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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禁外国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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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外国会(完)

    “沈畔。”

    熟悉的声音, 陌生的称呼。

    沈畔茫然的回头,属于深秋的风轻轻滑过那人的发梢——他靠在天台的栏杆上, 手里一大捧洁白的野百合, 是一抹模糊的黑色影子。

    “走吧,沈畔。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不。

    不对。

    为什么她要离开?为什么她总是被隐瞒的那个?为什么……

    “谢谢你,沈畔,祝你未来的人生美满。”黑色的影子掩上了门:“接下来的事, 与你无关。”

    不!我不要——你停下, 把门打开——我不要——

    “霍准!我不要你去死!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沈畔从噩梦里惊醒,梦境里响彻警局大楼的枪声刺的她耳朵发疼, 于是抱着头尖叫起来:“不要, 不要——”

    半晌她才找回理智, 想起自己正位于禁外国会, 与霍准一起度过纪念日旅行。沈畔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没有人回应。

    沈畔惶恐至极的抬头,伸手胡乱在被窝里摸索丈夫的身影。当然,她没找到。

    ——只要是能听见自己的范围, 霍准是不可能无视盼盼的尖叫的。

    壁炉里的火焰正“噼啪”迸溅出一点点的花, 明亮的火舌舔舐着干燥的木料, 垂下的床帐营造了富有安全感的昏暗。空气里还有点睡前那些亲密留下的旎旋味道。她自己的身体则裹在一层又一层柔软的被子里,床边放着一杯热牛奶。

    ——但此时的盼盼,却觉得冷到了骨子里。

    霍准不在这儿。

    像极了今年秋天他生日的第二天早上, 霍准也是消失不见, 怎么喊都没有回应, 再出现时皱眉望着一大束野百合——

    野百合。

    沈畔就像被雷劈中了:和梦里的花束一模一样。

    “霍准?”

    她又惶惶不安的唤了丈夫几声,后知后觉的认识到没有人会回答。既然刚刚那些失态的尖叫都没引来丈夫的关注,说明霍准离这个房间很远。他连自己的尖叫声都听不见。

    于是盼盼咬咬嘴唇,费力的挪动身体,掀开被子。她没能发现自己的衣物(昨晚好像只来得及裹浴巾),于是拿起了丈夫的衬衫、找到了他留在椅背上风衣外套、挂在门后的大围巾,用它们裹住自己,试探着推开了房间的门。

    走廊很冷。

    盼盼向后缩了缩,畏惧的望着走廊两端的黑暗。她不清楚这是第几天的几点钟,但失去炉火与电力照明的走廊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霍准可能在那里……盼盼梦见过靠在天台上等待死亡的霍准,也梦见过躺在玄关浑身是血的霍准。这些场景都有一个共同点:他是孤独一人。

    她咬咬牙,毅然合上身后温暖的卧室房门,径直走入漆黑的走廊。

    这是个巨大的古堡。

    这是个巨大而森冷的古堡——沈畔鲜明意识到这一点,鉴于她刚刚迈入这座城堡时握着某人温暖的手掌,注意力全在带路的人身上,对方带给她的强大安全感让沈畔完全把“暴风雪下闯进一座没有照明的城堡”当成了一件趣事,甚至还有些浪漫意味。

    如今可一点都不浪漫,黑漆漆的长廊,咆哮着击打窗户的风雪,寒冷的空气,那些古老家具的怪影——再响起一些音乐,就能媲美恐怖片了。

    盼盼裹紧了身上的衣服,不禁将双手插进霍准的外套口袋里取暖,仿佛这样就能增添一点勇气。但她的指尖却碰到了一个冰凉的硬物。似乎是金属。

    好奇怪。

    有心将这个东西摸出来看看,可惜此时的光线太昏暗。沈畔捏着硬物摩挲了一下,判断这是一块薄薄的金属片,似乎还有刻字——唔。

    她突然猜到这是什么了。

    盼盼在黑暗里拿出霍准口袋里的狗牌——她不知道是原本的【mrh】还是那块【mrsh】,霍准后来专门又打了一块——挂在自己脖子上,有些安心的将其放进贴紧胸口的位置。

    他随身带着这份带有“标记”含义的礼物。

    这是在表达“我一直属于你”吗?

    约莫是转过三次弯,到了一个类似楼梯平台的地方,沈畔听见了钢琴声。

    并不优美动听,弹的坑坑洼洼,就像牙牙学语的幼儿在胡乱拍琴键。

    沈畔心里一紧,顺着琴声找过去,发现一扇半掩的木门。木门里透出些许的橘红色光芒——是炉火。

    沈畔推开房门:“霍——”

    温迪转过头来,安静的看着她。

    “……抱歉。”沈畔狼狈地说,“我还以为——呃,你怎么在这儿?”

