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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傅恒嫡妻(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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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吴悠的吩咐, 吉官她们已经将锅子在桌子上架了起来。

    “先放些提鲜的。”吴悠稳稳当当地坐到了凳子上, “肉先别放, 待会儿涮吃着,多放些辣子。”

    小满端来一个托盘,托盘里分为很多个小碟,小碟中有的是香油, 有的是蒜泥、有的是芫荽,少不得北方特有的麻酱。

    桌子旁忙作一团, 不一会儿香气便随着汤锅的沸腾而飘了出来。

    “真香!夫人真会吃!”

    吴悠用筷子夹了一块羊肉片在热锅中涮了涮, 又蘸了蘸香油麻酱, 味道不错,在于肉的鲜美, 真不是后世那种连锁火锅店相媲美的。大概这个时候, 牛羊不是饲养的, 也没有工业环境污染,所以异常美味吧。

    “你们也吃啊!”

    “不敢不敢。”婢女们连连摆手,懂规矩地低下头去。吴悠乐呵呵的, 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了。被拒绝后, 她倒也不硬是要求, 本来么, 生在什么年代里,什么境遇中,倘若自己硬是要她们坐下来一起吃饭,可能第二天这些婢女们就会被当做没规矩不本分而撵出去。

    吃了半晌, 吉官忽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尴尬地瞥了瞥床的方向,俯下身,用筷子夹了一片肉,靠近吴悠的耳边小声道:“夫人,咱是不是忘了点什么事儿?”

    “什么事儿?”吴悠用帕子擦了擦嘴,觉得鹿肉有些烤得油大了。

    “那儿,爷还趴着呢……”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吴悠一拍大腿,“瞧这记性,都怪这小厨房的手艺愈发长进了,一会儿去小厨房,给那做菜的头头赏锭银子。”

    “好嘞!”小满应道。

    吴悠看向床里,对吉官吩咐道:“去,盛碗鲜汤端去给九爷。”

    说话的声音并未刻意压着,两下距离也不远,傅恒趴了些时候了,不见朗明等人过来,更不见有郎中过来给他看伤上药,心里着实幽闷。他本以为瓜尔佳氏会像往常一样同他大吵一顿,或者看他这般模样伺机冷嘲热讽一通,结果没想到的是,瓜尔佳氏非但没有吵闹,也没有嘲讽,更没有要替他宣郎中的意思,反倒旁若无人一般,自顾自悠然自得、当着他的面儿吃起了火锅。

    吃得那叫一个喷香、那叫一个滋砸,隔着半间屋子都能听见她偶尔吧唧一下嘴、称赞味美的声音。

    伤口疼,疼得脑壳直嗡嗡,胸口的气也有些喘不上来。长这么大,一直是骄子,还是头一回被人晾着,就这么如一口破麻袋一般,扔在一旁。

    成亲第一日之后,傅恒就觉得自己和瓜尔佳氏是前世的冤家,还有未了的业障。每回一见面,不是吵,就是闹,她动手,她就避让;后来她怀疑他有别的女人,但凡看到他身边有几分姿色的婢女,全都被打一顿鞭子给撵了出去。

    两天前,她在院子里拦住他,质问挑事,说他同七嫂有私情。他终于怒了,不再是惹不起躲得起、冷笑一声就走,他同她又大吵了一架,说她不可理喻、胡乱猜忌不知羞,不论她对他再怎么上心,自己也不会对她动心。她气背过去了,起初自己还以为她又是装的。可郎中后来说,差点就没了小命,她这几年一直郁郁寡欢、时而暴躁,身子也并非如他想得那么康健。

    事后他有些后悔,不该在气头上那么口不择言。毕竟她是自己名义上的妻子,是拜过天地和高堂的,即便自己不喜欢她、她的脾气又那样坏,大不了多躲一躲、忍一忍便是了。今日额娘问的对,倘若那日她真的背过去了,人没了,自己该如何面对死去的阿玛、面对瓜尔佳氏族人?他们两个彼此不喜欢,她嫁过来的时候又不知道,无奈父母指婚,要结两姓之好,她又何尝不是牺牲品?

