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沉哑呢喃
林熙辰的生活开始陷入了永无止境的学习。mchuangshige
每日沉浸在大量的习题里奋笔疾书，唯一的交流是跟温昭寻找来的家政阿姨，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和房屋清扫。
前世林家留下的阴影使得林熙辰对家政阿姨有着生理性的抵触，虽然心中明了不应该迁怒，到底还是跨不过心理的那道防线，因此除必要的沟通外从不多说话。
温昭寻这次出差一走就是十来天，林熙辰头几日还因为不必每天面对温昭寻感到庆幸，如今人真的不在身边，反倒让他日思夜想起来。
晚上两人视频通话。
林熙辰遇到不会做的数学题，便把卷子立起贴到镜头上，温昭寻戴上眼镜，耐下心来给他讲解。
“虽然看起来复杂，其实是最简单的奇偶函数问题。”温昭寻言简意赅，在本子上划下方程式，抬起头问道，“我这么讲，你能听明白吗？”
林熙辰几乎是着了迷，仿佛时空倒流，他又重新置于身两人的高中宿舍，温昭寻苍白瘦削的手指握住一根黑色的碳素笔，青筋似枫叶的脉络格外清晰，笔油即将耗尽，用手腕甩一甩，勾出一个大写的x。
“这是又傻了？”温昭寻对着镜头晃了晃手掌。
“你什么时候回来？”林熙辰回了神，倏地用卷子盖住脸，只露出一双迷人的眼睛。
“这么想老公？”温昭寻微笑，摘下眼镜后捏了捏鼻梁。
林熙辰咽下辩驳，忍不住关切道：“怎么会这么累？”
“云隐这边的码头出了点问题，货品数量有些差错。不过没关系，明晚就能回来。”温昭寻应和着，继而自烟盒抖出一根香烟，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温昭寻过去是不抽烟的。
虚缈的烟雾似浩瀚银河，缭绕在温昭寻的眉眼间。
一瞬间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似人间。
林熙辰忽觉一阵恍然，仿佛温昭寻离他好远，连他对自己微笑，都只是镜面的虚假反射而已。
“德中附属高中有一个非常有名的退休老教师，前几年跟她的学生合作开办了一所冲刺班，回头我联系一下，总比你自己盲目复习要有用得多。”温昭寻开口道。
林熙辰点点头，拿起笔记本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脸庞凑近屏幕，露出白白的牙齿，“你对我真好。”
“不然我还能对谁好？”温昭寻仿佛非常惊讶般露出微笑，唇边划过一道忧郁的涟漪。
似一副古老的油画，每一道笔触都凝结着画家的
心血。
“要是真的对我好就不会新婚第二天抛弃我。”林熙辰假意抱怨，眼睛却是笑着的。
“想好要去哪里玩？等我回来安排一下。”温昭寻弹去烟灰，“这次特意为你空出来一段时间。”
“六月就要考试了，哪里有闲心跟你出去玩。”林熙辰无精打采道，而后故意挡住摄像头，“等我换件睡衣。”
“摸都摸过了，还怕看？”温昭寻的声音中满是揶揄。
林熙辰手下一顿，耳朵开始涨红，决定不去理会那个流氓。
“明晚几点的飞机？”林熙辰换好衣服，靠着床头躺好，把电脑重新转回眼前。
“八点左右，晚上少吃点，给你带了云隐这边的特产。”温昭寻吸掉最后一口香烟，悠然地眯起双眼，感受尼古丁的带来的瘾。
“难道是凉糕？”林熙辰惊喜道，“每个口味我都要！”
温昭寻微愣，眼中划过深意。
温昭寻把情绪藏匿在内心深处最为隐秘的房间里，无人可能探寻。
“放心，都是你的。”温昭寻宠溺地笑了笑。
林熙辰点点头，恋恋不舍地挂断视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想念他，想见温昭寻，想拥抱他。
睡不着，决定还是再玩会儿手机，林熙辰打开微信，刷起朋友圈，翻到陈司远下午分享的一段视频。
视频里董和被陈司远捏着脸，正用愤怒而又委屈的目光瞪视着对方。
“再说一遍，再说一遍我就放过你。”陈司远说。
“好啦，别捏！痛死。你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听你的。”董和撇嘴，小虎牙一呲，显然不是真的痛。
“小屁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小九九，休想。”
“对——不——起！行了吧。”
“不够真诚。”
“你这人！好啦好啦，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陈大人！小肚鸡……”
然而没等董和说完，视频便就此结束了。
