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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劫狱和解【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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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约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就动起手来了, 神色一冷, 皱眉道:“请殿下息怒。”

    他伸手想要拉开郁恪的手, 郁恪却手上一用力, 将楚棠拉到他身后, 声音如凝冰:“孤和国师有话要说, 先走一步。”说完,转身便走。

    容约落了个空, 看着郁恪拉着楚棠离开,目光微微一沉。

    楚棠回头看他一眼,轻轻摇头。

    郁恪的力道不算重,不会弄疼楚棠, 但轻易也挣不开。

    黎原盛等人战战兢兢跟着。一路走到了紫宸宫。少年步子不大, 似乎在迁就身后受伤的人。

    楚棠看着郁恪的后脑勺, 突然发现郁恪又长身体了,都快超过他耳朵了。

    楚棠并不矮, 一米八的修长身躯, 加上一身清绝的气质,在娱乐圈一众高个子里说得上是鹤立鸡群。

    但郁北的人好像也都挺高的。郁恪青春期还没过就这样,想来还有得长。

    手腕一紧。楚棠回神, 看向少年。

    少年英俊的脸庞盈满了怒气,面沉如水:“哥哥。”

    “嗯。”楚棠从善如流, 应付自如, “殿下不是认为臣有另立他主的意思, 不愿见臣吗?”

    郁恪僵了一下, 硬邦邦道:“我哪有?”

    楚棠坐下,没说话。

    郁恪悄悄看了看他的神色,平静无波,一如既往地看不出什么。

    所幸太医此时赶来了。

    郁恪看着太医给楚棠检查,在看到绷带染了红时,眼神又沉了下来。

    楚棠不用看都知道郁恪的脸色了,心里微微叹口气,刚刚就快扳回一城了,现在这天平又要倒一边去了。

    太医换了药,道:“伤口稍微出血,止住就好了,国师的身体底子不错,又有太子殿下的补药养着,想必很快就好,注意以后不要动气。”

    看来是将楚棠咳嗽当作动怒了。

    郁恪听后,抿唇点头,道:“好。”

    太医走后,两人相对无言。楚棠是在琢磨该怎么和郁恪说他并没有动怒——这小孩儿还在生他气,听到太医说他动气了,岂不更生气?

    却见郁恪紧了紧手指,一言不发,转身走了。

    月容低着头进来,行礼道:“禀告国师,许大人回来了。”

    楚棠愣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是许忆,便道:“让他进来。”

    月容道:“奴婢方才说了,许大人说他在外面守着就好。”

    许忆做事一向稳妥。楚棠本想让他进来问一问他这几天去哪儿了,听到她的话,点头道:“也好。”

    他看了看窗外的侍卫。除了贴身伺候的,宫里的宫女太监几乎都是生面孔。看得出,郁恪将皇宫里的人洗了一遍。

    苦味儿飘了进来。楚棠抬头一看,郁恪又进来了,手上端着一碗药,后面还跟着黎原盛。

    “下去。”郁恪道。

    月容立刻道:“是。”

    黎原盛也不敢多瞧,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便弯腰告退了。

    内殿里只剩他们两个。

    楚棠眼前一暗,是郁恪在床边坐了下来,手中拿着瓷勺,在慢慢搅动碗里的药。

    “臣自己来就好。”楚棠伸出手想要接过碗。

    郁恪却避开了他的手,喂到他嘴边,语气有点冷硬:“喝。”

    楚棠一顿,还是任由小孩儿一勺一勺喂他喝完了。

    看着楚棠乖乖喝完药,郁恪脸色缓和了不少,将碗放到一边,道:“哥哥和容左相果真心有灵犀。他在御花园等你,你今天也刚巧去那儿了。”

    楚棠道:“同在皇宫,哪儿能从不相见?”