    所以言是利器,可伤人,说出口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本来关系就不好,此次过后,估摸着连整个景明苑的人,都会看他黑透了眼。巴不得收拾收拾东西,带着嫁妆回娘家去。

    一切都有因果,冤有头债有主,譬如现在,自己受了伤又没人管,躺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什么小国舅爷、小九爷,都抵不过这一刻的狼狈。他不知道额娘是不是真的对他失望了,也动了气,真的不打算派郎中来给他瞧瞧,就让他疼死算了,除非张口向瓜尔佳氏求救。

    但是他猜,她一定不会相救,他也开不了这个口。

    一股子鲜香味飘了过来。傅恒觉得自己已经没了什么力气,人迷糊了,亦或者是她吃得太香,那锅子越涮味儿越远。

    一个身影逐渐走近了。傅恒有些艰难地侧过头来,发现是瓜尔佳氏的大丫鬟吉官。那丫头带着同她脸上一样的那种微笑,手里端着一个碗,香味是从那碗里飘过来的。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忍着疼痛对吉官道:“君子……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吉官将那端碗的手放低了些,放到床沿的位置,刚好能让他闻得,旋即笑道:“夫人让我盛碗汤过来,给九爷……闻闻。”

    傅恒气得更加无力,越想动越牵动身上伤口,“你若顾念我两家交情,便请帮我叫一下朗明。”

    吴悠觉得自己吃饱了,放下了筷子,道:“我已顾念两家交情,允许你在我的雕花大床上趴着。这大床是鸡

    翅木雕花的,乃是我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你再啰嗦一句,我叫人扔你去雪地里赏月去。”

    不一会儿,小厨房的人便来了。

    “夫人可吃好了?这些撤吗?”

    “撤了吧。”吴悠淡淡道。

    “是。”府里的人都很有规矩,进了主子房间从不敢眼睛乱瞄。为首的婆子指挥着丫鬟,将桌子上的锅子、碗碟撤了个干净,空留一股鲜香味在屋中。因为冬夜不能开窗散味儿,一时间也不是太好闻。

    婆子出了景明苑,便被另一个婆子给叫了过去,一路沿着墙根庑廊,走到了福宁堂。

    福晋兆佳氏急切地问婆子道:“景明苑怎么样了?”

    婆子战战兢兢答道:“府里规矩,不能乱看。”

    兆佳氏急得热心窝子,“不让你乱看,又没让你闭眼。看到什么说什么!”

    “是。奴婢看到屋里少夫人在吃火锅子,吃得挺津津有味儿的,屋里还有三个丫鬟。”

    “少爷呢?”

    “没看见少爷……”婆子结结巴巴,尽力回忆,好像当时内间屋里的床上趴着个人,跟小乌龟似的。

    老福晋觉罗氏心里也急,奈何上了年岁,话说不快,总是一字一句的往外蹦,“那,春、和、媳妇、就、不管、了?”春和是傅恒的小字。

    兆佳氏本来心里急得像一团火,婆婆一开口,直接把火给浇灭了。可老人家毕竟八十多岁就剩一颗牙的人了,总得哄着点不是?于是便握着觉罗氏的手,笑道:“额娘,您放心,阿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不会不管的。”

    “什、么、哎呦?是、不、是我、孙子、疼啊?”

    兆佳氏一阵头痛,冲老六傅新招招手,“带你玛玛回去歇息。”

    老六一把扶住觉罗氏,“得嘞!奶,这么晚了,您不困哪!我扶您回去歇着!”

    觉罗氏急了,欲言又止,又不愿意走,还想跟兆佳氏说什么。奈何一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如何跟一个大小伙子比力气?“春……”

    傅新边哄着老太太往外走,边解释道:“哎呀,老九没事儿,刚刚老八都是假假打的,苦肉计。”

    终于把老太太“请走”了,兆佳氏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对长子道:“也不知伤怎么样了,虽说是冬日伤口不易发炎,可总拖着不请郎中也不是个事儿。傅谦,你怎么对亲弟弟下手这么狠?”

    傅谦的眼睛瞟了瞟,讷讷地道:“是儿不对,下手没轻没重。”

    老七傅玉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这个八弟一眼,有些后悔自己今日来晚了,额娘怎么就会让八弟对九弟动家法?平日里八弟就是所有兄弟中被边缘的一个,心中难免对九弟有愤恨。额娘难道都不明白?