陈司远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董和还不满十八，对于前者这种毫无道理可言的幼稚行径，林熙辰简直无言以对。
于是回了一句评论。
——别欺负我们阿和，有本事冲我来。
几分钟后董和回复了一个委屈的表情，林熙辰这边还没来得及惊讶两人竟然已经要好到互加了微信，就见陈司远开始在评论区跟董和打起了口水仗，两人你来我往好几十条，根本没有林熙辰插话的余地。
简直欢喜冤家。
困意逐渐来袭，林熙辰百无聊赖地翻了会儿相册，找到一张婚礼当天的合照，很模糊，钟欣芸隔着人群拍下，当晚发给了林熙辰。
林熙辰将这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温昭寻点了一个赞。
这一觉睡到了下午。
林熙辰打着哈欠拿过枕边的手机，有一条温昭寻的留言，说航班改签，三点左右就能到穆承，问他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
林熙辰瞬间清醒，慌慌忙忙地跑去浴室冲了个澡，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几乎是钻进衣柜里翻出来要穿的衣服。
十几天没见面，一时间竟然紧张得仿佛头回上花轿的大姑娘。
家政阿姨正在客厅拖地，见林熙辰风风火火地跑出来，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问道：“熙少爷，这是要出门？”
林熙辰脚下猛刹车，害羞地摸了摸后脑勺，“对，温昭寻回来了。”
阿姨理解地笑了笑，两只手杵着拖把，“小别胜新婚，需要我准备晚餐吗？”
“我们在外头吃，您这边忙完就回家吧。”林熙辰对她的态度一直不咸不淡，今天算是第一次正面谈话，所以在语气上格外谨慎。
去机场的路上开始堵车。
林熙辰急得不住揉捏耳垂，又不好意思催促，只能一个人独自消化。
出租车司机是个年过半百的大叔，仅余的鬓角生了些许白发，从后视镜看向林熙辰，开解到：“顾客别急，这路段也就堵个十来分钟。看你这情况，去机场是去接女朋友？”
林熙辰闻言抬起手臂，亮出无名指的戒指。
“哟，这么年轻就结婚了？”司机惊讶道，“我儿子也是，婚结得早，把媳妇儿当心头肉那么疼。”
“嗯，我也疼媳妇儿。”林熙辰偷笑，心想温昭寻要是知道自己当外人面说他是自己媳妇儿，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司机大叔没有骗他，过了这条街区后，交通果真顺畅了起来，林熙辰想要给温昭寻一个惊喜，决定不告诉他自己要去接机。
十五分钟后。
林熙辰站在接机口，第一眼便认出温昭寻，后者低着头，眉心微蹙，总是缺少血色的脸上因连日的奔波涌现出几分不正常的红晕。
费时拉着行李箱跟在他的身侧，两人正低声交谈些什么。
灿烂的笑容已经挂在了脸上，林熙辰正想上前，一道熟悉的身影来到温昭寻的面前
。
是许泽。
林熙辰只觉通体骤然冰凉，自头顶开始，一路寒彻他的脚底。
……为什么？
温昭寻面露微笑，与许泽自然地拥抱，许泽开口说了什么，温昭寻点点头，然后掏出了手机。
掌心一震，林熙辰避开人群，按下了接通键。
“小熙？”
“嗯。”林熙辰清了清喉咙，靠向身后的理石柱，“我刚醒，才看到你的信息。”
“我已经下飞机了，遇见一个朋友，可能要谈些事情。”
是谁？林熙辰想要问，又不敢问。
“那还要一起吃饭吗？”林熙辰决心不去追问。
“抱歉，突发状况。我让费时把行李送回家，里面有你的凉糕。”温昭寻的声音真是温暖，仿佛他只是一个被工作拖住脚的丈夫，正在寻求妻子的原谅，“小熙？怎么不说话？”
林熙辰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好吧。”不情不愿的语气。
“生气了？”
“你说呢？”林熙辰舔了舔嘴唇，手指插进头发，发现那里还是湿的。
“我这不也没想到？那这样，保证接下来一星期都陪在你身边，赶不走的那种，好不好？”温昭寻好声好气地安抚。
“我要学习，才没功夫理你。”见温昭寻如此，林熙辰的心里稍微好受了点。
“我就乖乖坐在你旁边，绝对不打搅。”
“不相信你了。”林熙辰吐出一口浊气，驱除郁结在胸口恐慌。
“你乖。真的要挂了，不好要朋友久等。”温昭寻继而压低声音，“晚上补偿你。”
林熙辰用鼻腔发出一声类似“嗯哼”的气音，挂断电话，手机贴在胸口，心脏剧烈地撞击着胸膛，心跳声清晰地传递到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