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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23章[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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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在开头。

    《吉原物语》一书乃是友人的遗世之作,友人亲缘淡泊, 又无继承人, 身后事只由一众朋友操办,遗物不知该给何人, 只能封存于其生前房屋内。

    仆人在打扫京都老宅时,意外发现此手稿,后经过整理出版, 在此我只做为他友人之代表, 略说几句。

    无疑,此书只描摹了太宰君漫长生命中的片段记忆, 读者可当作自传来看。

    令人欣慰的是,从字里行间中我们能清晰地意识到,作者本人确实从这段经历中感受到了丁点儿快乐。

    这是唯一的好消息。

    昭和元年6月19日

    ——《吉原物语新序》/

    翻页, 新序有一面留白, 随后则接了六幅画, 其中第三幅只有黑白二色, 笔触硬朗,有绘画功底的人能看出,它由钢笔绘制而成, 美人身穿一袭绘羽和服,左前袖子至肩膀布料尚未展开, 却也能看出整件衣服构成了一幅栩栩如生的绘画, 以画者的角度来看似乎是红色小团花绽放之景。

    她双手依靠栏杆, 似在凭栏远眺, 可脸却半张回转,表情生动而自然,柳眉上扬在对画者说什么,吃嗔怒笑定格于瞬时间。

    大正时期最后的吉原街道由近至远依次呈现,茶屋鳞次栉比,其中一间茶屋的顶上有仰躺着的人,似乎在看美人,似乎在看画师。

    后有人证明,这正是1916年吉原某日的速写,女人是当时京极屋的花魁,她与大多花魁一样,短暂地盛放后消失在了历史河流中。

    唯一留下的不过就是几幅画,还有以她为原型的一段故事。

    ……

    下午四时一十六分。

    三棵松树、白石假山,富冈义勇扫视庭院,他问仆人要了根麻绳,测量两者间的中点距离,随后拿把铲子开挖。

    仆人看富冈义勇做贱业异常不解,聚集在院落一角对他指指点点:“这样的工作让男仆来干就是了。”

    “他在挖什么?”

    “不知道,听说是太宰先生吩咐的。”

    太宰的空间把握能力不错,半小时后,铲子尖头触碰盒子尖锐的外壳,发出一声闷响,他加快手上动作,不多时刨出矩形盒子。

    盒子外侧光滑圆润,恐怕是用漆木做的,长半米有余,宽不过两根手指长,入手很重,富冈义勇掂掂,内部传来“哐啷哐啷”的回响。

    他不由判断:[盒内只有一件普通物品,呈长条形。]至于更多他也猜不到。

    [为什么太宰老师要我取盒子?]

    [盒子里放了什么?]

    [他要怎么做?]

    问题在他脑中回环萦绕,富冈义勇并不是善于表达的人,他只会把问题憋在心中,可他确定的是,在这趟吉原之行中,太宰身上确实出现了某些变化。

    他想到了太宰几年前教导他们的模样,文雅、沉寂、永远微笑,可当你接触到他深邃的没有光的双眼时,却会冷不丁打寒颤。

    “不要去探究。”他问过锖兔和鳞泷老师,锖兔说,“身为男人,只要看见他的现在,他的人格就足够了,过去不需要在意!”

    鳞泷老师则警告:“他的过去必定充满黑暗。”

    富冈义勇想:会比自己还要悲惨吗?冒出这想法后他立刻甩头,那是必然的,太宰老师就像一个看客,一个无奈的只会微笑的看客。

    在他来祭拜锖兔时,这一想法达到了顶峰。

    [他能看见命运的轨迹,却无力阻止悲剧的发生,即便参与其中尝试改变,也只会因注定灭亡的宿命而遍体鳞伤。]

    [微笑是对自我的嘲讽,是对命运的调侃,是隔离悲剧的面具。]

    可是……

    富冈义勇怀抱沉重的木盒,向吉原奔走,他跑得比人力车夫还要快。

    [他的改变,因何而生?]

    ……

    下午三时五十七分。

    蝴蝶忍又到了流浪儿们聚集的区域,她也学会了太宰的思考方式,假设说鬼的袭击人是有目的性的,专门找人渣袭击,他就必须知道包括德川在内的人做了什么。

    [她有可能出现在受害者身边。]

    [目前受害者共有两类,一类是流浪儿,另一类则是游女。]

    除此之外,她还有其他问题。

    “男客死亡的时间?”在街头巷尾流窜的鬼精灵们掌握了不少情报,甚至被困在格子里的游女还要多。

    “异常死亡的时间顺序,还有他们的死亡方式。”蝴蝶忍问,“除了火烧与尸体残缺外,还有别的吗?”

    “别的?”男孩儿转眼珠子,他是这条街上最狡猾的小鬼,在看见蝴蝶忍独自前来时,召集了一串小鬼准备洗劫她,好在蝴蝶忍早做好了准备,带上她特制的打刀。

    细刃以刺击的形式擦脖颈而过,膝击、肘击,野路子出生的小鬼比不了技巧派,尤其技巧派还是位医生,知道打哪儿最疼。

    在挟制人类上,富冈义勇远不如蝴蝶忍熟练,下手甚至没有她狠。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不同于在香奈惠面前的强韧与孩子气,蝴蝶忍微笑,还刻意放轻柔嗓音,她从太宰那里学来的,无时不刻的

    微笑假面会带给人恐惧感。

    果然那小孩儿缩脖子道:“我说、我说,你给我什么报酬……”话才说完,刀刃贴得更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金属刃面传递来的寒意。

    “死亡顺序是分尸死、分尸死、火烧、火烧、分尸死、分尸死。”他道,“时间我不记得了,反正是从五十天前开始的,死的都是有身份的男客。”

    “有些人死后见世番最先发现,就把人埋了,当失踪处理,家里人来问也说没见过。”

    [是怕惹麻烦。]

    “残留多吗?”她接着问。

    “就是被吃掉后的残留,你口中的分尸。”

    “被吃?”他露出见鬼的神色,“你想说干掉他们的恶鬼吗?”