    郁恪又道:“可哥哥在紫宸宫这几天,从不主动找我。”

    他也知道楚棠这几天都在紫宸宫。

    楚棠道:“殿下若想见我,直接来便是,臣时刻恭候。”

    一来一往,兵来将挡。

    郁恪哼了一声:“只怕哥哥心里无时无刻不在盼着离开这里。”

    “怎么会。”楚棠说,“得殿下躬身照顾,臣不胜荣幸。”

    郁恪看了一眼他,突然换了个方向坐,背对楚棠,像个在生闷气的小孩子,闷声道:“楚棠。”

    “殿下。”楚棠回道。

    少年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郁恪听到楚棠平和的话,平复了下心情,起身,拿过桌上的锦盒,道:“你看。”

    楚棠眼睛微微一亮:“殿下不是让人拿去内府了吗?”

    “哥哥若想要,我还能不给你吗?”郁恪将锦盒交给楚棠,“我拿到字画,什么时候没给哥哥看过?”

    楚棠打开锦盒,拿出卷轴,解开丝带,缓缓拉开。

    康氏评此帖:“神而明之,存乎其人。”今见真品,方圆并用,正书行草,一气呵成,形随势生。

    “我多次将那些字画送与哥哥,哥哥都不要。”郁恪看着他,一手搭在楚棠膝上,模仿着楚棠当初说话的神态,眉眼平淡,声音平静,惟妙惟肖,“‘臣府中地方小,不如殿下的皇宫内府,能将宝物什袭珍藏,护它万古留存。’”

    看完之后,楚棠收好字帖,唇边不自觉勾起抹笑意:“稀世珍品,合该藏好。”

    郁恪一怔,不知想

    到了什么,眸色渐深:“是,哥哥说的是。”

    ----

    不说起八皇子时,郁恪还是那个温煦如阳、和颜悦色的少年,在楚棠面前言笑晏晏,粘着他说这说那,好似之前的争吵不曾发生。

    这一天,暮色降临,郁恪嘱咐他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紫宸宫。

    安静下来的宫殿里,一个机械声响起:【叮——行百里路半九十,隐藏任务‘兄友孝悌’已连续几天卡在百分之九十的进度。希望宿主主动出击,早日完成,夯实帝王美名,拿到奖励。】

    【另,宿主因公受伤,任务完成时将会拿到额外奖励。】

    楚棠听完,心底微微叹口气。

    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他穿上衣服,走到门口。

    一道身影飘如鬼魅,在他面前跪下:“主人。”

    “起来。”楚棠道。

    月容看到他出来,连忙带人过来了:“国师要去往何处?”

    许忆仰头看楚棠。楚棠轻轻点头。

    月容只见眼前掠过黑影,就觉颈上一痛,晕了过去。许忆利落地接过她软倒的身体,放在柱子上靠着。

    紫宸宫的人见到此幕,纷纷大惊失色,侍卫犹豫着要不要拔刀,太监宫女扑通跪下,挡在他面前,伏地哀求道:“太子吩咐,国师身体有恙,万不可动气,求国师……”

    楚棠淡淡看他们一眼,银面具在月光下微微闪着冷光:“让开。”

    众人抖了一下,然后默默让开一条路。

    楚棠走出宫殿。跪着的宫人只能看到他银滚边黑袍在风中扬起一角。

    皇宫地牢。夜晚的风在这里格外刺骨,不知哪儿的水声滴答作响。

    狱吏看到他,心底一惊,赶紧迎了上去:“拜见国师。国师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国师道:“开门。”

    许忆站在他身后,苍白着一张俊脸,盯着狱吏,看上去如夜里嗜血的阎罗。

    狱吏咽了咽口水,忍着害怕,道:“是。”他对身后的人挥手道:“还不赶快开门!”

    一大串钥匙哗啦啦地响。

    “带我去见八皇子殿下。”

    “是。”

    七弯八绕,最后在一个牢狱前停下。

    八皇子伏在草床上,发丝凌乱,两眼无神,憔悴不少。听到响声,他无意回头,只听狱吏毕恭毕敬的声音,以为是郁恪,似个醉汉一样,道:“太子有闲心,又来看臣兄了吗?”

