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1000评加更
等到了初一那日的时候, 大太监进了薛振寝宫,原是想服侍皇帝起身、再尽职尽责地汇报一声自己即将要出宫去了,谁知道一进殿内便看见薛振已经起身由宫女伺候着梳洗完了。
大太监一愣, 赶紧低头请了个罪。
薛振看了他一眼, 淡淡道,“免了,是朕睡不着,便起身了。”
大太监见薛振虽梳洗好了,却身着中衣、没穿外袍, 心中一动, 禀告道, “陛下起得正好,我正要来禀报您今日便出宫去看看那新买的院落, 估摸着过了晌午便能回来向陛下复命了。”
薛振唔了一声,他摩挲着一块成色完美的青玉佩。
大太监竖起耳朵等待薛振的回答。
过了片刻,他才听见薛振用一种平淡的语气道,“朕今日凑巧也无事, 正好亲自去看看缺点什么。”
大太监赶紧低头称是, 诚惶诚恐地称自己能力不够有了陛下亲往便舒了口气云云, 又赶紧出门让人找了件常服过来伺候着薛振换上了。
更衣完毕,薛振看了眼宫女捧在手中的铜镜。
许是当皇帝久了,他眉目中终于积蓄了些威严之色, 无论做什么表情都会跟着露出来一些。
昭阳、秦北渊……久居高位之人都是如此, 这是很难掩盖、甚至很难意识到的。
无论昭阳如何温柔慵懒地同人说话, 也没有人敢在她面前无的放矢。
薛振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大太监,“朕有没有开始变得像皇姐了?”
大太监正拿着青玉佩要给薛振配在腰间,闻言一愣,笑道,“长公主还在时,不是常夸陛下学东西快么?陛下想成什么样,权靠的是陛下自己的心意。”
这就等于是没回答。
薛振也知道大太监不敢对这个问题说真话,他低头看着青玉佩被挂到腰间,伸手抚了抚,才冷淡地道,“走吧,不要惊动其他人。”
初一时皇帝不用上朝,昨晚上的后宫嫔妃便卯足了劲儿想和薛振偶遇,令他不胜其烦。
一回生二回熟,大太监机灵地早就做好了薛振也会跟着一同出宫的准备,御林军和马车一应俱全,从一处偏僻的宫门直接便离开了。
一路上,薛振时不时地掀起马车帷裳往外看去。
一来看看马车行进到了什么地方;二来看看汴京城的百姓是否过得安康。
薛振必须当个好皇帝。
他想尽办法从昭阳手中夺来的权力,若是用在了错误的地方和方向,便愧对了昭阳的成全。
大太监让人在前头探路,听先行的御林军回报说顾南衣和秦朗前脚刚出门上街,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赶紧去盯着,等人回来了,立刻再回报!”他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陛下等着呢!”
接着,大太监快步去到马车旁,绞尽脑汁委婉地道,“陛下是否先去新购置的院子里看看?”
“朕出宫不就是为了这?”薛振的声音沉了两分,对大太监的多嘴一问很不耐烦。
大太监没敢把顾南衣不在的消息说出口,只得盘算着一会儿多拖延上片刻,等顾南衣和秦朗回转,再用“乔迁”的理由顺理成章地去拜访顾南衣了。
可等到了新购置的四合院里,薛振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随口提了两句命令便完事儿了。
大太监察觉皇帝的两束目光好似有重量似的降落在自己身上,不由得冷汗涔涔地将腰弯得更加低了,“陛下,这按理说这新入住的,去拜访街坊邻居也是民间习俗,这见面礼我都备好了……”
薛振嗯了声,他纡尊降贵地道,“既然有空,便顺便去拜访了。”
大太监的声音越发低了,“只是不巧,秦小公子和顾姑娘今个一早便出门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还回不来。”
薛振:“……”
大太监硬着头皮问,“陛下今日左右是偷闲,不若先喝壶茶?”
他放轻呼吸等了半晌,终于听见薛振一言不发地去坐下了,才敢抖抖索索地将自己颤个不停的心脏给揣好,出去沏茶了。
一边沏茶,大太监一面腹诽:谁家初一便出门!一个月哪天不好出门,偏偏就是皇帝特意出宫这天,真不识抬举!
初一十五是休早朝的日子,庆朝百官除了休沐之外,这两日若无重要公干,也能在家好好睡上一觉。
丞相秦北渊也是如此。
丞相府的管家在早饭时悄悄看了秦北渊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道,“相爷,陛下带人出宫了。”
秦北渊应了声,没抬头。
“看方向,是往顾南衣和小公子住的地方去了。”管家又补充。
秦北渊这次多看了管家一眼,他将调羹放下,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管家跟随秦北渊多年,听他这句话也不觉得害怕,征询地问道,“陛下毕竟年纪尚小,从前又对昭阳长公主多有依赖,若见到顾姑娘指不定一时就失控了,是不是派人看着点?”
