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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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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的饭食重头戏虽在晚上,可顾南衣的一日三餐还是被管得相当牢。

    她几乎是在众人的逼视监督下无奈地吃了一碗阳春面下去后,才终于被放行去干别的事了。

    走着稍稍消了一会儿食,顾南衣便拿起铲子去折腾种在院子一角的花花草草。

    秦朗最开始虽然是因为和人赌气而学的种花,但他头脑聪明,触类旁通,哪怕学这花农的活也比别人来得快,院子里的鸟语花香几乎都出自他的辛勤劳作。

    只不过后来被雷丸一炸,花花草草死了个干净,不得不重头来过,两年下来倒也繁茂热闹、姹紫嫣红,种在泥里排着的有路边随处可见的,也有大内皇宫中才能得以一窥的孤品。

    顾南衣近几日好奇地跟着秦朗摆弄园艺,倒算是培养出了个新兴趣。

    苏妩和秦朗在灶房里,喊了杜云铮去打下手,只剩下一个杜云照因为说话太毒被拒之门外。

    杜云照也不觉得可惜,他转了转眼睛便去找顾南衣,见对方面前小方花坛里头一半花显然被伺候得生机勃勃,另一半则是蔫不拉几看起来明日就要枯死的模样,忍不住道,“这是殿下和秦朗一人一半种的吧?”

    蹲在地上拔草的顾南衣回头看了看少年,笑道,“是啊,你怎么看出来?”

    杜云照胸有成竹地拍马屁,“一看就知道种得好的这半是殿下亲手照顾的,另一半蔫倒的肯定是秦朗学艺不精。”

    顾南衣有点好笑,又忍了回去,佯作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只可惜,蔫倒的这一半才是我种的。”

    杜云照:“……”他生来只有被人拍马屁的份,也从来不给人面子,但今天终于领会了马屁拍到马脚上是个什么意思。

    ——他娘的尴尬得恨不得能把说前一句话的自己给摁死。

    艰难地斟酌措辞半晌后,杜云照清清嗓子道,“那必然是秦朗教得不够用心。”

    反正都是秦朗的错,长公主怎么可能学不会区区种花园艺呢!

    “他教得倒是很用心,是我学得不够用心。”顾南衣顿了顿,若有所思地道,“其实也不难,但我偏不好好学。”

    杜云照忍不住问,“为什么?”

    顾南衣偏头笑了一下,她模棱两可地道,“偶尔也要哄哄他的。”

    杜云照愣了愣,琢磨了一会儿才回味过来。

    虽说看起来顾南衣比秦朗还小个几岁,可谁不知道实情?

    当然没人会觉得看起来比苏妩还稚嫩的顾南衣老了,但杜云照自忖他面对着顾南衣时都恭恭敬敬将对方当作被神话了一半的长辈,秦朗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如说正因为彼此是爱人,秦朗心中或许才更介意此事。

    就像杜云照方才想也不想地觉得顾南衣一定万事都能做到最好、她也确实如此……但顾南衣却愿意卖个笨拙给秦朗。

    杜云照想到这里,顿时觉得一阵心绞痛,要打一顿秦朗才能好起来。

    换成别家的小夫妻,杜云照可能还觉得双方真是对彼此甚为了解、互相体贴的一对璧人,可换成他从小听着故事长大的昭阳长公主……

    秦朗这个罪恶的男人何德何能让长公主替他这样费心!

    杜云照起了杀心,一摸自己的武器,又扫到院里贴着的窗花,艰难地忍了回去。

    大过年的不宜见刀光剑影,换个法子就是。

    午饭众人对付了一顿,杜云铮终于得了空,把弟弟一脚踢去搬年货、准备年夜饭的桌椅,自己找上了顾南衣。

    “怎么?”顾南衣正喝着糖水,见杜云铮跟个扭扭捏捏小媳妇似的凑到自己面前,忍不住笑了,“有话直说。大过年的,我不至于再给你一顿板子。”

    杜云铮老脸一红。

    ——这板子还真是有故事的。

    杜云铮从前有次阴差阳错触犯军法,错倒不大,就是按照军法处置得和同营的友人们一道挨板子,可监军知道他家世背景,竟大方地将罚则给免了。

    问题是还只免了杜云铮一个人的板子。

    消息传到顾南衣耳朵里,这板子自然是翻倍落到了杜云铮屁股上,打得他皮开肉绽再也不敢偷偷营中聚众饮酒。

    虽说是年少轻狂时候的事情,可以杜云铮如今宣威将军的地位,没几个人敢在他面前提起。

    顾南衣就不一样了。

    她半开玩笑地说,杜云铮还得涨红着脸低头诚恳称是。

    “事情是……”杜云铮清了清嗓子,挺直腰杆收敛自己身上的痞气,“殿下总说我老大不小该成家了……”

    顾南衣一扬眉,视线往灶房瞥了一下,“是阿妩?”

    杜云铮:“……”他沉痛道,“殿下,我看着阿妩长大,她同我的亲妹妹没有两样。”

    顾南衣从前便看好杜云铮和苏妩能成事儿,知晓他们两人没定亲时甚至还惊愕了一会儿,迷茫地追问为什么没成。

    杜云铮和苏妩简直有苦难言,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就是他跟苏妩知根知底,当兄妹还成,当夫妻的话,谁也看不上谁?

    顾南衣这次倒也不觉得失望,抿了口茶,含笑道,“哪家的姑娘,已经定了?”