    夜明珠无言照亮黑暗的地牢,清冷的嗓音响起,如泉水出石:“八殿下。”

    八皇子一愣,猛地回头。

    国师站在那儿,明明一袭黑衣,却像无暇的羊脂明玉,是这污浊之地里唯一的亮色。

    八皇子眼睛一亮,抹了把脸,走过去:“国师身体可还好?”

    “比八殿下好。”楚棠淡淡道。

    狱吏跟在身后,默不作声。

    楚棠:“打开门。”

    狱吏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和他说话,连忙道:“国师,这是太子殿下要看守……”

    “嗯,”楚棠不急不缓道,“我带太子口谕而来,放八皇子回府。”

    狱吏惊讶,犹豫几番,还是低头了:“但凭国师吩咐。”

    重新看到外面的月亮,八皇子依然处在茫然中,他看向楚棠。

    楚棠说:“八殿下,城门外有沈三公子的马车在等你。”

    八皇子低声问道:“国师……你为何帮我?”

    “我帮八殿下,便是在帮太子。”楚棠道。

    地牢之上,是固若金汤的城墙,城墙之下,是一大片空地。

    楚棠对许忆道:“你送他出去。”

    许忆正要说什么,又顿住了,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侧耳一听,凝色道:“主人,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披坚执锐的御林军如铁龙般围住他们,昏暗的空地顿时亮如白昼。

    众人让开一条道,郁恪负手缓步行至他们面前,眼神如同夜色,牢牢锁住楚棠:“国师。”顿了一下,他看向八皇子,眼睛弯了弯:“皇兄。”

    宋双成在郁恪背后,对楚棠挤眉弄眼,大意是:我有愧国师嘱托!但我真的拖不住了!!

    楚棠面不改色,施施然拱手行礼:“太子殿下。”许忆跟着主人做动作,八皇子脸色僵白,机械地拜了拜。

    郁恪慢悠悠道:“老师好雅兴,与八皇兄在此赏月,为何不叫上学生?”

    “太子繁忙,怎好叨扰?”楚棠道。

    两相对视,楚棠淡定,郁恪眸色深沉。半晌,郁恪移开目光,笑了一下,意味复杂,突然出声道:“黎原盛。”

    黎原盛弯腰侯在一旁,听到此话,立刻道:“奴才在。”

    楚棠这才看到郁恪手中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布帛。

    郁恪没看楚棠,阴沉着脸将诏书扔给黎原盛。

    黎原盛赶紧接住,打开一看,清清嗓子,宣读道:“凡皇天之下,莫不尊亲……罪妇沈式虽为非作歹,但皆已归尘土,孤念八皇兄痛失生身母亲,哀悼深切,故不再追责……”

    他抬头看了看剑拔弩张的现场,继续道:“按当朝律令,皇子若到弱冠之年,需去边关历练。八皇兄封王领

    地后,持孤旨意,不日前往北疆雁门关。”

    雁门关虽苦寒之地,但到底远离京都这是非之地,天高皇帝远的,八皇子既能摆脱沈家的桎梏,又能躲避郁恪的迁怒,是眼下对他来说最最好的出路了。

    而且,郁恪居然还愿意给八皇子封王。原以为这些御林军是来抓他的,没想到是来护送的?

    宋双成目瞪口呆。太子刚才一直和他在一起,那他是什么时候写的那封诏书,他怎么没看到?!

