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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午饭后, 冯三娘不放心, 又把姜瑜拉到一边耳提面命了一番:“小瑜,听妈的, 下回姜家那老太婆敢再来找你,你就把她给赶出去。不行, 我得去找杨校长,村小是咱们荷花村的地盘,怎么能让别村的一个老太婆时不时地就跑过来溜圈呢!”

    这句话就不讲理了, 都不能去别人的村子, 那以后嫁出去的闺女还回不回娘家了?大家还走不走亲戚了?

    姜瑜见她有疯魔的趋势, 赶紧拉住了她:“好了,我都听你的, 只要她一来, 我就让人来喊你,可以了?你别去为难杨校长了,他要是对我有了意见,不让我干了怎么办?”

    听姜瑜这么说,冯三娘这才作罢, 不过脸上仍旧一脸的忿忿不平之色,嘟囔道:“这老虔婆怎么还有脸来找你……”

    见她又要像祥林嫂那样没完没了地唠叨,姜瑜赶紧打断了她:“对了, 你当初怎么跟周叔认识的啊?”

    “就那么认识的呗。”这个年代观念保守,冯三娘不好意思跟女儿提她跟周老三的事,一句话就带过了。

    可姜瑜好奇地就是周老三究竟怎么跟冯三娘, 或者准备地说是跟姜家搭上了线,双方又究竟达成了什么协议,让姜家愿意把梁毅寄回来的钱交给周老三去取。她暂时没有别的渠道打听姜家的事,也只能从冯三娘这里入手了。

    “那可不行,你得跟我讲清楚点。我现在都十五岁了,过两年就大姑娘了,得谈婚论嫁了,万一被那边弄来的小伙子勾走了,你不就亏大了啊!”姜瑜脸不红气不喘地指了指自己。

    冯三娘先是觉得不好意思,继而抬头看了女儿一样,发现在不知不觉中,女儿真的长大了,最近好像长高了一些,皮肤也白了许多,呈健康的小麦色,已经有了少女的婀娜身姿。

    在乡下,再过个一两年,女儿就可以相看亲事了。他们这地方,只要姑娘模样周正,手脚勤快,都得要上百块钱的彩礼,像姜瑜这样有正式工作的,还得往上加。

    姜家那老太婆要不到工资还真有可能把念头打到姜瑜的彩礼上。万一他们真弄个花言巧语地男人来缠着女儿,把女儿给骗走了怎么办?

    冯三娘心头危机感大增,握着姜瑜的手说:“小瑜,你年纪还小,不会看人,可千万别被外头那些花花肠子的男人给骗了。过几年,妈给你相个婆家好相处的,别走妈的老路。”

    姜瑜更信不过冯三娘的眼光,不过现在不是拆台的时候。她顺着冯三娘的话说:“我知道了,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学你,找个像周叔这样宽厚大度有担当的人。”

    听女儿夸丈夫,冯三娘很高兴,她做梦都想一家人和和气气地过日子,笑道:“是啊,你周叔是个好的。当时啊,我在姜家都快过不下去了,你……姜家那老太婆逢人就说是我克死了你爸爸,又说我是和尚婆,生不出儿子,让你爸绝了后。每天我上了工,回去还要伺候他们一大家子,煮十几口人的饭,种菜、洗衣服,做衣服,从早忙到晚,吃的都是他们剩下的。有一天我饿得晕过去了,你周叔路过,救了我,还把买来的馒头分了我一个。后来媒人给我说亲的时候,你周叔又恰巧是其中之一,我就挑了你周叔。妈知道,建设和建英兄妹不是很好相处,但你周叔人是真好,从不在饭桌上苛待咱们娘俩,大家天天都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吃什么咱们就吃什么,还供你上学,后爸做成这样不错了!”