    待傅谦出去后,傅玉才对兆佳氏道:

    “额娘,这苦肉计行么?便是弟媳愿意照顾,老九也未必领人家这个情啊。况且前两天闹大了,人家就算真放任不理,咱也没法子。那阿楚晖大人都说了,大不了让女儿回娘家。”

    兆佳氏叹了口气道:“成不成的,我也早该打他了。你说放着好端端的媳妇不疼,成日里待在书房,这不有病么?是,春和同阿悠的确是打小就不对付,可小冤家小冤家,小时候打打闹闹的,长大不也有成了夫妻好好儿的么?你说他偏……,都怪我,当初不该顾念哥哥嫂嫂,一时心软收留了沁雪。”

    傅玉叹了口气,“额娘,这我真得说一句了,春和对沁雪真没什么,就是小时候一起长大,沁雪身世又可怜,对她多有怜悯。家就这么大,又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老九可什么逾矩的事儿都没做。我私底下问过他了,倘若不让他娶瓜尔佳氏,他愿不愿意娶沁雪?老九说了,他不愿意,就是把沁雪当妹妹。您想啊,倘若他真对沁雪有心思,那当初定亲的时候,他怎么光反对瓜尔佳氏,丝毫不提沁雪啊?您是沁雪的亲姑姑,沁雪的爹也是有军功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娶的可能啊!”

    兆佳氏听罢,喃喃道:“说的也是。啧,还是听听你们的说法好,家里女人多,七嘴八舌的乱传,也分不清真假。连我都以为春和同沁雪两厢情愿了。看来八成是沁雪一头热,很多流言也就放任了它传了。”

    “就是啊,您说您都信了,那九弟妹能听不到么?她听到了,能不和九弟闹别扭?可偏偏九弟没对沁雪动那个心思,他又性子倔,不爱解释,可不就误会越来越深?越觉得九弟妹无理取闹?”

    兆佳氏思索片刻,一拍大腿道:“开春我便给沁雪寻个婆家,早日嫁出门去。”

    傅玉笑道:“额娘,将表妹嫁出去是迟早的事,只不过现下还不是时候。这个节骨眼,小两口误会还未解,就将表妹说婆家,且不说表妹会不会去九弟跟前抹泪,那和弟妹才是真的覆水难收了。沁雪这就是个疙瘩,得让他们亲手解开往后才会顺。”

    “得,就听你的。咱家你这几个兄弟里面,还是你最聪明!”兆佳氏听了,心里也欢喜了些,但却又叹了一口气,“唉,这老九要是和你一样通透该多好?”

    “九弟那是头脑简单,直来直去,是个当武将的好苗子。姐姐说开春让他进宫当侍卫,我看行!”

    “当侍卫也好,进宫历练历练,才能看清楚一些人和事儿。你不

    知道,那日我那亲家公和我商量,想要女儿回家去。说实话,我也不是没考虑过。可我实在是舍不得阿悠,我同这孩子的额娘原本关系就要好,阿悠虽不是我看着长大的,可她这性情同她娘一样啊,刀子嘴豆腐心。我是想把阿悠当女儿。所以你也别说什么苦肉计不苦肉计,我今儿是真想打那个臭小子!”

    傅玉笑道:“行了额娘,我帮九弟说了半天,您气儿还没消啊?您记不记得大堂兄和大堂嫂刚成亲也闹来着?现下不是两个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若是有缘,孽缘也是缘;若是无缘,您生生凑一对也不顶用啊!您还是担心担心九弟的屁股吧。”

    兆佳氏一拍手,“跟你说了这么多,差点儿忘了。你说阿悠会不会不给他请郎中?我看悬!”

    傅玉笑了笑道:“额娘,您就等着看吧。”说着,便对小厮道:“去,把九爷身边的朗明叫来,爷有事对他吩咐。”

    雪停后,虽是天晚,天空也能看出明净来。

    隔着墙能听到雪松上雪落的声音。吉官掌了灯过来,吴悠坐在榻上,手里抱了个小暖炉。小满在一旁小声问道:“爷好像没动静了,也不知是疼晕了还是睡着了。您要是不想管也不想见着他,要不咱还是叫朗明他们把他抬到书房吧?”