    不止是他惊讶,宣读诏书的人也惊讶,八皇子更是呆若木鸡,愣在原地,没有反应。

    楚棠推了他一把:“八殿下该接旨了。”

    八皇子踉跄着往前走,回头看一眼楚棠,楚棠一如往常的疏离冷淡。

    郁恪沉声道:“老师料事如神,比学生先一步来接八皇子出狱,你我二人倒也心有灵犀了一回。”

    “料事怎及殿下?”楚棠淡淡道。

    八皇子又转过头,往郁恪那里望去,刚好看到他甩袖离去的一幕。

    “臣领旨,谢太子殿下。”八皇子跪下,磕头,“太子千岁。”

    原以为是冒险劫狱的一夜,以八皇子接旨封王守疆告终。但难搞的还在后头。

    ----

    两排侍卫笔直站着,灯火明亮,黎原盛守在跑马场口,倚靠柱子,帽檐越来越低,眼皮越来越沉,忽然一阵轻微的冷香传来,他一个激灵,猛地直起身。

    楚棠依然是那身银边黑衣,看上去矜贵又清傲。

    侍卫单膝跪下:“拜见国师。”

    “起来。”

    黎原盛自责道:“小的该死。”

    就听国师道:“去马厩牵我的那匹马过来。”黎原盛立刻道:“是,奴才马上去。”

    皇宫里有个偌大的跑马场,平坦草原一望无际,春季萌发,露水渐湿。

    寂静的场上,一匹黑鬃骏马在黑夜里奔腾,如风如电,马蹄踏过草原,带起些微露水和草屑,空中萦绕着野性的气息。

    少年骑在马上,一手抓着缰绳,如离线的箭般飞了出去。跑过一圈后,他慢了下来,拿起马肚上挂着的弓,从箭筒抽出一支白羽箭,迅速对准一处。

    “嗖”的破空声,一箭射出,击碎了一块巨大的黑石,铁箭牢牢插入泥里。

    他的手伸进箭筒,还要再射,却忽然感觉到了什么,手上一停,骤然勒马回身。

    骏马前蹄腾空,仰天长啸。

    灯火幽微处,一人牵着马在向这边走来。

    郁恪眼眸一眯,像黑夜里蛰伏的豹子,危险又抑制。突然,他抽出一支箭,搭弦拉弓,瞄准了那人的方向。

    楚棠停下,手上拉着缰绳。身旁那匹马受制于他,却乖巧又亲昵地蹭了蹭楚棠。

    他的眼神淡然如常,安静地望着他,银面具泛着柔和的光。背后是皇城庞大的轮廓和无尽的黑夜,仿佛张牙舞爪着要将瘦削的楚棠吞噬掉。

    还有他面前的自己。

    郁恪手指一紧。

    郁北每年都有春猎,大臣们都知道,他们的太子拥有一手好箭法,百步穿杨,例无虚发,深有开国先祖的风范。

    少年的视力很好,借着月光,能清楚看到楚棠耳边那几乎隐没在黑发中的带子。

    郁恪知道,只要他现在松手,就能射落楚棠的面具——楚棠那张脸,至今只有他能这样明目张胆地看过。

    可活在这世间,变数那么多,觊觎楚棠的人数不胜数,楚棠身边的人也那么多,他又哪能永远拥有这份特权?