    那是你不知道,人家经常在外面下馆子。不过这种事,除非亲眼所见,否则说出来,依冯三娘对周老三的维护劲儿,她也不会信。

    姜瑜状似不经意地说:“你不是说周叔没亲朋好友在大柳村吗,他怎么会去大柳村,还那么巧地碰上了你?”

    “可能是去那边有事。”冯三娘不疑有他。

    姜瑜挑眉,继续问:“你被周叔救了,没多久,媒人就上门给你介绍他,还真是巧啊!”

    可能是姜瑜的指向性太明,冯三娘不高兴地看了她一眼:“你说这是什么意思?这关你周叔什么事,附近几个村子,就那么几个适合改嫁的对象,这有什么不对的?”

    不对的地方多了去,从冯三娘的叙述中,姜瑜严重怀疑,她嫁到周家来都是周老三和姜家人设下的陷阱,否则周老三早不去大柳村,晚不去大柳村的,等冯三娘饿得快晕了,他就去了大柳村了,好巧不巧地被他碰上了,更巧的是他还带上了馒头。甚至没过多久,媒人给冯三娘说亲的人选里就有他。这么多巧合凑在一起,说出去都没人信。

    周老三这么做还说得过去,毕竟嘛,他娶了冯三娘这个媳妇儿,每个月有五块钱的额外收入,家里还多个人挣工分,给他们父子三个洗衣做饭,操持家务,怎么看怎么划算。

    可姜家图啥呢?就为了把媳妇儿和孙女给甩出去?为此还不惜搭上梁毅寄来的钱?这说不通啊,冯三娘母女俩虽然也要吃一口饭,可冯三娘也要上工,自己挣工分的,相信那时候九岁的姜瑜也会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再加梁毅那五块钱,根本不用姜家人贴补。

    他们只是单纯的看不惯冯三娘母子,也没必要做这种赔本的买卖,除非还有更大的利益藏在背后。

    姜瑜看了冯三娘一眼,这个糊

    涂的便宜妈肯定不清楚,问她也是白问。

    带着满腹的疑问,姜瑜提前给梁毅写了封信,她相信,梁毅肯定知道是什么原因。

    正好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她找了个借口去县城把信寄了出去,然后去县教育局找胡利民。

    星期日这一天,县教育局也要放假,胡利民没上班,只有一个值班的大爷。这个年代的人大多都很热情淳朴,那老大爷看姜瑜这么个小姑娘辛辛苦苦地跑到县城来找人,扑了个空,下回还得再跑一趟,便对她说:“小胡家就在对面那条巷子最里头的二楼倒数第二间,你过去问一问就知道了。”

    姜瑜谢过了老大爷,但却没打算冒冒失失地去胡利民家找他。

    不找人,来县城一趟,岂不是白来了。

    姜瑜捏了捏兜里的二十块钱,准备好好逛一逛县城,看能不能给自己买点什么东西。

    可惜,县城小得很,就几条街,商店也只有一个,供销社,卖各种日用杂货、服装布料、自行车等东西,都在这儿。

    姜瑜进去逛了一圈,里面人还不少,真是哪个年代都打消不了群众们逛街的热情。但转了一周之后,姜瑜就很沮丧的发现,她只能看不能买,因为她没有票。现在想买东西,除了给钱还需要相对应的票,没票就是有钱也别指望了。

    而票据通常只有城里的职工们才会发,农村人也会发布票之类的,但数量非常少。周家就是发了也落不到姜瑜的手里,所以她只能看。

    不能买,逛了一会儿姜瑜就没兴趣了。她挤出了人群,准备找个地方跟人偷偷换几两粮票,然后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不过她刚走没几步,就被后面一道惊喜的声音给喊住了:“等一等,等一等……”

    姜瑜回头就瞧见康子拿着一袋点心,激动地看着她。

    见她停下了脚步,康子马上跑了过来,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说:“那个,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王三。”姜瑜随口就胡揪了个名字。不提她现在跟庄师伯一起干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事,光就庄师伯跟周老三有来往这事,她也不可能告诉他们真名,否则谁知道庄师伯那个见钱眼开的哪天就把她给卖了呢。

    可这名字实在是太敷衍了,一听就是假的,康子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姑娘,王三一听就是叫男人的啊,你出去站在供销社大门口的台阶上扯一嗓子,都有好几个人应!”能不能编个用心点名字呢!

