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7章
顾琤似乎很忙，刚把他送到家就去了公司。
晏钦已经习惯了，也没说什么，向他点了点头便自己进了别墅。
他和顾琤都不喜欢有外人在家，因此每周除了保洁会定期来打扫外，其他时间家里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也刚好方便了他行动。
晏钦在客厅想了半天，最后决定从顾琤的书房开始。
书房是顾琤在家时的常驻地点。
有时候晏钦觉得，他呆在书房的时间甚至比卧室还多。
而且离婚协议书这种东西，怎么想都觉得放在书房比较合适。
想到这儿，晏钦便抬步向二楼走去。
顾琤的书房就在二楼右手处第一间，因此晏钦很快便到了。
然而当他真的站到门前时，却犹豫了。
手抬了几次，始终没有碰上门把。
其实不过是一扇门罢了，晏钦竟然有些不敢碰它。
说来可笑，他在这里生活了七年，却从来没有进去过。
因为顾琤说，不喜欢工作的时候别人打扰他。
他还记得那是他们刚结婚的时候，晏钦很想和他亲近一点。
晚上见他下了班还一直在书房工作，于是去厨房给妈妈打电话，学做了一道桂花酒酿小圆子。
然后小心翼翼地端了上去。
可是到了书房外，他敲了很久的门，顾琤才开。
顾琤穿着白色的家居服，站在门前，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甜品上，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却没有伸手去接。
晏钦有些不知所措，正准备开口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然后就听他说道:“但我不喜欢吃甜的。”
晏钦闻言，脸上的笑瞬间委屈得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善解人意地回道:“那你早点休息，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听顾琤干净利落地回了句，“好。”
说完便准备关门，然而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停下了动作，“对了，我不喜欢别人打扰我工作。”
晏钦还没来得及回应，门就已经被关上了。
似乎从那之后，他便没有再来过二楼。
不过是一扇门罢了，可是他用了七年都没跨过。
晏钦摇了摇头，想将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晃出去。
有什么好回想的，不过都是些伤心事罢了。
晏钦调整好情绪，终于抬手按住了门把，然而这时他才发现，门是上了锁的，开门需要指纹。
他第一次来时没仔细看，后来再没来过，因此竟一直都没发现。
晏钦看着面前的指纹锁，淡淡地笑了一声，只是笑容愈发苦涩。
家里一共只有他们两个人，这是在防谁呢？
饶是他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但还是不免被再次刺痛。
于是晏钦有些气恼地握住门把手狠狠地拽了两下。
本来只是想撒撒气，没想到只听“啪嗒”一声，门却开了。
晏钦瞬间愣在了原地。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抬起手，看向自己的拇指。
为什么他的指纹能打开顾琤书房的锁？
他是什么时候设置的？
为什么他从来都不知道呢？
晏钦一时也不知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样的情况，但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晏钦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抬步走了进去。
晏钦还是第一次进到这里，因此难免好奇。在找东西之前不由自主地先把这里打量了一遍。
书房很大，三面环绕着巨大的木制书架，书架前是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放着一台笔记本和零散的文件，整整齐齐地收纳在一起。
空荡的墙面只挂了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也是他和顾琤唯一的一张合照，是在他们结婚那天拍的。
偌大的书房就这么多东西，简洁而冰冷，和他的人一样，带着几分冷淡的气息。
晏钦继续向前走去。
书房正对门的那一侧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乳白色的纱帘随风轻微晃动，将外面的阳光遮挡。
晏钦来到窗前，向窗外看去。
这才发现落地窗正对着的竟然是花园里的那架秋千。
他难过时最喜欢躲的地方。
晏钦又向前一步，头抵在玻璃上，静静地望着下面花架上随风晃动的秋千。
他突然很想知道，顾琤是否也这样看过他？
晏钦想起，他在花园抬头时是曾见过这扇落地窗的，只是他不知道这是顾琤的书房。
即使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他依旧不了解这座房子，就像不了解它的主人一样。
晏钦逼着自己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出去，然后转身来到办公桌前，开始翻找起离婚协议书。
顾琤的桌子里大部分都是公司的文件，分门别类，一目了然。
因此他很快就翻了一遍，然而并没有在里面发现什么离婚协议书。
晏钦想了想，又起来开始在书架上翻找起来。
其实书架更好找，有没有多余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因此他很快就过了一遍。
但依旧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难道不在这里？
那他会把离婚协议书放在哪里？卧室？
晏钦想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于是便出了书房门，向卧室走去。
他们一直是分房睡的，谁也没有刻意提起过，但这似乎是从他们结婚起就心照不宣的事情。
顾琤的卧室和书房是同一种装修风格。
简单而又冰冷，东西并不多，因此晏钦很快便翻了个遍，然而依旧什么也没有找到。
晏钦从卧室出来后，坐在客厅冷静了半天。
他实在想不出在这个家里，除了卧室和书房，还有什么地方能供顾琤来藏东西。
最后思来想去，既然家里没有，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地方。
那便是公司了。
但晏钦也不敢确定，于是想着若是有机会，可以从顾琤那里探探口风。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汽车声。
晏钦抬眸向外看去，这才发现竟然是顾琤回来了。