    只要这么一想,郁恪的心就开始躁动,像打翻一大坛子的醋,灌进了自己的血液里。

    他手中的弓箭慢慢往下。

    楚棠的胸膛平静起伏着,衣服遮掩住了他的伤口。

    郁恪从小就喜欢亲近楚棠。楚棠教他习字的时候,他就时常靠在他怀里,听着耳边细微的心跳声,一边写一边想,哥哥好像从不会害怕,心跳永远这么和缓、镇定。

    但又格外鲜活。只有他能这样亲近地听着。

    可他为了别人受伤。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楚棠受伤了,还夜闯大牢去救他。

    如果他胸前为了别人而受的伤口,覆上为他而受的新伤,那么楚棠的眼里和身体,是不是只会记得他。

    ……

    被人用箭指着,楚棠却好似浑不在意,眼神没有半分变化。

    仿佛是旁边那匹烈马鼻息太重,又蹭来蹭去,楚棠伸手摸了摸它的脖子,顺着鬃毛捋了一下。

    马儿开心地动了下前蹄。

    郁恪闭了闭眼,陡然扔了弓箭,翻身下马。

    楚棠看着他。

    郁恪走到他面前,喘着气,突然伸手抱住了楚棠。

    离得近了,都能闻到少年火热的呼吸声。

    应该是来了很久了,郁恪脸上、脖颈上满是汗水,窄袖劲装湿透了,微微显出少年臂膀处富有力量的线条,混着龙涎香和青草的气息。

    楚棠一愣,松开了牵马的缰绳。

    马儿得了自由,熟门熟路地去找那匹黑马玩儿去了。

    “哥哥。”楚棠在他耳边喊道,隐约有点哽咽,有点眷恋。

    “臣在。”

    郁恪手一僵,深吸了口气

    ,放开他,转过身,冷冰冰道:“国师来这里做什么?”

    楚棠不知他为何态度转变得这么快,但想着他青春期,也习惯了少年这些日子喜怒无常的性格,说道:“臣来给殿下认错。”

    似乎又踩到少年的雷了,郁恪烦躁道:“你来给我认什么错?”

    楚棠道:“臣假传太子口谕,私自放走了八皇子。”虽然郁恪在众人面前解了他们的围,但楚棠深知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样子,因此说得很诚恳。

    郁恪反而更暴躁了,像个火/药桶被点燃了似的,凛声说道:“哥哥也知道这样做有错?你假传口谕,想要劫狱放走八皇子,传出去你让那些大臣怎么想我们?哥哥是想看到大臣上奏折让我处罚你,还是想让那些知晓内情的人,心里觉得国师势大,太子畏惧,威严扫地,使你我二人这十几年的努力白白作废?”

    楚棠也知道这样做不好,眸色分外软和:“臣很抱歉。”

    郁恪转身,还想再说什么,可触碰到楚棠的目光,他又一怔。然后他有点颓然地放下肩膀,仿佛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狼狗撞到了棉花墙,耷拉下耳朵,垂头丧气的。

    他有点懊恼。

    他和楚棠置什么气,这十几年来,楚棠有多尽心尽力护着他,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怎么可以这样说他?况且楚棠还有伤在身,明明他前几天才决定过不再惹楚棠动气的。

    楚棠却以为他还在生气,伸手握住他的手,温声道:“太子殿下,这次是我考虑不周,以后不会了。”

    郁恪极力筑起的城墙顿时溃如山倒。

    他回身,努力不压住楚棠的伤,轻轻抱住楚棠,唤道:“哥哥。”

    像小时候一样,楚棠微微抚了下他肩膀,很快便放了手:“殿下,八皇子之事,你处理得很好。”

    郁恪埋在他肩膀处,闷声道:“哥哥,我们可以不说他的事了吗?他不值得你如此上心,更不值得我们为他起争执。”

    少年身上很热,说话时呼吸打在楚棠裸露的脖颈上,弄得他有些痒痒的。

    他忍不住笑了下:“殿下不要孩子气。”

    “我哪里孩子气了?”郁恪孩子气道,“我只有你了哥哥。你可不可以不要看别人?”

    “可殿下,臣很多时候看别人都是为了你。”楚棠缓缓道。

    郁恪怔愣一下,松开手,看着他的眼睛。

    他知道,楚棠做的很多事都是为了他和郁北好,但楚棠从来不说。这是他第一次明确说出“殿下,我是为了你”这种话。

    郁恪的心跳顿时如擂鼓,让他口干舌燥起来:“为我?”

    皓月当空。

    两人并肩慢慢走着,郁恪不让楚棠骑马,一手牵了两匹马,倒也游刃有余。

    楚棠道:“我知八皇子和沈皇后曾欺辱过殿下,所以一直以来,并不反对打压沈家。该报的仇要报,可有些事情还是要顾虑。”

    郁恪安静听着,轻声问道:“哥哥为我顾虑什么?”

