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万事有防范总比没有好, 南疆曾数次试图暗杀顾南衣,更有曾经追杀秦朗数年之久的举动,这次大蛊师亲至汴京, 自然更令人无法放心下来。
因此经历了一阵商议后, 众人便决定借这次宋太后死讯封城哀悼。
“一来能堵住那大蛊师;二来……”李承淮对顾南衣低声道,“或许肖忠还胆大地潜入在汴京城内。”
听他这么一说,顾南衣便知道对药店的排查居然已经出了结果, “消息倒是灵通。”
李承淮含笑道, “原先我只猜测肖忠胆大,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一直并未出城, 而是躲到了我们眼皮子底下。”
宋太后薨了之后, 李承淮几乎也同时做出了和秦朗一样的判断——肖忠会需要大量能解他生前最后饮下那杯毒酒的解药。
根据杀死宋太后的嬷嬷招供,她虽然同肖忠见过面, 但也不过顺水推舟同意杀死宋太后,并未约定过确切的时间。
也就是说, 在宋太后带着子蛊一同突然死去的时候, 肖忠根本来不及提前做好准备,只得就近购买大量需要的药材救急。
虽说等情况缓解之后他便立刻逃跑,但狐狸尾巴已经被李承淮和秦北渊给捉住了。
“做得不错, ”顾南衣听罢这一两日内发生的事情, 点头道,“再加上今日封城, 他跑不掉, 势必会选择铤而走险。”
“殿下放心, 臣已做好了安排。”李承淮笑着道,“您昨日既然上街,想必该采买的应当都备齐了,接下来的时间便安心留在长安巷中吧。”
顾南衣心道她是能安心坐得住,秦朗可坐不住。
封城的当晚,半夜三更时顾南衣起身喝水,端了水后又晃晃悠悠跑去敲秦朗的门,果然里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秦朗自然不可能是听不见,而是根本就不在。
顾南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寻思怎么秦朗三天两头地半夜不睡摸出去办事,却天天晚上都能盯着她熄灯睡觉、早上又比她起得早、白日里看着还总是比她精神奕奕?
年轻人当真可怕。
顾南衣摇着头回了自己屋里,就着凉凉的茶水将书架上并列的两本册子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看到最后一页时秦朗还没回来,她便不再等,吹熄油灯睡下了。
她只当自己一睁眼之后便是翌日的大上午,谁知道被敲门吵醒的时候外头还是黑漆漆一片。
“顾南衣。”秦朗在外头声音紧绷地喊她的名字。
顾南衣带着一丝睡意撑起身体,第一时间应他,“门没锁。”
秦朗立刻推门而入,见到顾南衣坐在床边揉眼睛,神情才放松下来两分。
顾南衣掩嘴打了个哈欠,估摸着眼下距离自己刚才第二次睡下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的功夫。她细细观察了走到自己面前的秦朗,柔声问他,“怎么了?你身上带着的是……柴火味儿?”
她不太确定地嗅了嗅秦朗身上的味道。
这同普通灶房里做饭时的柴火燃烧味道不太一样,隐隐约约又带了点刺鼻的气息。
秦朗皱着眉道,“有人在城中放火。”
顾南衣讶然地反应过来秦朗身上染到的是什么味道,她道,“是石流黄的味道。”
秦朗低低嗯了一声,他在顾南衣面前停了下来,见她要起身,又主动半跪了下去,一字一顿道,“着火的是一处偏僻的民居,前日刚刚被人租下,我问了住在附近被惊动的房主,他说里面的租客是个很好说话、外来的青年人,姓顾。”
他说得很慢,将手放到了顾南衣的膝盖上,像是要将温度传过去似的。
“……如果没有意外,里面住的应该是顾川。”他说。
秦朗这么长一段话讲下来,原本还有点儿睡意的顾南衣逐渐清醒起来。
她安安静静地听罢,偏头想了一会儿,道,“没事的。”
顾川哪怕真同她有什么亲近的血缘关系,到底也是人生第一次见面,能关系紧密到什么程度去?