若是以前，他此时肯定已经起身迎了出去。
但如今，他只是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顾琤的把车停好，然后一步步走了进来。
很快，大门处便传来大门开合的声音。接着，顾琤在玄关处换好鞋，走了进来。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晏钦，他竟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书房，而是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
晏钦如今的人设只是失忆，因此也不好对他爱搭不理。
于是只能不咸不淡地开口，随意扯了个话题，“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顾琤似乎有些意外，道:“我给你发过消息。”
晏钦闻言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找东西太过入迷，根本没看过手机。
于是他将手机掏了出来，打开看了一眼。
一点开，便是一条微信消息。
【我今天早点回去】
晏钦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三秒，不知想到了什么，随手往上翻了翻。
他们这些年的聊天记录，尽数出现在眼前。
他们俩的聊天记录中，除了这可怜的短短一句话，其他的基本都是晏钦在说话，就像是在自问自答一样。
10月12日晚上20:00
【对方已拒绝】
10月13日下午15:50
【聊天时长03:51】
10月14日晚上19:00
【晚上回家吃饭吗？】
【有应酬】
10月15日上午10:00
【对方已拒绝】
10月16日下午15:20
【妈妈说晚上想一起吃个饭，我去公司找你了。】
11月11日上午9:00
【今天晚上能不能早点回来？就今天。】
这是他们离婚前的最后一条消息。
再接着便是他出车祸那天。
11月15日晚上21:37
【已取消】
他至今也不知道顾琤那日为何没有接电话，只是如今“失忆”的他已经不适合再提出这个问题。
当然，也没必要了。
晏钦随手把手机塞进兜里，敷衍道:“我刚刚没看手机。”
说着，起身便向楼上走去。
谁知刚到楼梯口就被顾琤叫住，“一起吃晚饭吧。”
晏钦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拒绝道:“我累了，先去睡了。”
说完，便抬步向楼上走去。
说起来，这似乎还是他第一次拒绝顾琤。
不得不说，拒绝人的感觉真是……爽爆了！
晏钦刚一回到自己房间，便直接在床上躺下。
他本就大病初愈，又几乎找了一天离婚协议书，是真的累了。
本想等眯一会儿恢复了力气再起来洗澡，可是这一觉却直接睡熟了。
正睡得迷迷瞪瞪之际，晏钦突然听到耳边有人在叫他。
他有些烦躁地翻了个身儿，可是那声音却不依不饶，还越来越大。
“晏钦，醒醒。”
晏钦被吵得心烦，带着几分起床气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就见顾琤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旁边，手里还端着一碗小米南瓜粥。
看见这个，他的气瞬间消了几分。
晏钦喜欢喝汤不喜欢喝粥，但小米南瓜粥是唯一的例外。
金灿灿的小米加上软糯的南瓜一起炖酥煮烂，出锅后再撒上一勺白糖，别提有多香甜。
晏钦每次生病，晏母都会做一碗小米南瓜粥来哄他。
但结婚后他便很少再喝到了。
只那一次。
那天下午他和顾琤吵了架，一个人从公司跑了回来，没想到路上突然下了雨。
他当时也不知怎么想的，竟没有打车，就这么淋雨走了回来。
最后果不其然，当天夜里就发起了烧，整个人烫得像只火炉，难受得厉害。
喉咙烧得滚烫，渴极了，可是他连起身开灯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手机就在他旁边。
于是晏钦摸黑把手机一点点拿了过来，点开通讯录，第一个便打给了晏母。
对面刚一接通，他便有些绷不住，鼻子一酸，委屈道:“妈，我难受，想喝小米南瓜粥。”
对面很久都没有说话，晏钦烧得迷迷糊糊，眼睛也睁不开，因此并没有发现自己什么时候打错了电话。
只是听着对面传来的忙音，鼻子不受控制地酸了。
顾琤不理他就算了，为什么妈妈也不理他？
晏钦起不来，也睡不着，整个人仿佛被丢尽了滚烫的沸水里，一举一动都是煎熬。
就在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的时候，却突然听见门口处传来了开门声。
他勉强睁开眼睛，朦胧中，他似乎看见了顾琤的身影。
明明还醒着，怎么就开始做梦了？
晏钦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他却真的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的身边，抬手慢慢把他扶起，然后把杯子递到了他的唇边。
晏钦渴得厉害，立刻大口喝了起来。
中途喝得太急，不小心呛住，那人还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低声道:“慢点喝，不着急。”
喝完水后，晏钦又被喂了很多药。
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的缘故，晏钦烧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总算得了片刻清醒。
他抬头向旁边看去，竟真的是顾琤。
不知是不是因为晚上刚吵过架，他们都抹不开面子，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晏钦正想着下午的事儿要不干脆算了的时候，却见顾琤端起床头柜上放着的小米南瓜粥，舀起一勺吹凉，然后递到了他的唇边。
晏钦怔怔地望着他，然后便听顾琤淡淡地说道:“你不是想喝吗？”
晏钦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的电话原来打给了他。
想起自己刚才撒娇委屈的模样，他的脸腾得一下红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可是看着面前的粥，却又觉得那些尴尬算什么，值了。
于是他低头靠过去，张嘴把勺子里的粥喝净，然后真心实意地回了句，“好吃。”
其实后来再回想起这一刻，晏钦依旧会咂摸出丝丝甜意。
可是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些甜不过是裹着砒/霜的糖。即使知道最后会痛得撕心裂肺，可是因为表面上那层浅浅的糖衣，还是让他心甘情愿地吞下。
于是越陷越深，最终再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