    之前沈家虎视眈眈,想要将郁恪从太子之位拉下来,让八皇子继位。后来沈家失势,八皇子的宫殿门庭冷落,无人问津。

    太子一派的臣子大多都说解决隐患的最好时机来了,暗中劝楚棠和郁恪动手,悄无声息解决掉八皇子就无后顾之忧了。

    楚棠选择了保全八皇子。哪怕没有系统的任务,他依然会保全他。

    一个原因就是为郁恪的名声着想。古来帝王手上不可能干干净净,但哪怕背负骂名无数,只要手中稳稳掌握生杀之权,他们便能端坐在龙椅上,尽管午夜梦回会因曾做下的肮脏事而醒来。

    但郁恪不一样。

    郁恪心思聪慧,杀伐果决,可到底跟着楚棠长大,赤子之心不减,性情赤诚,对亲情依然保留了一分念想——从他对楚棠的依恋孺慕便可看出。

    楚棠不希望他这么小就开始领悟到众口铄金的难处。

    郁恪听着,默不作声,眼里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哥哥为我好,我怎么会不知道?”

    可他不希望楚棠为了他而受到半点儿伤害,更何况还是因为别人——他气的是楚棠没有照顾好自己。

    可楚棠丝毫不懂,只以为他还在为他偏袒八皇子而生气,便道:“八殿下已离开京都,大抵不会再动摇太子皇位,臣也永远不会有另立他主的心思,殿下放心。”

    郁恪侧头看了他一会儿,转过头去,忽然笑了:“楚棠,你真是……让我怎么说好?”

    楚棠疑惑地看他。

    郁恪在心里叹口气,罢了,就连他都搞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思,更别说楚棠了。

    他上前一步,更靠近楚棠一点,一手牵着两条缰绳,一手挽住了楚棠,将他左手臂都抱在了怀里。

    “殿下?”楚棠不确定地道,“殿下不生臣的气了?”

    郁恪紧紧粘着他,歪头蹭了蹭他的肩,哼了一声:“没有,我气,我可气了。”

    楚棠没有收回手,任由小孩儿抓着,陪他慢慢走着。

    郁恪道:“沈皇后迟早要死,学生只不过将这步稍稍提前了,老师不会怪学生吧?”

    楚棠摇头:“太子走得一手好棋,臣自愧不如。”

    郁恪眼里漾开一丝笑意:“又

    恭维我,老师总言语恭维我。”

    “臣行动上也可恭维殿下。”

    郁恪听到他的话,直起身,看到手里牵着的马,嘴角噙笑,道:“这也倒是。”

    他骑的那匹马,马身剽悍漆黑,银蹄白似踏烟,故取名踏雪。是楚棠送他的。在它还是小马驹的时候就陪着郁恪了。

    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楚棠并不是什么都会的——楚棠不会骑马,所以他的骑射不是由楚棠教的。

    在他心目中,楚棠什么都会,上可治朝理政,下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样样精通。因此楚棠说他不会骑马的时候,他很惊讶:“老国师没有教哥哥吗?”

    楚棠笑道:“臣自小在明月寺长大,父亲并没有教臣骑射之术。”

    郁恪便抱着楚棠的大腿,仰着头道:“那哥哥和我一起学好不好?”

    于是他们师生就一起学骑马了。

    楚棠学什么都快,郁恪也是,两人几乎是同时学会的。

    后来,郁恪给楚棠送了一匹马,正是现在的火云。

    挑马的时候,不知怎的,他莫名觉得楚棠应该骑一匹火红的骏马,衬楚棠雪肤黑发,熠熠生辉,仿佛那一抹烈火就能揉碎主人的冷漠。

    想到这里,他心里划过一个久远的画面——遥远的风雪夜,那个人从契蒙人手中救下他,将他送上火红骏马的马车,送他回到京都,送他遇见楚棠。

    这几天冷战时,郁恪满心不痛快,现在和解了,他忍不住说道:“我宫里的奴才实在不中用,连哥哥都看不好。”

    楚棠道:“是我一意孤行,请太子不要责罚他们。”

    这会儿又不称臣了。郁恪在心里嘀咕。只有在为别人求情时,楚棠才没有那么冷漠。

    不过谁叫他是他的老师呢,他总是这样喜欢他、依赖他。

    “那老师在行动上也恭维我试试?”