    姜瑜要的就是大众化:“我觉得挺好的。”

    得,你满意就好。康子也不跟姜瑜废话了,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说起了正题:“我在县里转悠了好几天,总算找到你了。王……小姑娘,出事了,你可得帮帮我,师傅这几天急得都吃一点胃口都没有……”

    姜瑜指了指他手上提着的糕点,打断了他:“那你买这东西回去给谁吃啊?”

    这年月零食可是奢侈品,普通人家顶多哄孩子或者孝敬老人时才舍得买一点。庄师伯和康子就两人,买回去,肯定是给庄师伯吃的。

    康子讪讪地笑了笑:“师傅这两天不是没胃口吗?”

    “我也还没吃午饭。”姜瑜摸了一下肚子,暗示得非常明显。

    康子这会儿哪敢得罪这个救星,忙把纸袋子递给了姜瑜,殷勤地说:“那你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算这家伙上道。姜瑜拿了一块核桃酥,咬了一口,嗯,味道不错。这个年代的食物少了许多添加剂,都是纯天然的美食,散发着一股自然的芬芳,当然也可能是她太久没吃的缘故。

    连着吃了两块,姜瑜有些口干,把袋子一封,扭头问康子:“说,找我什么事?对了,我给你们的符卖出去了?”

    康子抓了抓后脑勺,有些尴尬:“卖出去了。”就是卖得有点多。

    姜瑜颔首:“那行,正好没钱了,去你们那里分点钱用。”

    她高兴地跟着康子进了四合院。

    庄师伯看到她也跟康子一样,那个高兴和殷勤。他立马站了起来,又是邀请姜瑜坐下,又是亲手给她泡茶。

    姜瑜正好口渴,接过茶碗喝了两口,然后放下茶碗,定定地看着庄师伯:“说,要我帮什么忙?”

    庄师伯一脸崇拜地看着她,话里话外都是讨好:“小友真是料事如神,老朽佩服……”

    “停,你这幅模样傻子都知道有事。”姜瑜先打断了他的话,“先别给我灌汤,刚才我问过康子了,我给你的平心静气符都卖出去了,先把钱算给我。”免得待会儿谈崩了,这家伙赖账。

    “这是当然,我怎么也不会少了你的钱啊!”庄师伯给康子招了招手,“去把小友的那份钱拿过来。”

    说着,他还给康子使了一记眼色。

    很快,康子就拿了一叠零钱出来,递给了姜瑜。

    姜瑜一数,竟然有二十块。她当时跟庄师伯说的是平分,三张符一张十块,按理来说应该给她十五块才对。姜瑜把多的那五块钱抽了出来,扬了扬:“怎么,你又卖了高价?”

    “不是。”庄师伯坐了下来,伸长脖子,直视着姜瑜的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小友,你这回可一定要救我啊。你这次帮我渡过难关,以后就是我的

    贵人,拜托了!”

    姜瑜敲桌子:“先说什么事情!”

    提起这个,庄师伯就不大好意思。他当初想学姜瑜的那招,然后把人甩了,自己干,自己挣钱,不用分一半给姜瑜,哪晓得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张黄纸叠出来的符,就还真不一样。

    姜瑜叠出来的有奇效,能治好多小问题,他依葫芦画瓢,照着叠出来的就是没用。不但钱没挣着,还把自己的招牌给砸了,现在还得求对方。想到这里,庄师伯心里就那个悔啊。

    庄师伯把自己的行为美化了一番:“就是,就是你叠的那个符效果太好了,没两天就卖出去了,然后又有人来买。你一直不出现,我又不知道你住在哪儿,送上门的客人不能得罪啊,你说是?所以最后,我没有办法,就学着你那样,叠了几张平心静气符,卖了出去,哪晓得没效果,这不,就捅出来漏子。”