    陌生的女骑手仍然穿着白色的骑装——那身雪白的制服没有丝毫经历过暴风雪的痕迹,只是肩头处的小小金色挂穗有些潮湿。

    “你从哪里来?”温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有些严肃的皱起眉——她记得这扇门,门后通向城堡的主楼。

    “你不该去那里。”她有些无奈,叮嘱这个神情迷糊的后辈,“那是老板的领地。就算他很少出现——你也不该去那里。”

    “那些女人的下场,我想你清楚。”温迪

    摇头,“忘了的话,就去波雅那儿再看一遍画。”

    沈畔仍然搞不懂她所说的是什么。但她成功捕捉到一个关键词:“老板”。

    ——钱争是霍准的属下,自己的丈夫从事一些黑暗面的工作,这点沈畔已经很清楚了。只是她不清楚霍准具体做什么:不知是出于什么顾虑,霍准仍然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含糊其辞——而沈畔只能选择慢慢来。

    “……你认识霍准?你是他的属下吗?”

    温迪不解道:“当然,你连我们的名单都没认全吗?”

    ——霍准根本没告诉我啊。他还有很多属下吗?沈畔不禁气闷,但到底知道这不是追问的时候:“那个,请问,你知道霍准在哪里吗?”

    “你想知道老板在哪儿?”温迪越皱越紧的眉头几乎打成了死结,“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没有明白吗?”

    老板这次招的新人也太奇怪了些,不仅外貌气场有点太软,以至于看不出黑暗的气息,还总想着干涉他的私事?

    对上沈畔懵懂的表情——还有点焦急——温迪在心里叹了口气。

    女恶魔们都是一堆气场强大的御姐,这样软的小姑娘好不容易被老板骗进来,她真有点不舍得旁观她因为一时妄念被老板做成人干。波雅为了这个在火车上遇见的新同事兴奋了好几天了,相信索菲也会很开心的。

    “算了,跟我来。”

    “不……”

    “跟上。”

    温迪是常驻在总部的女恶魔,她在某些事上是个老古董,擅长的方面并不是信息分析。所以她根本没意识到眼前的“新人”意味着什么:小姑娘身上穿的都是大号的男式衣服,像个偷穿家长外衣的孩子。她脸上的红晕表示刚从温暖的地方离开,也许是刚起床不久——主楼里有哪个地方能让她烤着火安睡?

    只有魔王本人的卧室罢了。

    而老古董温迪只是严肃的叮咛:“你这套衣服太不合身了。待会儿让钱争给你做套新裙子,她很擅长服饰设计。”

    沈畔试图辩解:“我不是、我想说——我只是想问霍准在——”

    “跟上。”

    高挑的女骑手已经走进一段漆黑的楼梯。这段楼梯掩在摆放着钢琴的房间后,曲折而复杂,一下就把沈畔绕的记不清回去的路。她有心再原路返回,自己寻找丈夫,但又看到身后仿佛能吞噬一个人的黑暗。

    温迪离开后熄灭了琴房的炉火。

    沈畔只好跟紧了前方带路的女人。哪怕是个陌生人也好,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到孤身一人的黑暗里了。

    所以即便知道温迪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沈畔还是追在她身后解释:“听我说,我想问霍准在哪里——”

    “我们到了。”

    前方的温迪猛地停下来,并不完全信赖对方的盼盼并没有撞上她的后背。

    “这里是总部的【回廊】。”

    温迪说,按下身侧砖墙上的某个开关。开关似乎连接着一种格外古老的串联式电油设备,并不需要堡外提供的电力。两侧的墙上,镶嵌成菱形的煤油灯一个接一个被点亮,“你迟早要送人进来,从现在开始熟悉也好。”

    沈畔僵在原地。

    眼前是一道格外狭长的走廊——严格来说,一条笔直而狭长的走廊,沈畔几乎望不到尽头。

    温迪在旁边解释:“这只是【回廊】的一角。你看不到转弯与拐角的。”

    沈畔并没有纠结名称的问题,她的注意力全部被【回廊】的墙壁吸引了。不,准确说并不是墙壁,而是玻璃幕墙:一段又一段的玻璃幕墙,古老的煤油灯就镶在这些玻璃的连接处,起到拼图之间缺齿的作用。

    墙后是透明的囚室。惨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地面,穿着惨白衣服脸色惨白的……人。他们并没有被束缚在某一处,却游魂般待在原地。

    就像灵魂被抵押了。

    她沙哑的问:“这些人……为什么?”