    “臣陪殿下赛马好吗?”

    “想得倒美,你身上还有伤。等好了再罚你陪我赛马。”

    “但凭殿下吩咐。”

    ----

    夕阳渐斜,灿辉照耀,碧绿的草原如铺上一层薄薄的金子,黄青交接,在微风吹拂下摇晃。

    侍卫在围场外护卫着,耳边听着那几匹骏马疾驰,一前一后,“哒哒”踏平了短短的青草,场内时不时响起欢声笑语,豪情毕现。

    “驾——”

    “驾——”

    马匹争相驰骋,宋双成骑在白马上,伏低身体,不停扬鞭策马,盯着前面一骑绝尘的两人,努力追赶。

    火云如流星飒沓,踏雪似雷鸣闪电,角逐激烈,不分伯仲。慢慢地,踏雪往前拉开了一点儿距离。在冲向终点时,火云又一个箭步越过了那匹黑马。

    皇家旗帜迎风招摇,宴席里,珍肴摆在桌上,琳琅满目。盛装出席的王公大臣们看着,不约而同欢呼了起来,紧张地盯住终点处。

    终点是一个小山丘,上面有一张小旗子,迎风飘扬。

    郁恪和楚棠两人几乎是同时到达了终点。

    少年身手却更快,一个弯腰,利落地拔了旗子,勒马停住,回身笑看楚棠。

    楚棠也停了马,隔着幂篱,接收到少年欣喜骄傲的目光,笑了下:“殿下英勇,臣佩服。”

    如愿得了楚棠的表扬,郁恪眉眼都笑弯了,嘴上客气道:“国师身上的伤刚好,不宜取旗,学生就代劳了。”

    他眼睛亮亮的,将旗子递给楚棠。

    楚棠看着他,没拒绝,接过旗子,交给了迎上来的黎原盛。

    黎原盛笑容可掬,大声道:“太子殿下和国师又是第一!”

    围过来的臣子们恭贺声不断。

    郁恪道:“名师出高徒,你们说是不是?”

    臣子们自然连声说是。郁恪一手撑在马脑袋上,一边看着楚棠,动作随意,目光如炬。

    楚棠道:“是殿下摘下旗帜,夺得第一,已然青出于蓝胜于蓝。”

    后面几匹马陆续跨过了终点,几个贵家公子现在才到。宋双成等人慢慢骑马过来,停在郁恪面前,抱拳道:“太子殿下骑术又精进不少,臣等实在望尘莫及。”

    ……

    侍卫过来牵马,两人人翻身下地,边说边走。

    经过一场激烈的赛马,楚棠的幂篱微微歪了点儿。郁恪伸手给他整了整,道:“哥哥伤口有疼吗?”

    “没有。”楚棠摇头,幂篱在风中飘动了一下,微微露出底下雪白的下颔和颈部,“多谢殿下关心,臣伤口恢复得很好。”

    不知怎的,郁恪突然有些口干舌燥起来。明明是他要楚棠戴幂篱的,现在却觉得,楚棠戴面具也挺好的,起码不会这样,优雅而艳绝,禁欲而遮掩,让人有种扯下幂篱一窥究竟的冲动。

    他清了清嗓子,道:“哥哥去我宫中更衣吧。”

    不等楚棠说什么,他转过头,眨眨眼道:“最后一次陪太子去紫宸宫了。”

    楚棠一愣,随即点了下头:“好。”

    少年唇角含笑,一把拉住他的手:“走吧哥哥。”