    杜云铮挠了挠头,“并非世家贵

    女,是我从前一个副将的亲妹子。”

    他这话一出口,顾南衣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这段谈话的目的。

    汴京八个世家,顾南衣辅政时打压了一阵,薛振登基后换着法儿又打压了一阵,这两年里严家和宋家更是已经分崩离析不成气候。

    八个世家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是一起伤筋动骨,杜家自然也不例外。

    既然元气大伤,自然是时候壮大势力。

    皇帝丞相盯得严,长安巷里还有一尊人见人怕的大神,世家们能怎么壮大自身势力?当然只能联姻了。

    杜云铮这样快三十了还没成婚、名声不算太坏、又不是个绣花枕头的,自然是热门又抢手,有些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说亲都说到杜云铮面前来了。

    杜云铮要是没有心上人,那铺盖一卷大不了再去边关,有他在,杜家总不至于和别家一样惨。

    可问题是杜云铮有了心上人。

    顾南衣好笑道,“你这是……找我给你撑腰来了?”

    杜云铮赔起笑脸,“只要在您这儿得了首肯,我家里谁敢多放一个字的屁啊!”

    “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顾南衣不置可否。

    “那这是我知道殿下一定会帮我的!”杜云铮立刻狂拍马屁,“您人美心善,从前就教我为人处世之理,只要见过嫣儿,一定会喜欢她的。”

    顾南衣扬眉,“那我要是棒打鸳鸯呢?”

    杜云铮低头想了想,痞里痞气地叹息道,“那我只有带她私奔去边关了。”

    顾南衣失笑,作势打他,“少拿清白姑娘家名声开玩笑。”

    杜云铮不闪不避,狡黠地一笑,“那殿下这是答应的意思了!我明日就带她来给您拜年!”

    “明日不行,”顾南衣却果断道,“明日我起不来。”

    杜云铮:“……?”

    怔忡片刻后,即将三十、很知人事的杜云铮将视线移向灶房的方向,杀意沸腾,“殿下放心,他不敢。”

    顾川在接近日落的时候才抵达长安巷,显得风尘仆仆。

    “好在赶上了。”顾川松了口气,道,“我其实早就该出发了,可这家要给你送东西、那家也要给你送东西,硬生生拖了我十多天的时间才能出发,带着这一车子易碎的物品,速度又快不起来,还当元月里才能到汴京。”

    “大家都没见过我,却这般热情。”顾南衣给顾川倒了茶道,“看来我也该去一趟南疆看看了。”

    顾川喜道,“那敢情好,我爹就差揪着我的耳朵让我劝小姑姑回去见一面,倒省了我的口舌。”

    他说罢,又像担心顾南衣会多想似的,解释道,“南疆人本就对外有所偏见,许多人一生都不会离开南疆地域,若非我是大蛊师,本来也没有每年出来一两次的机会。再者又是年关,爹娘他们都抽不开身……”

    “嗯,天涯若比邻,这样也很好。”顾南衣并不介意。

    虽说是血亲,但也实在是一面也没见过的血亲,她去南疆也并非一定为了什么感人的重逢。

    顾川笑了起来,“小姑姑豁达,像奶奶的性格。”

    顾南衣记得顾川说过他奶奶已经过世,摇摇头没多说,指了指桌子道,“你先喝会儿茶,院里的人左右你都认识。”

    顾川来过汴京几次,自然对这几张面孔不陌生,招呼了杜云铮就去整理马车中从南疆远道而来的年礼。

    临到晚饭前的时候,福林来了一趟。

    长安巷如今已经是除了皇宫之外最安全的地方,顾南衣离门最近,又得空,便过去应了门,才见到门外的皇帝心腹。

    福林出宫跑得最勤的地方便是长安巷,简直跟第二个皇宫没什么区别。

    见到顾南衣,福林利落地行了一礼,道,“长公主,陛下派我来跑个腿。”

    “宫中今日设宴,太监总管倒跑出来了?”顾南衣道。

    福林笑了起来,圆滑地说,“所以这得是给您传信送礼这等大事才能让咱家从宫里跑出来不是?”

    顾南衣没有为难福林,让他将人把薛振的赏赐挨个送进院中后,随口道,“陛下身体还好?”

    福林喜气洋洋地答道,“先帝有灵,上次大蛊师带来的药或有奇效,陛下眼看着精神了不少,正准备明日祭天去亲自告诉天家列祖列宗呢。”

    “那就好。”顾南衣颔首,脸上看不出喜悦,也没有释然,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长公主关心陛下身体,咱家一会儿回宫便转告陛下!”福林又是一礼。

    对福林这点拿鸡毛当令箭的小聪明,顾南衣也懒得斥责,摆摆手道,“回宫去吧。”

    福林扬眉乐呵呵地走了,听见门在身后关上,脸上的笑才卸了下来,步速一急,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长安巷找到立在巷口的黑袍青年,恭敬道,“陛下,礼送到了。长公主问起您的身体,我照您的吩咐答了;长公主还问了宫宴,我没说您也出宫了。”

    ——眼看着宫宴都该开始了,皇帝本人在宫外,这会儿在宫里的当然只能是他的替身……这事儿能对顾南衣说出口?

    身形瘦削的皇帝没有回答,他长长久久地注视了巷内的炊烟半晌,带着病容的脸上没有一

    丝多余的情绪,像极了一位喜怒不形于色的一国之君。

    许久以后,他才微微压低了眉梢,慢慢地转过身去朝马车走,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慢,仿佛踩在刀尖上一般稳。

    ……

    秦朗将杜云照不怀好意放到面前的酒坛往旁边挪了挪,若有所思向外看了一眼。

    “怎么?”顾南衣几乎立刻便察觉到他的异样。

    秦朗摇摇头在她身旁坐下,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薛振要死,关顾南衣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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