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逃离青楼(四)
少年的两个同伴,很是生气地对着少年说:“巴图蒙克,你……这些中原人的破事儿,本就不该我们来管的!我们原本就已经是多管闲事了!你还要把这个非亲非故的女的带走?现在还要再多带上一个拖油瓶?你就不怕她们……”
少年摊了摊手:“你也看到啦!我们如果不把她带走的话,她真的是只有死路一条的!救人救到底嘛!”
那个穿玄衣的同伴压低了声音说:“她是中原人!就算她真的死了,也不关我们的事情!你……”他看了看少年的表情,又摇了摇头,一脸的恨其不争的表情。
郑蘋萍快速地跑到了海棠的房间,一冲进去,就去拉海棠的手:“海棠!你快点收拾点儿细软跟我们走吧!他们三个还在楼下等着呢!不能让人家等我们太久!”
但是拉了拉,身后好像没有动静,郑蘋萍又再使劲儿地拉了拉,感觉海棠还是纹丝不动,郑蘋萍便回过头来看着她:“海棠!你倒是快点儿啊!再不走,真的要来不及啦!”
海棠却依旧是岿然不动。
郑蘋萍这时候才察觉到了异样,她驻足停了下来:“海棠!你……”
海棠慢慢地从郑蘋萍的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是的!我不走!”
郑蘋萍满脸的疑惑:“你不是一直都是想要离开这里的吗?”
海棠面无表情:“一直想走的,那是以前的海棠!不是现在的牡丹!你想一下,若是我今日跟着你走了,那日后我要以何为生?况且我与妈妈签下契约,今后这醉仙楼里的盈利,我可以分到三成!我做了那么多的努力,辛劳了那么许久,为的不就是这些吗?我若是今日跟着你走了,那这些自然也就都没有了。这些都且不论,就单单是我现在的身价,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我现在去到哪里还能有如今的身价呢?我在这里,我就是花魁,我为什么还要走呢?”
郑蘋萍突然就恍了神,她以为海棠一直都是跟她一样的时时刻刻都在想着要从这里逃离的。但是眼前的这个海棠却让郑蘋萍感觉到了陌生,似乎自己从来就没有了解过她:“你……”
海棠依旧是面无表情,声音冷冷冰冰:“刚才楼下发生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你是得罪了崇简王才要逃的!得罪了那样的人物,你从这里走了以后,少不得要四海为家的,那样的日子,我却是过不得的!再说了,我又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要陪着你四处漂泊?你要走的话就快走罢!至此以后,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你认识我,免得连累了我。我以后对着谁,也都是会说我并不认识你的!你我的情谊也就到今日为止了!”
郑蘋萍听着海棠的话,心里虽然有一刹那的震惊,但是很快的就又释怀了。对于海棠的这种做法,郑蘋萍虽然不敢苟同,但是却也是能理解。若是换了自己是海棠,自己是断然不会像海棠这样做的,但是海棠的选择,她却也是可以理解的。趋利避害,原本就是人的的本能。
况且当初她也是真的救下了自己。自己总归还是欠了她一个人情的!
郑蘋萍就蹲下身向着海棠缓缓地施了一个礼:“那你我就此别过了!你说你我的情谊就到今日为止,让我以后不要再说与你是相识。我便不与旁人提起罢!但是你却是真的救过我的,当初若不是你站出来赎下了我,我不是被那个老鸨当场打死,便是也已经自尽了!无论如何我都是要感谢你的!我与老鸨签下的那份三成的分成,若是你可以要得到,便是归你的。若是他日再遇见,你若是还肯相认,你我便还是姐妹,若是你还是想让我装作与你不相识,我也是依你。今后,我没有再身边照顾你,希望你自己保重!”
行过了礼,郑蘋萍起身就要出门去。已经走了一半,海棠却突然在她的身后开口:“你不怨我?你不怪我无情?你此时是不是在心里偷偷骂我,果真是‘戏子无情,婊子无义’了吧?”
郑蘋萍回过头笑了笑:“我为什么要骂你?我又怪你什么?又你怨什么呢?你的选择,我可以理解的!我真的走了!你自己保重吧!”
郑蘋萍说完回过头,就加快了脚步从海棠的房间里出来了。出了门的时候又顺道去了自己的小房间把自己藏在床头的那点儿东西都用一件大的衣裳打包了,就背上它们出了门,直奔少年他们三个而来。
到了少年的身边,就对他们说:“我们走吧!”