“不是已经派人盯着了?”
管家噎了一下,道,“相爷今日不是正好也不必上朝?要不要……”
“我有事出门,你去备车。”秦北渊无情地打断了管家的唠叨,“去齐
阁老府上。”
齐府和顾南衣的院子那简直就是两个方向了。
管家心中叹了口气,领命下去备马车。
等出门后上了车,秦北渊才问车外待命的属下,“楼苍这几日在做什么?”
属下沉默片刻,道,“强行擅自加入了保护小公子的暗卫当中。”
暗卫暗卫,最重要的便是不叫他人发现自己的行踪。
本是暗卫出身的楼苍却光明正大往顾南衣院里跑,可谓是亲手砸了暗卫的招牌。
中年人说罢,还当秦北渊是要处置楼苍的消极怠工,谁知秦北渊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不得要领地摸了摸后脑勺。
——虽说一直看在昭阳长公主的面子上放纵楼苍,但事关顾南衣和秦朗,秦北渊竟也不去管楼苍的举动?
要说楼苍总往那儿跑,别的用处倒也没有,除非就是能在需要的时候充当个打手罢了。
……
中年人猛地反应了过来。
楼苍是顶尖好手,有他在,再加上原先就安排在秦朗不远处的暗卫们,就算薛振带了小支御林军过去,也不怕落了下风。
可这到底是为了保护秦朗,还是为了保护顾南衣?
中年人心里又不禁犯起了嘀咕来。
“叔!”年轻的护卫骑马过来,压低声音唤了沉思的中年人,“说齐阁老出门去了,相爷是不是也往那儿去?”
中年人一怔,低头靠近车厢询问了一遍秦北渊的意见。
秦北渊先前没同齐阁老约好,这两人正巧错开也是很正常的。
事情说急不急,说缓不缓,不是今日办也行。
但秦北渊沉思两息,还是道,“去。”
属下应了是便令车夫调转方向换了路线。
齐阁老喜静,一家人住在离皇宫有些距离的城东,马车原来一路往僻静处去,可掉头一会儿后,便能听见热闹的人声了。
别的官员尚且能时不时上街走走,换身常服便不会引起乱象——毕竟汴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太多了,扔把豆子都能砸中三两个的。
可秦北渊做不了这事儿。
一来他长得好看,二来他这头白发太显眼。
秦北渊的心腹看着马车行进的方向皱了眉,招手把刚才说话的年轻人叫了回来,“齐阁老在什么地方?”
“在云水画苑里看画来着。”年轻人道,“穿过这片闹市就到了,这是最近的路。”
心腹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情,可在脑中一阵搜寻也没能回忆起来,只得摆手让年轻人去拿带兜帽的外袍来。
等马车停下的时候,心腹先下马快步将外袍送给了秦北渊,才凝神排查了一遍周围的人群是否有所怪异。
“这云水画苑看起来倒还算风雅。”年轻人在旁边道,“我早想进去看看了,可相爷从不来这种地方,我今日总算是蹭到了个机会!”
心腹:“……少说话,多做事。”
“叔您就放心吧,这儿可是闹市,我们早绷紧弦提前叫人来筛过一遍了,不会出漏子的。”年轻人拍着胸口保证道。
中年人扭头看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就见秦北渊已经掀开门帘下了马车,立刻转身迎了上去,“相爷,齐阁老在云水画苑中。”
云水画苑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庆朝的风雅之地,文人雅士都乐意来的地方。
秦北渊早年来过几次,后来政务繁忙便也没了空。
他记得昭阳迷上丹青时,也亲自参加了一次云水画苑的画师聚会。
那次聚会上自然有大批人都绘了昭阳的画像,只是一幅也没能被带走或留下保存起来。
多是薛振不乐意插了手,只是做得不太完全,秦北渊暗中替他收了个尾。
秦北渊才下马车,精神矍铄的齐阁老便亲自迎上前来,他捋着花白的胡子乐呵呵道,“不知秦相要找我,一早出了门,让秦相多跑了一趟,实在对不住。”
“无妨。”秦北渊道。
他立在“云水画苑”四个字的牌匾下,朝齐阁老点了一下头,临要跨进去之前,突然似有所感地停足回头看了一眼。
画苑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得很,可秦北渊回头时却偏偏从街道对面的不远处看见了亭亭而立的昭阳。
……不,顾南衣。
秦北渊明明穿着将头发面容掩藏起来的外袍,他却看见顾南衣仿佛察觉了什么似的抬眼同他对上了视线。
秦北渊心口一紧,好似被人捏住了心脏。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