    吴悠缓缓道:“怎么抬?要是能把这尊佛送走,我还用得着拖到这会子?朗明平日里跟他关系多好?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势同水火,就这么往我这一扔,人就跑了,你以为是朗明自己愿意的?一看就是我婆母的吩咐。一来这挨打,是打给我看的,向我表明,在这个家,还是认我这个儿媳妇,即便是自己亲儿子,她也向着我;二来,也是给我们制造个同处一室的机会。他现在半死不活哼哼唧唧的又动不了,当然只能由我摆布了。”

    吉官从小到大跟着吴悠,既忠心又心直口快,不客气道:“那也不能扔咱们这儿啊?哦,爷先前这么对小姐,太太打一顿怎么了?那我们小姐这两年受的气还少?凭什么要我们来照顾?”

    小满嗫嚅道:“好姐姐,我还不知道向着咱们夫人?可……可这毕竟不是喝醉了或者睡着了呀,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旁人回头不还是要说夫人的不是?”

    吴悠对吉官道:“我知道你忠心,小满也是思虑周到。你俩就别内讧了。”说着,白了床上一动不动的傅恒一眼道,“谁让他欺负我那么久?让他再疼会儿去,要我照顾他,门儿都没有。小满你去把朗明喊来,他不来你就说是我叫的,回头出了事我兜着。”

    朗明接到景明苑小满姑娘传话时,心中着实惊讶。因为就在不久前,七爷刚刚叫他过去,让他揣着些金疮药、化瘀膏什么的,说是一会儿少夫人会叫他。他才不信呢,少夫人这会儿恨不得把少爷吃了,怎么可能会找他来替少爷上药?可七爷就是这么吩咐的,他一个做下人的也不得不听。更何况心中也是替少爷捏把汗。

    哪知刚坐下来还不到一刻钟,景明苑就来人了。说的话跟七爷之前猜测的一模一样。怪不得家里人人都说,富察家最聪明的就是七爷傅玉了。

    朗明一听消息,立马赶往景明苑。一进门便闻到一股子浓浓的火锅味儿,外头天寒地冻,屋里烧着地龙,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

    见到吴悠,朗明老老实实地行礼问安,“夫人万福。”

    只见吴悠穿戴整齐,又披了个厚披风,朗明疑惑道:“夫人这是要去哪里?”

    吴悠冲屋里瞥了一眼,淡淡道:“有人趴在被子上像只龟,占了我大半的位置,再加上哼哼唧唧个不停,要我晚上如何睡得?我去东屋客房睡,主屋的地儿腾给你了。”

    朗明知道夫人这是故意在臊他,不由无奈地挠挠头,“是。夫人慢走,我一定照顾好爷。”

    待吴悠走后,朗明才麻利地跑向床边,“爷!爷?是我,我来了!”

    傅恒缓缓地睁开眼,见果真是朗明,没好气地道:“你小子终于知道来了?爷快疼死了知道吗?”话刚说完,肚子十分不合时宜地叫唤了两声。

    朗明停在耳朵里,不敢置信地问道:“爷,您饭还没吃呢?是疼得吃不下吗?”

    傅恒苦笑,“吃什么吃?她在我眼面前滋砸了一晚上火锅,末了还让丫头端了碗汤在我鼻子底下说是给我闻闻。”

    朗明忍俊不禁,拼命忍着笑,又莫名觉得自己不厚道。只得背过脸去,装作找药的样子。“爷,我给你带了金疮药和化瘀膏,是不是不够啊?”

    傅恒强打起精神,抬手指了指对面的柜子,“习武之人受伤也是常事。这点皮外伤不算什么,只是……哎呦,八哥这两年武艺见长、对我下手忒重了些。那柜子里我之前放过一些治皮外伤的药,也有内服的丹丸。”

    “哦。”朗明恍然大悟,忙去开橱子,翻当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么多?到底应该拿哪个?”

    “你找什么呢?一共不就那几样?拿高瘦黑色瓶子那个。”

    朗明面露难色,将一堆瓶瓶罐罐抱了出来,走到傅恒跟前,“您是不是记错了?这柜子里好多药呢。”

    傅恒蹙眉,见朗明果真拿来了不少,又看了眼柜子,难掩眼中惊讶之色,明明之前那个柜子里空荡荡

    的,所以才会被他用来放药,什么时候多了这么多?难道是瓜尔佳氏放的?她身子有什么隐疾?