少年冲着她点了点头,一行人就大踏步地离开了醉仙楼。
这一行人快速赶路,走了许久,直到离醉仙楼已经很远了。那个少年看着就算是醉仙楼里要派人再来追,也已经追不上了,才对郑蘋萍说:“姑娘!你现在安全了!我们三个身上还有要事要办。况且我们是鞑靼人,姑娘你是中原人,再过去就是闹市了,实在是不方便再带着姑娘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郑蘋萍看着他们三个,想了想就冲着他们抱拳跪下了:“三位的大恩大德,容郑蘋萍改日再报!我郑蘋萍今日落难至此,身无长物,无以报各位恩公救命大恩!但是今日我却是可以在这里立下誓言:他日若是得再遇恩公,若是恩公有需要我郑蘋萍的地方,我就算是粉身碎骨也定会报各位恩公的大恩的!”
郑蘋萍来到这里这么久了,几乎是天天都可以见到这里的人们相互行礼,要么跪,要么拜的,极为繁琐,郑蘋萍的心里其实极为抵触。虽然之前在紫禁城里的时候,自己也是经常要行跪拜礼的。对着太皇太后、对着皇太后、甚至是对着皇上与皇后。但是却唯有这次才是她自己发自内心的,真的想向少年他们行这样的礼,为了表示对他们的救命之恩的感谢!
那个少年笑着把郑蘋萍拉了起来:“好了!可以了!我们蒙古人不像你们中原人的!我们不兴这个的!”
少年又向着自己的同伴笑着摇了摇头,估计是认为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亡命丫头,也就是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才会敢立这样的誓言吧?如果她知道自己其实就是当今的蒙古可汗——达延汗,也就是让中原人闻之丧胆的蒙古小王子!她估计就不会敢立下这样的誓言了吧?自己一个蒙古的王怎么可能会有需要这样一个落魄的丫头来帮忙的时候呢?
那个少年正要转身离开,想了想又从自己兜里掏了一片,做工非常精致的焕发着银色金属光泽的树叶出来。这片树叶做得极其精妙,那树叶子的形状和树叶上面的每一条脉络都是清清楚楚的。
少年把那片叶子放到了郑蘋萍的手中:“你以后还是不要这样轻易地相信别人了。其实也不是所有的鞑靼人,都能对中原人这般宽容的!”
郑蘋萍有些疑惑:这个少年为何要送自己这样一个小玩件呢?
但是当她接过这片做工非常精致的叶子,再仔细一看,就立马发现了那里面的玄机。原来这是一把做成树叶形状的折叠小刀!
郑蘋萍在身后的树干上轻轻地试了试,想不到,整把刀,除了刀柄,全部都没入到树干里去了。这把刀,看着是只有小小的一把,竟然是十分锋利,杀伤力自是不用多说的,甚至可以用削铁如泥来形容了!
少年又对郑蘋萍笑了笑:“防身!”
郑蘋萍也赶紧在自己的身上四处找了找,却实在是囊中羞涩,找不到有什么可以回礼的东西。自己的背囊里,只有那一只玉佩比较值钱,但是玉佩还是泰安郡王的,自己并不能私自将它送人。还有一只自己出宫的时候找朱佑樘要到的腰牌,但是那只腰牌除了出宫的时候,可以用到,在其他的地方估计也就只等同于一块废铁。
郑蘋萍掏了又掏,只找出了自己的一块丝绸的帕巾。也就只有这块帕巾是丝绸的,还能值一点点钱了。郑蘋萍便红了脸,把那块帕巾递给了那个少年:“你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先把这个收着吧,如果改日我们还能再遇见的话,我一定会用比这个贵重百倍、千倍的东西换回来的!”
那个少年笑着摇了摇头,却还是收下了郑蘋萍的手帕,随手揣进了兜里,然后就跟他的两个同伴大踏步地走掉了。
郑蘋萍也走了回去打算拿起包裹赶路,才发现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少年竟然还在自己的包裹旁边放上了几锭银子。郑蘋萍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们的姓名呢,于是赶紧追了上去,冲着他们的背影大声地喊:“恩公!可否告知尊姓大名啊?还有这些银子……”
“巴图蒙克!”少年潇洒地扬了扬手,带了些鼻音地朗声回复,“那点儿银子给你当盘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