    温迪冷漠的说:“做出了交易,却无法承受反噬的代价。”

    似乎是看见了沈畔不可置信的眼神,温迪多说了一句:“你可别把我们想成什么丧心病狂的虐待狂。这里的人,没一个是我们亲自出手的。”

    “这都是老板编织好的恶果,但他们可以选择吃与不吃。”温迪语气里含了几分毛骨悚然的轻快,“但总有人宁愿吃下恶果,也不愿意偿还报酬,不是吗?”

    沈畔举起手,轻轻贴上一扇玻璃幕墙。里面的游魂茫然的看了她一眼,瞳孔深处没有焦点。

    她颤抖着说:“什么交易?具体是什么样的?”

    “任何事。”温迪说,“我们可以交易任何事。只要付出代价。”

    她似乎没打算深度解释,只留给沈畔一个意味悠长的理由。后者还打算进一步问清楚,就见温迪向前走了几步,指着某面墙说:“好了,来看看这个。”

    “前车之鉴。”

    她忠告道,“以后不要再过问老板的事。”

    沈畔缓缓走过去,只盯着那团东西看了几秒,就忍不住捂住嘴。她情不自禁倒退了几步,扶着墙干呕,还停在视眼膜上的影像让沈畔后背寒毛直竖。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她想,生理性的泪水顺

    着眼角滑进衣领——霍准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温迪抱着手站在一边,没有理睬沈畔剧烈波动的情绪。她甚至出口夸奖:“洛阳第一次看时吐了一地,你很不错。”

    “……为什么?”

    温迪瞥了眼那面墙里面的东西,很快转过头。

    “她曾经是个叫李慧的女人。”女恶魔简单的说,“她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但导致她变成这样的原因只有一个:她试图过问老板的私事。如今,这是她的恶果。”

    “所以,新人,你可以尊敬老板,但千万不要越矩。”

    沈畔猛的抬头。

    “……李慧?”

    霍准回到主卧室时刻意放轻了步伐:昨夜自己做的可能有点过分,这种情况下,盼盼通常不休息到中午左右是不肯起床的。

    他出去查看了交通恢复的进程,希望能尽快把盼盼带回旅店。可以的话,魔王并不想让妻子长久留在这里:这里毕竟是总部。

    西塔楼、琴房、还有【回廊】——这里的太多东西不能让盼盼看见了。

    他知道,妻子了解一切只是早晚的事,但这并不影响霍准的垂死挣扎。如果可以的话,霍准多么希望回到几个月前,瞬间解决尚静——从而隐瞒沈畔一辈子。

    隐瞒有什么不好?谎言有什么不好?他用自己毕生的力气编织一张“温柔宽和”的网,将沈畔紧紧笼罩,直到死亡她都不会察觉真相的网——难道这不会令她幸福吗?

    他希望把盼盼锁进高塔里,吞下钥匙和一切能接触塔顶的道具。

    他希望她永远不知道真相,永远会用快乐而明亮的眼神注视自己。

    他希望她好好待在天上。

    手表的指针显示是早上七点,但因为持续的大雪,天空仍是一片黑暗。这在禁外国会很常见:霍准就没在这儿见过几次晴朗天空。

    他蹑手蹑脚的推开房门,来到床边,轻轻掀起床帐——

    与一个眼眶通红,嘴唇发白,直勾勾盯着他的妻子对视。

    “……盼盼?出什么事了?”霍准立刻伸手去抱她,“我只是去喝杯水而已。你做噩梦了吗?”

    尽管在面上做的非常温柔无辜,但霍准知道下一秒就会遭到沈畔的质问,也许她的语气还有些咄咄逼人,盼盼很讨厌自己在她睡着时离开——他开始绞尽脑汁的制造一个虚实结合的答案——

    “霍准。”沈畔安静的说,“我看到【回廊】了。”

    “你是这个城堡的主人。你是【回廊】的主人。你拥有一帮手下,他们都是恶贯满盈的疯子。”

    生平第一次,魔王即便被尚静拼上性命算计也没拆穿的面具,出现了裂痕。

    他收起了笑容。

    沈畔没理睬他的僵硬,她坚定不移的继续,无视了霍准逐渐降温的危险表情:“我很害怕。我害怕。”

    “我好害怕。”沈畔发出更咽的声音,缓缓向他伸出双臂,“霍准,抱抱我。”

    盼盼对着真正该害怕的对象索求一个安慰,仿佛这只不过是一个看过恐怖片后在丈夫怀里撒娇的午后:“好害怕,抱抱我。”

    霍准想起多年前提着灯守在门后的霍亚,她神情惶恐,眼睛躲闪:“我不怕你,哥哥。”

    而如今他的王后红了眼眶,眼睛里满满的依赖,穿着他的衬衫戴着写有他名字的狗牌,主动伸出双手:“我好害怕,所以,抱抱我。”

    “……嗯。我知道了。”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遮掩住似笑似哭的表情。网,网,大家记得收藏或牢记, :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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