    蝴蝶忍不置可否,她只是微笑道:“我建议你夜里藏好。”

    “我只能帮你去打听。”鬼机灵警惕地说,“他们死的模样,还是死前去了哪些地方?你想知道这些对吧。”

    蝴蝶忍点头。

    “还有。”她说,“我要知道流浪儿中的受害者。”

    “哈?”那小孩儿说,“你直接去问石次郎就是了。”他又道,“等等,小枝现在在服侍你对吧。”他恶意笑,“你去问她啊!”

    “经历了一切后还活着的幸运儿。”

    ……

    下午五时二十一分。

    太宰治一共买了两套画具,画本两侧,水彩一套,各种型号的毛笔,除此之外他随身携带一支钢笔。

    出门时他腋下夹了没用过的新画本,堕姬问:“你带它出门干嘛?”

    太宰说:“写生。”

    “哈?”堕姬说,“那是什么。”

    红灯笼又被点亮了,有大有小,一家茶屋把小红灯笼连成串,挂在二层顶上,吉原到处都是京都传统建筑,最高不过三层,大多只有一至二层。

    京极屋是这条街上最宏伟最高大的建筑。

    太宰牵着堕姬,他们从正门出来后没上街,反而是由开在茶屋边侧的楼梯一节一节走上去,走上三层平台,吉原的顶点。

    堕姬又蠢又吵闹,还很会作,她克制自己的脾气跟太宰跑两天已经到了极限,昨日的经历更告诉她推理一点都不好玩。

    “你带我到这里干嘛?”她双手拽住袖子跺脚,就算是发脾气的样子也很好看,“要不是你说带我去看点有意思的,我才不会换上这么丑的衣服跟你一起出来!”她说,“我已经受够了,你听到没有。”

    “我当然知道。”太宰说,“你看,我只是想记下这个场景,等回去后入画,只要你靠着栏杆眺望吉原就行,我很想画这幅画。”他哄小孩子道,“马上就下去。”

    “好吧。”堕姬不情不愿地接受了。

    “喜欢这里吗?”太宰忽然问,“喜欢从这里看吉原吗?”

    “什么?”堕姬问。

    “高高在上,把一切都收入眼底。”

    “嗤。”她说,“我当你想说什么,当然不喜欢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类能轻易到达的地方,我都不喜欢。]

    她能俯视这块土地,从更高更远的地方,这是鬼血赋予她的特质,她比人类要高贵太多。

    [所以说,干脆把你一起变成鬼好了。]

    [变成鬼之后,我们就能看见一样的风景。]

    “是吗。”太宰轻笑,“好了,下去吧。”

    “我想带你去看清水寺的红枫。”

    ……

    “出吉原?”堕姬愣了一下随即道,“不行。”

    她拒绝得有点儿果断,原因有二,第一条是游女不可出吉原,尤其是花魁,这条对她的约束力并不强,她根本就不是人类。

    第二条则是关键。

    [无惨大人把我安排在这。]

    她和妓夫太郎是上弦的最末位,也是转化为鬼时间最短的,与能够自由自在随意出门的上弦一等人不同,他们需要镇守花柳街,除非是有了青色彼岸花的情报,一般不外出。

    更何况……

    “京都晚上有什么好看的。”她以不屑的语气道,“除了黑夜就是黑夜,你说的清水寺晚上开放吗?一点儿光都没有能看见红枫吗?”

    她还以为光这俩问题就能打碎太宰的异想天开,哪里知道他摇摇头,拉住了自己的左手。

    “放心吧。”他轻柔地说,“我既然答应带你去,一切都准备好了。”

    “安心。”熟悉的嗓音踩上她心中的鼓点,不知为何,连坚定的拒绝之心都变得松散了,很想相信他的话,很想跟他一同出去。

    “不会有人知道的。”太宰压低声音,“跟我一起去,没有人会知道。”

    [瞎说。]她模模糊糊在心中挑剔,[无惨大人一定知道,鬼看到什么,想什么他都知道。]

    [不过,偶尔溜出去玩玩,无惨大人也不会说什么吧……]

    她含糊道:“是你求我出去的啊。”

    “那我就勉为其难去看看吧。”

    ……

    /“除了成为花魁,你还有想做的事情吗?”

    “啊?”

    “小梅的话,从来没有出去过吧,妓夫太郎也是。”太宰问,“你知道京都是什么样子吗?”

    “不知道。”十来岁的少女坐在树干上,这是街上最高的树,靠近吉原大门,太宰曾经问过她在树上能看见什么。

    小梅说:“好像有座……寺庙?我听人说的,外面有座很有名气的寺庙。”

    “秋天时,能看见红红一片树。”

    她问:“那是什么。”

    “是红枫啊。”

    我说:“是清水寺的红枫。”

    她凝视着远方。

    “有机会的话,一起出去吧。”太宰说,“偷偷出去。”

    “清水寺春日的樱花,秋季的红枫,冬天的雪。”

    “一起去看吧。”/

    /那一刻我只是想,分离之前,起码让我做一个好事吧。/

    /一辈子都在狭窄的天地里,实在是太可悲了。/

    /即使她都不记得我曾经答应过她的事。/

    ——《吉原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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