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帏绣幕围香风(4)
许南枝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镯子,眼中泛过一丝迟疑,但很快被坚定取代。她咬着唇,并不说话了。
顾泽深也没多说,只留下句:“我同你说的话,你多想想。天色不早了,早些歇息吧,明日怕是有的忙了。”
他走了两步,可又退回来,看着许南枝正色道:“阿沅啊,我想着你如今大了,这院子里也该放几个婢女侍从,也得开始学着管家理事。如今你这院子里,就一个芸其,虽说是个忠厚老实的,但到底自己还是个孩子,能做什么事?”他看着许南枝,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意味:“过两日我去求母亲,选两个得力的妈妈女使过来,也算帮衬帮衬。”
说罢不给许南枝半点拒绝的机会,径直走了。许南枝到此才瘫软般跌到椅子里,叹了口气,心道:这哪里是派人帮衬我,分明就是找人来盯着我。这以后要查什么事,可就没有先前那般方便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鹿鸣轩外头便喧嚣一片。芸其慌慌忙忙冲进卧房,将蜷缩在被子里的许南枝给弄过了起来。
“姑娘,快醒醒。夫人来了。”说话间,曾氏已然带着人走了进来。
“阿沅,快起来。”曾氏的声音一响起,吓得她骤然惊醒,一下从床上坐起。
却见曾氏早就穿戴齐整。她今日穿着一套极其华贵的绛色宫装,带着全套的楼金牡丹珍珠头面,说不出的雍容华贵。她浅笑着看着许南枝:“阿沅,快些起来收拾收拾,今日是长公主的赏梅宴,我们要早些过去。”
她说完又不忘嘱咐一句:“我听说,昨日里泽深给你送了些衣服首饰,我瞧过了,那套木槿色的宫装很不错,衬你肤色,又不失端庄。你先换上给我瞧瞧。”
说完便退回了外间等着,只留了两个贴身的梳头妈妈在一边伺候。约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许南枝才打着哈欠被那两个妈妈带了出去。
“果然是人靠衣装。”曾氏不住感叹。许南枝本就是世间绝色,只需稍稍装扮一番,便叫人挪不开眼。再则,她周身有一种寻常姑娘没有的大家之风,配上这套宫装,隐隐有些气势。
“诶?我记得泽深不是给了一整套的点翠头面么?怎么就带了这么几个?”
一边的妈妈开口解释道:“咱们姑娘说,她年纪小,带着一整套太过招摇。故而就选了一两个点缀一下。不过我们姑娘长得标志,不用怎么装扮便已然如天仙下凡了。”
曾氏有些满意地看了看许南枝:“很好,娇而不奢,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姑母,这满京城多的是豪门贵族想要巴结她。她老人家难得办一次品梅宴,凡是收到了请帖的人家,无不是带着厚重礼物来的。这离着品梅宴还有一两个时辰,长公主府的外院里便候满了那些贵族夫人,大家小姐。每一个都华服精妆,争奇斗艳。
许南枝并不喜欢这样的场景,才方踏进了长公主府的外院,便叫那铺面而来的香粉味道熏的皱了眉头。不过好在,曾氏是长公主膝下长起来的,同长公主十分亲厚。故而不必同那些夫人一样,在外头候着,方进了院子便有侍女领着她们往长公主的院子里去了。
长公主正在梳妆,一听说曾氏领着自家的外甥女过来,欢喜非常。
“舒月,你来了。”许南枝和曾氏按照惯例,在外间跪拜。只听水晶帘里头,长公主的声音幽幽传来:“你眼光好,快来帮我挑一挑今日用哪只钗的好。”
话音方落,便有侍女将水晶帘子撩开,请曾氏进去。过一会儿又听见长公主道:“许家丫头也进来吧。”
许南枝有些心惊胆战地起来。她自小没少从舅母口中听说过这位长公主的故事,听说这位长公主最是雷霆手段。她小心翼翼地往里间走,规规矩矩地对着长公主行礼问安。只见里间,梳妆台前坐着一个妇人,瞧着保养得当,脸上一丝皱纹也无。美人迟暮说的大概就是这样。
这位长公主虽说脸上始终带着一副和善的笑意,但那笑却是半点不达眼底。许南枝悄悄打量,那位长公主眼底冷若冰霜,死气沉沉……也是曾听说长公主年轻时颇为坎坷波折,想到这处不免唏嘘。
曾氏站在长公主身后,用心替着长公主梳妆。“舒月这手一如既往地巧,以前便都是你给我梳头,后来你出嫁了,底下那些人怎么都不及你。"
说道这处她眼中才难得有了些生气。随后转而去看许南枝:“你是许家那个姑娘吧?”
“回长公主,臣女许南枝。”她恭敬作答。
长公主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笑了笑:“嗯,好,是个懂事标志的姑娘。”
她浅笑着看了看身旁的曾氏:“小姑娘爱热闹,前院里也来了不少年轻姑娘,就让这孩子出去玩吧。不必陪着我们这些老人家。”
曾氏眼神分明黯了一些,但也只好应了声是:“阿沅,你自去吧。”
“是。”许南枝告辞,便又有侍女领着许南枝回了外院。她总觉着这位长公主对自己的态度淡淡地,甚至有些敷衍。不过想来也是,长公主是天潢贵胄,这么些年多的是世家豪门将姑娘送过来,期望得长公主青眼。就像是当年的曾氏一样,得长公主教养。
她想着长公主这些年下来,眼界必然是不一般的高,像自己这等,哪里入得了她的眼。不过她一开始也没存着攀龙附凤的心思,故而并没有什么所谓。
许南枝并不敢在这长公主府里头乱跑,本是想躲在外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头,坐等这开宴。到时候再寻个借口出来,总归是避开了这些叫她不怎么喜欢的交际应酬。
不过刚在角落里呆了一会儿,便听一声唤:“阿沅?”随后一个有些圆润的身影朝着自己飞奔过来。许南枝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裳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