“再说……他好歹是大蛊师,远赴汴京总归有所依仗,不会这么简单就死了。”
秦朗蹲在顾南衣面前看她,抿了抿嘴唇才道,“我回来前火已经扑灭,在里面发现了三具尸体,纵火之人逃之夭夭,下落不明。”
顾南衣笑着伸手去捧秦朗的脸,尾指抵在他耳根下,不经意地拍了拍,才道,“秦朗,你同我认识四年了,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一面之缘的人,即便死了,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秦朗低低嗯了一声,下意识地偏头把脑袋的重心往顾南衣手掌里压了压。
片刻后,他又幅度更大地转过去,在顾南衣手掌边缘烙下轻吻,“但肖忠露出了马脚,这次他跑不远了。”
“你见到他了?”顾南衣好奇道。
“没有,但他手下只剩小猫两三只,苟延残喘,汴京又封城,再怎么藏都是徒劳的。”秦朗森冷地道,“……但这次找到他,我不会立刻动手。”
在肖忠背后站着的那人才是最危险的。
肖忠走投无路,一定会去找那个人帮忙。
秦朗想杀肖忠,但要永绝后患,就必须让肖忠去当这只捕蝉的螳螂才行。
“
用不到李承淮和秦北渊,”秦朗像是较劲似的说,“我就能办妥。”
顾南衣嘴里嗯嗯地应着,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年轻人颊边,逆着摸过去时,似乎还能摸到一点儿胡茬的痕迹。
“……让他再多活两天。”秦朗道,“等时机适当,我就杀了他。”
年轻人嘴里放狠话时光滑的脸颊还乖巧地贴在顾南衣掌心里,她用手指前后摩挲了一下,忍俊不禁地道,“但现在是你该去睡觉的时候了。”
秦朗立刻抬眼不满地瞪她,“我不是小孩子,不要用这种语气跟我讲话。”
顾南衣眼里含笑地弯腰亲他的额头鼻尖,“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小孩子。”
秦朗顿时噤了声,他扣着顾南衣的手腕静默看她半晌,咬着牙像是在克制什么,最后冷哼一声甩手起身就出去了。
顾南衣好笑地斜倚在床头看秦朗出去,好心地没真在秦朗背后笑出声来。
她陡然脑中生出个想法来——若是在她还没“死”时就和秦朗认识,其实说不定日子也会过得挺有意思的。
而如今,顾南衣虽对任何可能发生的未来都不觉得害怕恐惧,心中却多少有些惋惜留给和秦朗相处的日子不够长。
毕竟天不由人,哪怕用尽全力也挽回不了的事情、改变不了的命运……这世上也是存在的。
日上三竿时顾南衣慢腾腾从床上起来,打开窗向外看了眼,果不其然秦朗的屋门已经敞开着了。
——年轻人的精力是当真相当旺盛。
她一面这样感慨着一面回过身去梳洗更衣,半路就听见苏妩清脆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
苏妩都这个年纪,是不是也该定亲了?
顾南衣忍不住想。
汴京第一美人家的门槛不是应当都被媒人踩烂了,怎么从没听苏妩提起过?