    想到这里,傅恒心中更添愧疚。怪不得昨天那郎中说,她并非如看起来那么健壮,郁郁寡欢与心思多,让她身子大不如前。郁郁寡欢?是因为他吗?说起来,自从二人成婚后,当真没有过过一天太平日子。

    她常对他发脾气,是火一样的爆,燥得人心焦;而自己则是常摆一副冷脸给她看,冷言冷语冷眼神,是冰一样的凉,冻得人心寒。互相你捅一刀,我扎你一下,才造就了今天的局面。

    傅恒对朗明道:“你把药瓶子打开,给我闻闻,或者看看上头有什么字。”对医术,他多少也懂一些。

    朗明点点头,先从中拣出一些带字纸的,看了几个以后,朗明大为不解,“爷,这些都是治跌打损伤的、活血化瘀的一些外用药。这个我也知道,还有这几个也是,一闻就闻出来了。这就怪了,难不成夫人知道您今天要挨打?特意提前准备了这么多瓶?”

    傅恒看着这些药瓶,怔住了。他隐隐想起了一件事,大约在半年前,自己因为和八哥比武,被八哥的枪不长眼刺破了胳膊。被她看见时,她也是急急慌慌地说她去拿药,只可惜自己当时连想都没想,就说不用了,径直出了院子。难道说从那个时候起,她就已经在屋里常备一些外用伤药了?因为知道他动不动舞刀弄枪,容易伤着?

    不会不会,瓜尔佳氏才不是那么细心又面面俱到的人。她顶多只会嘲笑他武艺不精,或者逞能。话虽这么说着宽慰自己,可不知怎的,傅恒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像打翻了五味瓶。

    吉官基本上没来过东屋,因为自从新婚夜小姐和姑爷吵过架后,姑爷就在东屋生根了。看着屋里一应东西俱全,俨然另外一个主屋,吉官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也有好处,对今晚的吴悠来说,算是拎包即住了。

    小满开始替吴悠铺床。吴悠也有些累了,也知道几个丫头都累了,便也不那么讲究,让小满和吉官各自回屋去睡,留瓜儿在这里值夜。

    哪知刚躺下,吴悠就痛得“哎呦”一声。

    “什么东西膈着我了!”

    小满还没走开,听到夫人这么叫,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刚刚床还没来得及铺好,夫人就要躺下了。

    吴悠伸手摸了摸枕头底下,这一摸不要紧,竟然摸出个簪子来。心里顿时大骂:不要脸!这傅恒果真在外头有了狗,才和这位嫡妻关系如此恶化。

    小满吉官也看见 ,从爷常睡的枕头底下掏出个簪子,还能说明什么?再明显不过了,要么是爷买了准备送给谁的;要么这簪子就是哪个女人故意放在这儿的。可这是景明苑,哪个女人这么大胆子敢在夫人眼皮子底下做这种勾当?吉官已经边在心里骂着,边把景明苑上上下下的女子都排查了个遍。

    忽然,小满“咦”了一声,惊喜道:“夫人,这不是您之前丢掉的那支吗?”

    “是吗?”吴悠当然不记得,再说了,那原主妆奁盒子里那么多首饰,恐怕她自己也不记得吧?

    吉官听这么一说,也过去仔细看了看,颇感意外道:“还真是您之前扔出窗外的那支。您还记得吗?这支是您和爷成亲的时候,宫里的皇后娘娘赐给您的,那会儿还不是皇后,还在潜邸呢。这簪子叫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您还特别喜欢。后来有一次您和爷吵架,一气之下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推到地上了,其中就有这支簪子。”

    经过吉官的提醒,原主的一些记忆逐渐涌上心头,是有这么一支簪子。当时为什么吵架呢?因为白日里,那个叫沁雪的表妹在她面前溜了一圈,头上戴着个好看的粉水晶簪,她嘲笑沁雪土气,一点都不尊贵;沁雪却一脸绯红地告诉她,这是小时候九哥送的十岁生辰礼,不论长到多大,在她看来,这簪子都比什么尊贵的物件让她值得珍惜。

    回去后,她便又和傅恒大吵了一架。在看到这福采日长百年好合簪子跌落在地上,摔坏了,更是觉得讽刺又绝望,直接抬手给丢了出去。之后也后悔过,去找。可不知是手劲儿太大扔远了,还是掉到了哪个石头缝里,反正就是找不着了。

    没想到竟然在他这儿!

    再看看这缺角,竟然也被补了个大概出来。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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