帮子。整颗姨妈心都要炸裂了……好软!赵小姐一边抱团子,一边成功被团子忽悠,主动邀请无尘和欧阳间:“棠花节将到来。方兰城的客栈早就满了,两位若是不嫌弃,不如住在我家?”
无尘看到云荭一通骚操作后,已经反应过来。他家这团子是暗中观察,寻个能下手的对象,就立刻过去碰瓷儿了。无尘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欧阳间则用似笑非笑的眼神儿撇过云团子。小姑娘睁着无辜的大眼睛,茫然的表情仿佛在说,全天下只有我最单纯天真。
“多谢两位收留。”欧阳间装模作样的做了一番推举后,最后欣然答应。赵丽颇有些开心,抱着云团子。也不继续坐轿子了,主动给他们介绍方兰城的特色。
赵丽和张偶,是方兰城中首富赵文渊的女儿女婿。赵府占地颇广,虽说是商贾之家,修建的也别具一格,颇有意趣。
赵丽抱着云荭进了赵府,吩咐下人准备晚膳。好好招待无尘和欧阳间。张偶一路上跟欧阳间将谈甚欢,离去时,还再度邀请欧阳间与无尘明日再聚。欧阳间欣然应允。
“看我说吧,我找到住处了!”小姑娘挺着胸脯,骄傲地立在两人面前。无尘把云荭拎到自己怀里。严肃脸盯着她,看的云荭缩起了小脖子,嘟嘴:“干嘛呀你?”
无尘手掌将云荭的脸蛋儿转回来,面色严肃。他正准备说话,喉头一阵腥甜涌上。无尘面色微白,略略转头,竭力压下那股不停从胸腔中泛出的血气。
“无尘和尚?”云荭大眼睛眨了两下,敏锐发现无尘面色不对,赶紧扑过去,小手捏住无尘手腕:“你怎么了?”
云荭这段时间背书背的飞起。几乎背完了欧阳间给她的所有医书,勉强算得上半个大夫了。只差实践经验。无尘不动声色抽回手,小姑娘抓住他手指不放,包子脸满满都是严肃:“别动,我给你把脉。”
无尘抿了抿唇确定将喉头血气完全压下,这才开口,嗓音艰涩:“我没事。”“不行,我替你把脉。”云荭硬是拽过无尘的手。摆在桌上放好。确定无尘脉象平和,没有半点异样。小姑娘歪了歪头,眼神中泛出几许狐疑:“……你真的没事?”
她刚才明明看到无尘脸色发白,身体还颤抖了两下,绝对不是自己看花眼!无尘抱起云荭,手指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我身体健康的很。”
“刚刚,是被你气的!”“我说过多少回,不准再捣乱!如果你再捣乱捉弄别人,以后大家都不会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双更合一。感谢在2020-01-2121:37:25~2020-01-2221:15: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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