这念头一从顾南衣脑中闪过,她便一怔,觉得自己大概是年纪大了,到了爱为小辈这里操心那里也操心的时候。
可哪怕是上辈子她阖眼时,眼角也没长出半条皱纹来过,这辈子就更是如此——她如今看起来甚至比苏妩还要小上好几岁。
想到这里,顾南衣忍不住拿起铜镜照了自己的脸,仔细观察了自己吹弹可破的脸颊。
那是没人能昧着良心说一句不好的冰肌玉骨。
顾南衣心情复杂地将铜镜放下推门出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念头,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
见顾南衣两次三番没听见自己的话,苏妩撒娇地趴到她身边,拉长声音道,“殿下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在想万一哪日解蛊之后,我会不会变回从前的模样。”顾南衣认真地道。
苏妩:“……”
秦朗:“……”
两个人忍不住同时设想了一下。
秦朗没见过从前的顾南衣,但他也毫不介意,道,“什么样都行。”
若真有个两全之法让顾南衣换一具身体、一张脸,只要能保证她安然无恙,秦朗就毫无异议。
他又不是因为顾南衣好看而喜欢她。
倒不如讲,他一开始觉得顾南衣漂亮得不像人,甚至打算刻意避开她。
苏妩慢了一步,只得别别扭扭地赞成秦朗的话,“殿下无论从前现在,在我心目中都是这世上最最最美丽的人!”
面对他们二人的吹捧,顾南衣却只是叹了口气,一言不发地低头喝起粥来。
苏妩顿时觉得不对劲,转头和秦朗交换了视线,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秦朗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谨慎地说,“我和梁院判讨论过,解蛊之后,最可能的是你从如今的模样再开始像正常人一样慢慢长大。”
苏妩惊讶了下,又喜道,“那正好,等殿下身体健康了,这次就轮到我来当长辈照顾殿下了!”
顾南衣抬眼看了看两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这倒不错。”
“宋太后死后,肖忠身上蛊虫的效果应当也没了。”苏妩转了转眼睛,又出主意道,“虽说他自己在身上瞎种的是个赝品,但若是找到他,不也能大致推断出殿下以后会如何?”
秦朗觉得这也是条突破之路。
虽然他不知道顾南衣心中牵挂的是什么,但既然有了肖忠的线索,他找到肖忠时多看一眼就行了。
为此,秦朗在追踪肖忠时更谨慎了两分,一日后从猴子的传信得知肖忠现身后,秦朗特地又准备了麻药以备不时之需,才趁着夜色出门。
秦朗夜间出门次数实在太多,巡城官兵的路线被他摸得一清二楚,夜半三更在汴京城里转悠也跟自己家后山似的。
即便因为封城,巡夜的官兵人数变多,对秦朗来说也只是小问题。
他顺着猴子所说的位置一路赶去,很快找到一间偏僻又不引人注目的小屋。
这一带住的是普通的小商户、农户,房子不大,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一个院子里通常住了七八口人,还容易出黑户,排查起来确实不容易,倒是个不错的藏身之处。
秦朗在阴影里站住脚,艺高人胆大地绕着肖忠藏身的院子绕了一圈,果然没惊动任何人。
一来,肖忠手底下确实已经没什么
可用之人了;二来,秦朗和肖忠两度交手,还没吃过亏。
这一圈绕完以后,秦朗在靠近屋子的院墙一角隐藏了身形,寻思要不要再进去看一看。
肖忠怎么和他背后之人联络,说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赶巧捉到下饵钓鱼的机会,需要不松懈地每日盯着蹊跷。
现在秦朗主要是想看看肖忠现在长什么样。
顾南衣白日里说的话总挂在秦朗心上。她一露出担忧的模样,秦朗就很不得劲,想立刻排忧解难。
侧耳仔细听了屋内的呼吸声总共只有三人后,秦朗便下定决心入内一探。
他正要跳下院墙时,屋里的一道呼吸声却突然发生了变化,这立刻让秦朗的步子停了下来。
先醒的这人叫醒了其他两人,三个人窸窸窣窣起了身,又一言不发地更衣,半盏茶的时间便推门出来了。
秦朗眯眼观察并行的三人,两人合围形成护卫之势,被围在当中那人自然只可能是肖忠本人。
只是三个人都穿着夜间隐蔽身形的衣服,脸笼罩在阴影中什么也看不清。
但秦朗蹲着看肖忠匆匆远去,觉得他的步伐似乎不如之前蹒跚,若跟之前行将就木的模样比起来,反倒算得上精力充沛、健步如飞。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