    姜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老家伙,果然不规矩,贪心害了自己,现在也不老实,还想忽悠她给他擦屁股,想得美啊。

    瞧姜瑜只是笑却不接话,庄师伯心里很没底,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卖起了惨:“小友,你就当积德行善,帮帮我这个快入土的老人家。我当时也是看他们太可怜,想帮帮他们的,哪晓得会弄巧成拙。”

    姜瑜懒得听他的开脱之词,直接问:“然后呢?就算没效果,你不收钱,不就没事了,就算收了钱,大不了把钱退给对方,不就完了?不灵不要前嘛!”

    “是这个道理。”庄师伯十指交叉,窝在一起,不停地扭来扭去,张了张嘴,干巴巴地说,“就是有个孩子吓到了,老是做噩梦,戴上符之后,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后来被吓得虚脱,住进了医院,现在都还没好。那孩子是对方家里的独苗苗,如今对方不依不挠的,要不,你亲自去看看?”

    这老家伙,自己惹了祸,竟还想拉她出去挡灾,真亏他想得出来。

    姜瑜瞥了他一眼:“对方这是生病了,生病了就要去看医生。我又是医生,我去有什么用?你既然错了,就老老实实地去给对方赔礼道歉呗,诚心诚意地,对方肯定会原谅你的。”

    庄师伯不厚道,姜瑜也跟着给他出了个烂主意。

    这年月,出得起十块钱买平心静气符的多少都有些家底。瞧庄师伯的样子,对方肯定不是简单的人物,得罪了他,庄师伯的日子铁定不好过。

    果然,庄师伯听了姜瑜的主意,眉头都挤成了褶子。当初王老师带着她那老姐妹来求了一张平心静气符回去,效果非常好,她的孙子很快就不再做噩梦了。

    巧的是,那老姐妹的一个婶子的曾孙也受了惊吓,一直做噩梦,看了医生,也说是吓到了,吃了药也不见好转。那老姐妹就把庄师伯推给了对方。庄师伯一看,两个孩子的症状几乎是一模一样,那直接上平心静气符不就行了,于是就把自己的做的平心静气符卖给了对方。

    因为亲眼见过前面一个孩子用了平心静气符很快就好了,这家人也没用药,就只给孩子戴了符,哪知一天不见好,两天也不见好,折腾到第三天,孩子的状况就越发差了。这才送到了医院,但听说那孩子是个早产儿,身体本来就不好,这一折腾,就更弱,对方也因此把一切都怪罪到了庄师伯的头上。

    “你说我冤不冤,就算我叠的平心静气符没效果,那也没害处啊,顶多是无功无过,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你说是不是?”讲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庄师伯拉着姜瑜喊冤。

    姜瑜翘起唇,斜了他一眼:“你还真不冤,这孩子的病情加重你至少占一半的功劳。”

    庄师伯不服气,想要反驳,姜瑜已经干脆利落地开口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你为了钱,不懂装懂,贸然制作假符销售给别人,耽误了别人治疗的时间,导致这孩子的病情加重,这是其一。第二,黄纸本就是烧给死人的钱粮,本就易招不干净的东西,更何况那孩子从小就体弱多病,更容易看到不寻常的东西。你还敢说对方的病情加重跟你没关系吗?”

    一席话说得庄师伯哑口无言,半晌才惭愧地说:“此事是我鬼迷心窍,铸下了错事。但小友,我真的是无心的,你帮个忙,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的,我给你十块钱的跑路费。”

    “你不是鬼迷心窍,你是财迷了心窍!”姜瑜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板着脸问,“都现在了,你还不告诉我对方的身份吗?”请牢记收藏:,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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