    黎原盛跟在后头,大大松了口气,心里欢喜,这两位祖宗总算和好了。

    前些天太子冷着张脸,暴躁易怒,下人一直过得水深火

    热,胆战心惊,现在这座冰山终于融化了,真实谢天谢地谢谢先帝。

    紫宸宫。

    从明天登基大典起,太子就不再只是太子,而要成为郁北的帝王,住进皇帝历来的寝宫乾清殿,执掌朝政,号令天下。

    楚棠在偏殿刚换上衣服,就听身后那些宫侍齐齐行礼:“太子安好。”

    话音刚落,一双臂膀便从背后抱住了他,带着淡淡的龙涎香味,温热又好闻。

    铜镜里,郁恪一身墨色太子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越发英俊潇洒。

    他把下巴搁在楚棠肩上,从身后轻轻搂住他的腰,不等楚棠说什么,一只手就拿过许忆手中的腰带,笑道:“让学生给老师系上吧。”

    楚棠回身,推开他,道:“太子金贵之躯,怎好做这些事……”

    猝不及防被抢了东西,许忆抿唇,在一旁垂眸静立,像是不存在的空气,却莫名散发着一股哀怨的气息,仿佛在讨要原本属于他的腰带。

    郁恪看在眼里,心底哼了一声。

    楚棠看不出他们之间涌动的暗潮,只道:“许忆系得挺好的,让他做就好了。”

    “老师连这点小事都不允许学生做吗?”郁恪已经能和楚棠平视了,看着他,目光酽酽,有点儿委屈,又有点儿不容拒绝,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楚棠一怔,不知想到什么,态度柔和了下来,点头道:“也好。”

    许忆和其他人默默退了出去。

    郁恪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开心得不得了,半屈膝下,对着楚棠的腰比了比腰带,嘟囔道:“怎么哥哥总这么瘦呢?”

    他又张开自己的手掌比了比,说:“我两只手就能握住。”

    楚棠当他在开玩笑,双手张开,心安理得地由郁恪给他系上腰带,慢慢道:“女子的腰更为纤细,殿下以后会知道的。”

    未说完,就觉腰处一紧,楚棠低头,对上小孩儿要冒火的眼睛。

    郁恪勒了下腰带,愤愤道:“你怎么知道的,哥哥试过?”

    试什么?搂腰吗?那楚棠当然试过。

    他是演戏的,和女星拥抱是常有的事,不说走红毯,单说刚出道时便有部剧,他饰演的男主就是极有男友力的人,或霸道或温柔,都帅气十足。有次,在争吵中他一把拉女主入怀吻过去,吻着吻着互相搂起来——反正这种接触是家常便饭。

    不过他的职业经历哪儿能和郁恪说呢?

    他便道:“目力所及,无须上手。”

    听到他的话,郁恪松了手,但仍然不信:“是吗?”

    他系好腰带,站起来,道:“国师天人之姿,京中爱慕国师的人数不胜数,肯定会有人在孤瞧不见的地方自荐枕席。哥哥年轻气盛,难道还能把持得住?”

    系个腰带都能系出这些事来。楚棠有些哭笑不得,道:“没有的事,太子殿下。”

    郁恪有些满意,又有些不满意,但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不满意在何处,便退了一步,道:“好吧,孤暂且相信。哥哥可不要骗我。”

    “自然。”楚棠点头。

    为了方便,他回来时便换下幂篱,戴上了银面具。郁恪在他面前,站得有些近,视线停留在楚棠细白的脖颈处,看他弧度美好的喉结,然后他情不自禁咽了咽唾沫。

    他身体有点儿热,心说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奇怪?好像看着楚棠能缓解一点,但又好像更躁动了起来。

    楚棠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明日大典,殿下可做好准备了?”

    他的声音是一以贯之的清冷,却又让郁恪分外心热。

    压下那点躁动,他道:“学生准备好了。有哥哥陪着,我什么都不怕。”

    楚棠道:“殿下会是个好君主。”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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